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没听到回应的香瑟瑟,闷“嗯”一声。
纳兰褚旭毕恭毕敬点头回应:“是,娘子大人。”
“嗯。”这回香瑟瑟才换了语气。
“……”纳兰褚旭禁不住抹了一把冷汗,这女人竟然还理所当然。
他看着她略带霸气的模样,思绪一晃飘远,想起埋藏在心中的那个伊人,只可惜,那人已经忘记了所有,一切只不过是回忆罢了。
后来他没有回书房,出了凝晖堂,无意瞧见墙篱下发呆的白若惜。
她跌坐在地上,神情呆滞,微微泛白的脸如同凋萎的苦莲,墙头上的叶子掉落在她的发梢上,浑然不觉。
他眸色微敛,迟疑了会迎上去,指尖盎然欲动,终究没有提起手来,只是站在不远不近处,轻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白若惜听见他的声音,轻摇头,依旧眸色黯然,许久,她才抬起头来看他,唇畔处浮起苦涩的笑容,温婉问道:“可不可以陪我到外边走走。”
纳兰褚旭没有应答,凝视了她许久,才微笑点头。
登上马车,沉默了许久,白若惜低着眸子,轻声问道:“我们……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没有听见回音,她抬起眼眸,看了看纳兰褚旭唇畔儒雅的笑容,抱歉道:“我还是想不起来。”
“既然想不起来,那就无需多想,顺其自然吧。”纳兰褚旭淡然笑应,顿了顿,再微笑问道,“你想到哪去?”
白若惜没有回答他,轻挽帷帘探眸向外瞧去,映入眼帘的是聂云庭躲在墙角下的半个身影,她忙放了帷帘回过身来,黯然心痛。
她偷偷跟着聂云庭到了凝晖堂后,不久又看见纳兰褚旭神色诡秘地跟进去了,她不敢进去,心莫名地惶恐,看着聂云庭从凝晖堂出来,本来发了疯想见他,但最后还是迈不出脚步。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否还是当初遇见的那个。
初次见他,是在盐都的文仕会上,她是万众瞩目的才女,而他却只是静坐在一旁的过客。
那时候不少文人雅士、富家公子向她示好,偏就是这个从没露过半点才华的男人入了她的眼。
一眼看他,仿佛注定了今生的结局必定为他抒写。
他没有文人墨客的才华,却有运筹帷幄的智谋和常人难以想象的忍耐力,那股独特的魅力只属于他。
她相信,只要了解他的人,都会为他着迷,为他不惜生命。如她,如淮寅,如为他在荆棘前路死去护卫。
经历了几番劫难,才知道原来他是当朝的三皇子,她不顾他身份,不顾他的处境,执意爱他,甚至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也给了。
原以为可以与他厮守一辈子,却没想到,突然有一天,他毫无预兆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担心他遇险,她发了疯似的满城寻找,依旧没有他的踪影。
得知怀了他的孩子,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她害怕这孩子的到来,是老天赐给她最后的礼物,暗示她,他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后来,终于等来了他的消息,却没有等到他的人,等来的只是一碗红花,一碗夺走她骨肉的红花。
她不明白,这个男人可以为她教训权贵,可以为她犯险,为什么偏偏不能给她一个孩子。
现在,连留在他身边的机会也无情地夺走,他的心,究竟是拿什么做的?
“白姑娘……”纳兰褚旭见她魂不守舍,轻轻喊了声。
白若惜回过神来看向他,抱歉一笑,温婉道:“听太君说,纳兰公子在王府外置了一座宅子,若惜可不可以去看看?”
“没问题。”纳兰褚旭微笑回应。
傍晚,白若惜找了借口独自回旭王府,半路就被聂云庭的马车拦截下来。
她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也不看他。
聂云庭脸色暗沉,带着几分薄怒,沉声道:“回去收拾一下,本皇子命人送你回去。”
“我要留下来。”白若惜别过脸去说,双手下意识紧拽着手中的帕子。
聂云庭的脸色越发不好看,冷声戏谑:“怎的,非要让本皇子对你厌恶到发指的程度才愿离去?你还要不要脸?你不是名门的千金小姐吗?怎么跟青楼的女子一样死皮赖脸。”
白若惜竭力忍住心中的委屈,许久,再回过头来对的他带怒的目光,一字一顿郑重说道:“你不是说你会对一颗棋子好,好一辈子吗?聂云庭,我白若惜要做你最优秀的棋子。”说着,她转身下马车。
聂云庭气急败坏抓住她的手腕,紧蹙的眉头抖了抖,厉声喝道:“本皇子让你回去!”
