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后裴九重派马车将高苇儿送回了高家,陪她一起回去的还有一位丫鬟——小翠。那是今早出门时裴九重让人带到她面前来的,面上说的好听是为了照顾受伤的高苇儿,实际却是想要派来监视高苇儿一举一动的。
对于裴九重的不信任高苇儿是心知肚明,却也没有当面揭穿而是欣然接受。如今的她受了伤,做事难免不便,既然有人来照顾自己,还能顺便帮到爹娘,又何乐而不为呢,多一个人也多一双手不是?
至于小翠的月银等费用,裴九重倒是考虑的很周到,他已经全部付过,不用高苇儿操心,她只需要提供吃住即可。
而且作为补偿他还留下了两百两的银子作为误伤她的赔偿,是他们伤她在前,而自己的命也是那个人答应要帮他做一件事的条件换回来的,所以这些银子高苇儿拿的心安理得,又何必故作清高把送上门的钱拒之门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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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没有见到女儿的高家两老在家中早已等的心急如焚,找人四处打听也没有女儿的消息。今天一看失踪多日的女儿回来了,两人都赶紧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么多天都不回来。
高苇儿不可能把受伤的事情告诉他们,只是笑着安慰是绣坊老板留自己在城中绣花所以耽误了几天时间,这不花还没有绣完自己又想着家里的爹娘,怕他们担心就赶紧赶回来了。
据说那副绣画是要送给某位大官的贺礼,所以绣房的老板才会如此着急。现在自己虽然回来了,绣坊的老板怕耽误交货的日期,所以派了个丫头来家里帮忙,让自己可以安心绣花,家里的琐事这段时间就交给边上的丫头做就好了。
高正和肖氏对看了一眼,绣房老板再怎么急也该派个人来家里告诉一声不是,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呢?
两人虽然有所怀疑,可看女儿又说得头头是道的样子,就只能往好的方面想打消了心里的疑虑。
肖氏拉过高苇儿的手,两人靠在一起说着贴心的话,无非就是问这些天在城里吃没有吃饱?睡没有睡好?等等。
又看她眼睛都凹下去了,怎么几天就瘦了一圈,一定是太累了云云?
高苇儿强忍着手上的痛,都连连说好,当肖氏问到:“是不是没有休息好?眼圈还黑黑的。”时,高苇儿赶紧顺水推舟的回答说是,还不忘用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做出累极的样子。
肖氏看女儿的样子似乎真的很累,忙招呼着小翠让她扶高苇儿去房里休息,自己又赶去厨房做一些吃食,好等她醒来了就可以马上吃到。
小翠扶着高苇儿回到后院,进了高苇儿房间,眼睛不动声色的四处打量。
她发现高家的房屋比起普通人家要宽阔许多,屋内装饰虽然简洁朴素,却处处透露出主人布置的精心。
两面水蓝色的纱帘把房间分成了内外两间,外间正中一张书桌,上面整齐摆放着笔墨纸砚,边墙上是一个木制简易的书架,一本本的线装书立在上面,墙上还挂着一副风吹芦苇的绣画,想来是出自高苇儿的手。
里间靠窗的位置摆放着绣架和绣凳,一副还未完工的绣布还撑在上面。角落是梳妆台,台上东西简单一面铜镜,一把头梳还有一盆不知名的兰花,床上挂着的也是同色的蚊帐,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枕头也摆放的端端正正。
房间打扫的很干净,就算几天没人住人也感觉一尘不染。这到不像一处农家女儿的房间,更似城中书香门第小姐的香闺。
“我爹是秀才,我们家也不种田,所以看到这些你不必惊讶,一个秀才家里有几本书很正常,屋子打扫的干净也说明我们不是那等邋遢之人。
如果你还有什么疑惑的,不明白的今天都可以一并问出来,我可以回答你的都不会藏着!”
