章素云轻轻的滑下床沿，走到窗户边站了一会儿。等她转过身，烛光下，章素云的手里赫然多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只见她轻移莲步走回喜榻，左手撩开床幔，瞅准了程学启的心脏部位，右手毫不迟疑地一刀刺下，直没至柄。那程学启在几番云雨之后，身体十分疲惫，此刻就连匕首刺进自己心窝，也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只是轻轻的“啊”了一声。章素云拔出匕首，几乎就在程学启呼出那个“啊”字的同时，已经割断了他的喉管，紧接着章素云飞快的将程学启的头颅割了下来，从床头柜上自己先前穿着的喜服上撕下一大块，将那颗头颅包好，放置在一边。
章素云这才坐到梳妆台边，先是拿梳妆台上的毛巾，用脸盆里的水洗洗自己的脸。接着她站了起来，又擦了擦自己的光洁的身躯，看到身上有一些血渍擦不干净，还用脸盆里的水洗了洗。章素云将自己的身子从上到下，用湿毛巾擦了一遍，再次坐下来，开始不紧不慢地梳理自己那一头长发，梳好头才打开旁边的一只衣柜，挑拣了一番，只拿出一些内衣，似乎没有找到合适的外套，又打开墙角的一只木头箱子，总算从里面找了一套不太华丽的合身的衣服，穿了起来。穿好以后，章素云对着镜子又照了照，似乎是觉得自己很好看，于是她朝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拎起包裹着的程学启的头颅，打开她刚刚走近的那扇窗户，纵身跳了出去。
章素云一落地，窗户不远处那块假山石的后面，便闪出一个人来，正是那一日乘船离开了苏州的鲍家老夫人。鲍老夫人手中拿着两柄剑，其中之一就是章启勋留给章素云的那把。章素云将手中的包裹，朝鲍老夫人晃了晃，鲍老夫人点点头，这二人再没有过多的交流。鲍老夫人带着章素云，没有惊动任何人，迅速的离开了留园，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这一夜，防守严密的留园将军府，鲍老夫人和章素云的眼里几等于无人之境。
鲍老夫人和章素云离开留园之后，没有再做停留，而是星夜兼程，赶回到了东乡。章素云离开东乡几乎一整年的时间，含悲忍辱，总算将仇人一一诛杀。却怎么也想不到，一年不曾回家，实际上就已经没有家了。父亲尸骨未寒，母亲也已经离她而去。章素云强忍着内心的悲痛，推开她住了还不到两个月的新居。
章小三看到姐姐带回了一红一黑两个包裹，就问包裹里装的是什么东西，章素云告诉他是魏达和程学启的人头。东乡民风彪悍，东乡人从小就胆大，章小三自然也不例外。他知道父亲的大仇得报，就在家中备齐了三荤三素，领着姐姐到父亲坟前，将碗筷在父亲墓碑前摆好。章素云看到墓碑上的落款是“孝子章小三”，并没有刻上自己的名字。她知道这是章家的规矩，尽管自己是父亲唯一的血脉，但是她是女儿身，不能在墓碑上留名，除非是没有人愿意过继过来做父亲的儿子。章素云虽然心里明白，心头还是一阵酸痛。她将那两颗人头，并排放在父亲的墓碑之前，由于是初夏季节，温度比较高。那两颗人头，已经散发着阵阵恶臭味。但是章素云似乎一点也闻不到，就跪在不远处放声痛哭，直哭得章小三也满面泪水。
章小三跪在墓碑前一边哭一边说：“爸，素云姐回来了，您的大仇，姐姐给您都报了。九泉之下，您可以瞑目了。”然后他伸手拉起章素云说：“姐，你已经给咱爸报了仇了，就不要再哭了。”
好说歹说总算将章素云劝住，又带她到母亲的坟前。路上章素云就问为什么没有将父亲和母亲葬在一起，章小三说：“观鳌哥说父亲新葬，母亲新丧，不宜破土合葬。姐姐又不在家，我年岁还小，什么都不懂，只能都听他的。姐姐，你要是觉得这事没有办好，你就骂我好了。”
章素云当然知道这事不能怪到章小三头上，就说：“也没有什么不妥。就是两座坟，以后清明冬至祭拜的时候，你要多挑几担土。”
章小三说：“这个姐姐放心。清明冬至，我向你保证不会让两位老人家受委屈。”说话间便来到章素云母亲的坟前，章素云看到墓碑，不由得想起母亲生前的种种，想起自己为了替父报仇，瞒着母亲一走就是一年多，以至于都没有见到母亲最后一面。想到父母双亲，自己没有能给他们送终，再也忍不住，又是一场号啕大哭。这一次，任章小三怎么劝也劝不住她了。山下住得近的章家人也都纷纷上来劝她，可谁劝也没有用。章素云这一场哭，直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一直哭到她晕厥过去，被章家人从山上抬了下来。
从山上下来，章素云就病了，整天昏昏沉沉，躺在床上，什么东西也吃不下。章小三急得什么似的，到处求医。医生说，章素云是伤心过度，需要慢慢调理。如今吃不下东西，只能靠喝人参汤维持。可章素云家并不富裕，章启勋留下的银两，经过几番变故，所剩已经不多。好在消息传开以后，章家好多人都过去帮助他们，章小虎更是去了多次。每次都买一整支的人参过去，鲍老夫人亲自给他们送了十两银子，周年信等周家人也都带着物品过去安慰她。到了后来，连宋魁久、王小雀子也都听说了章素云大仇得报回来之后，因为伤心母亲过世，身体极度虚弱，也纷纷买了人参去看望她。
不过作为章家主事人的章观鳌，却一次都没有去过。非但如此，他还叫人将供奉在章启勋墓碑前的那两颗人头，拿走埋了起来。自从章素云将朝廷将军的人头带了回来，章观鳌始终担心会给章家带来一场灾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