白若惜微笑下唇,强忍着眸底的泪水,哽咽了会,勾起一抹冷然的笑意,不紧不慢回过头来看他,呢喃道:“说,说你爱我。”
聂云庭微闭眼睛松开她的手,没有再说话。爱,他从不知道爱为何物,也不会给把爱给任何一个女人。
对女人,他只有“喜欢”二字,喜欢她们妙曼的身体可以舒缓他的生理需要;喜欢她们的脑袋可以解决他的政治需要。
此外,别无其他。
白若惜忽然红了眼圈,鼻子一酸,决然快速转下马车跑了。
待她离开后,聂云庭才睁开眼睛,沉沉叹了一口气,眸色微冷,狠狠一拳捶到座位上。
第二天,哑奴给一边给香瑟瑟拆纱布,站在旁边的阿洛一边拿着手中的请帖小声念道:“庄老板说,约小姐您到蓬莱山庄一聚,谈谈家具保养的问题。”
念罢,阿洛撇撇嘴提醒:“小姐,阿洛觉得这又是一个陷阱。庄老板何时用这种语气跟你说话?还向你下帖,这是他干的事情吗?”
据她印象,文雅一点来说,那个庄少清大大咧咧的,向来向来不拘一格。通俗一点嘛,粗枝大叶,不懂人情世故。
寻常有什么事,写两个字,纸团一扔就结了。客气的时候,派个人过来唠叨两句。向下贴这种文人雅士干的事情,绝对跟他不沾边。
香瑟瑟琢磨着,没有说话。
哑奴侧头往贴子上看了一眼,再伸手指了指帖子下款的“庄”字。
阿洛仔细一看,察觉到异样,连忙说道:“小姐,好奇怪,庄老板的‘庄’字,旁边多了三个点。阿洛没留意,幸亏哑奴发现了。”
香瑟瑟琢磨了会,想到端倪,淡然浅笑道:“如无意外,这副帖应该是三皇子威迫庄老板发的。”
“啊?”阿洛连忙说道,“那您万万不能赴约!”
搁了帖子,拧了毛巾,待哑奴把纱布挪开后,她再小心翼翼给香瑟瑟擦拭眼睛周围的地方,谨慎提醒:“阿洛听说,那明珠郡主跟新晋的状元爷明天约在蓬莱山庄浠水湖畔游船。三皇子这个时候拐弯抹角约见你一定不怀好意。”
更何况,她家小主子被害的眼睛才刚刚治愈,怎能又送上门去被他陷害?
香瑟瑟睫毛轻颤,许久,才缓慢睁开眼睛。
阿洛把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试探笑问:“小姐,能看见阿洛吗?”
香瑟瑟缓慢眨了眨眼睛,看了看阿洛调皮的样子,再侧头看向神情着急的哑奴,然后环顾四周,微笑说道:“到外边瞧瞧,许久没见到阳光了。”
话音未落,忽然传来纳兰褚旭的声音:“明天游湖如何?”
闻声,屋内的三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去。
纳兰褚旭随后走进来,他把目光落到香瑟瑟身上,淡然笑问:“明天到浠水湖畔游湖,如何?”
阿洛正想说话,香瑟瑟对上他的目光浅笑说道:“好。”
“小姐……”阿洛急切道了句,这明明是一个局啊,怎么能去哪?
香瑟瑟提起手来打断她的话,缓慢站起来拿过放在桌面上的帖子,拇指往“庄”上轻轻一抹,旁边那三点旋即没了痕迹。
她转向纳兰褚旭微笑说道:“刚好蓬莱山庄的庄老板约我商谈保养家具的事情。”
纳兰褚旭伸手接过帖子看了两眼,挑起眼眸想了想,纳闷问道:“保养家具?”
香瑟瑟理所当然点点头解释:“我们屋里的每一件家具都价值连城,当然要好好保养。”
阿洛碍于纳兰褚旭在这里不敢说话,迫切走到哑奴身边,使劲揪了揪他的衣袖。
哑奴只是看着香瑟瑟的背影,眸色渐显复杂,却没有丝毫担忧的意味。
翌日,纳兰褚旭和香瑟瑟正打算出门,白若惜和云婆左右搀扶着太君走来了。
白若惜目光轻轻扫过纳兰褚旭和香瑟瑟,垂下眼帘,隐藏复杂的思绪。
太君打量着香瑟瑟明亮的眸子,脸色微沉,若有意味问道:“眼睛已经好了?准备去哪呢?”
香瑟瑟侧头看纳兰褚旭,没有直接回答太君的话。
纳兰褚旭解释笑道:“奶奶,我和瑟瑟打算出门,跟蓬莱山庄的庄老板谈谈保养家具的事情。”
“保养家具?”太君听着有几分纳闷,又把狐疑的目光落到香瑟瑟身上。
旁边的云婆连忙说道:“主子,老奴听说过这蓬莱山庄的老板除了经营酒肆,还贩卖木材家具,而且,还有一个叫什么售后服务的,关于保养家具,增值什么的。都是新鲜玩意,老奴也弄不清楚。自从大少爷大手买入之后,那里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城里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挣破头颅,只求一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