从小翠跟高苇儿回高家那一刻开始,她就一刻不停的在观察着高苇儿和她身边的一切。同时高苇儿也在看着她,对她眼中出现的诧异也没有意外,与其让她拐弯抹角从爹娘口中套话,还不如自己把她想知道的都告诉她。
裴九重肯放自己回来又派一个人来看着自己,不过是想查出黑衣人和自己的关系。对于高家他肯定早已经查的清清楚楚,自己又有什么好隐瞒的。
至于黑衣人和自己是什么关系?现在连自己都不知道他是谁,他又能从自己这儿查出什么呢?如果他真查出有什么关系,除非那个人——高苇儿没有想下去,那是她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的事情。
“是奴婢失礼了。”小翠听完很恭敬的行礼道歉,眼睛倒是没有再四处乱看。
“你想好了,真没有什么要问的吗?”高苇儿故意等了一会儿问小翠。
小翠低着头没有说话。
“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现在我累了需要休息,我这里怎样你也进来看过了,以后没有我的允许就不要随便进来。
我绣花的时候喜欢安静不习惯房里有太多人,还有我受伤的事不要告诉我爹娘,免得他们担心。”
既然自己现在是主子就要拿出主子的样子,毕竟身上流着的还是大户人家的血液,高苇儿吩咐起人来还是有板有眼,颇有主子的样子。
高苇儿语气淡然的开始赶人,既然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就请离开。这一次她可以让小翠进来房间看,免得她认为自己有什么隐瞒,但是以后却不可以,一双眼睛时时刻刻都在背后盯着自己,放在谁身上都很难接受。
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要思考,至少让她有一个人清净的时间,这样她才能把问题想明白,弄清楚,找到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奴婢明白了!小姐如果没有其它吩咐奴婢就先退下,奴婢就在门外候着,有事小姐吩咐一声就好。”
“嗯,下去吧!”高苇儿抬手扶了扶额头,一副疲惫的样子,点点头让小翠退下。
“奴婢告退!”小翠退后两步,眼睛仍不忘再多打量一下房间的布置,才肯转身退出房间。
出了房间站在房檐下,望着整洁的院子,石桌、石凳在瓜架下安静的放着,墙角用栅栏围了一圈,里面种着绿油油的蔬菜。
一群小鸡在母鸡的带领下喳喳叫着四处觅食,不远的鸡栏里还关着一些鸡,有公的有母的,不时发出咯咯咯的叫声,鸡窝里还有一头母鸡正蹲在里面,想来是应该在下蛋。
这个家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妥,住在乡下地方的秀才,只是比别人家多了一些书画,打扫的更加干净而已,家里还是养着鸡,种着菜,就是一户扑通的人家。
买自己来的人也只是吩咐自己只要关心高苇儿平时和什么人来往,说了些什么话,每隔十天就把消息告诉来村里卖东西的小贩便可,每月还有三两的月例银子,这样的事情没什么不行的。
这户人家或许没有城里那些大户人家有钱有势,但是看样子丫鬟也就自己一个,不用整天去算计什么,也不用担心跟错了主子挨罚。
小翠觉得这样很好,她是因为犯了错被一个大户人家给发卖出来的,因为不懂府里暗地的规矩没有向总管进好处,一次夫人房里丢了东西自己就被推了出来顶缸,挨打了不说还被发卖了。后来被人牙子转手卖了好几处,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这次才终于有人愿意买下自己安定下来。
或许她可以好好表现,以后说不定也能过上这种惬意安稳的日子。
高家的日子并没有因为小翠的到来而有多大改变,一家人仍然是该做什么还做什么。高苇儿在后院休息养伤,高正和肖氏以为她在忙也没有打扰,只以为她在忙着绣花,也只有到了吃饭时才叫她。
小翠在高家过的不错,高正和肖氏也没有把她当做下人看到,都以为她是来高家帮忙的姑娘。有什么事自己能做的都做了,除非是忙不过来才会让她搭把手。
三天后到了高苇儿去城中换药的日子,她特意带上了小翠一路同行。牛车晃晃悠悠,行在去医馆的路上。
小翠仔细打量着道路两旁的风景,她才十岁出头就因为家里穷被卖进了府里当丫鬟,出门的机会也不多,偶尔有一次半次出去的机会也是匆匆赶着回府。
后来被发卖出来也是跟着人牙子颠沛流离东奔西走,每天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心思去欣赏路边的风景,哪像今日这般可以如此悠闲自在的欣赏路边景色。
高苇儿是不愿意去医馆换药的,那晚本想让李修明留下药可以自己回家换,但是李修明一口就回绝了他,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
而且一张脸黑沉的可怕,好像遇见了仇人一样,让高苇儿到嘴的话也不敢讲出口。第二天一早自己因为回家匆忙也没来的及找机会去医馆再拿药。
想起那晚上药的情景,高苇儿不由得脸色发红,尴尬万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然是为了治伤,可是自己却在他面前脱得只剩一件肚兜。
这样的事情若传出去对一个女子名誉是多大的受损,在爹娘那儿自己也不好交代,真不知道今天这次又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