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在暴雨中奔跑,狂喊,喊的嗓子也哑了,更不知跌了多少跤,散乱的头发和褴褛的衣衫都被裹了厚厚的一层泥浆,大雨弥漫着整个天地,远处的山与树都消失在白茫茫一片的汪洋之中,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了他,哪里可以停歇,哪里才是安全的,似乎根本没有答案,有人的地方就是危险的,而没有人,自己最终也会死,不是死于饥饿就是死于孤独。孩子再也跑不动了,他没想到,只是为了出来找一顿糊口的食物却差点送了自己的小命,几乎成了别人果腹的粮食,什么最恐怖?人心才是最恐怖的。在最原始的欲望的驱使下,连自己的同胞都会泯灭良知而对自己下手,其实他们也是受害者,若不是饥荒与胡乱,谁能吃得下人肉?胡人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但那个胡人呢?他是好的还是坏的?他那么厉害,如果要吃我哪有我逃跑的机会?汉人要吃我,胡人却救了我,汉人因为胡人之乱而吃我,胡人却为了救我而杀了他们,这是什么逻辑?总之自己还活着,这比那些死去的人幸运的多,可在这样扭曲的世界,活着真的是幸运的吗?孩子脑子乱极了,也许我应该留在那个胡人身边,但他也总会吃我的,不是今天或明天,就是后天,我总归还是要死的,只是希望不会葬在别人的肚子里,活人是无法存在在这个混乱的世界的,这是死人主宰的世界。
雨越下越大了,再这么下下去,世间的一切食物都会发霉生毒,难不成到时候我也要吃人度日?孩子躺在泥泞的地上,任雨水硬生生砸在自己的身上和脸上,有点疼,但比没知觉好。不能在这样躺下去了,这样我会死的,得先找个地方避雨,孩子用尽全力才勉强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向前走着,怎么头昏眼花的,是快死了吗?怎么没有一点力气,快倒了?不能倒,倒了就死了,那是什么?人?不会的,再看看,可还没等他看清眼前雨雾里的身影是什么的时候,就眼前一黑,终究还是倒了。
迷迷糊糊中,孩子看到了一个人,就坐在他的旁边,他认识他,他是他的爹爹,爹爹正慈祥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自己。
“爹爹,你怎么来了?”爹爹并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微笑。
“爹爹,娘呢?”爹爹做了一个别说话的手势,他赶紧禁声了,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爹爹不让他说话,但他知道爹爹是不会错的爹爹都是为自己好的,他微笑着安心的继续躺着,能这样看着父亲即使只看一眼也是幸福的他这样想,嘴角便露出了幸福的微笑,他继续幸福的躺着,感觉亲情与父爱要把他融化了一样,虽然爹爹并不和他说话,但他还是很满足,满足的看着爹爹慈祥的笑容,爹爹摸着他的额头,就像他小时候一样,他感觉幸福极了,这时候娘也来了,一如既往的美丽,一如既往的年轻,娘的背后一定藏着什么东西,他看到娘后背着的手和奇怪的笑容,对了,是自己生日时想吃的糖葫芦,娘没卖给我就死了,我都忘了,她还记得。
“娘!你,不是死了吗?”他突然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水烧好了吗”爹爹转头问娘,“好了,你要哪里?”娘问爹,
“我要他的大腿”娘一笑“还是那么贪心!”
爹爹像个孩子似的顽皮的一笑,娘的话音刚落就从背后抽出一把砍刀向他的头狠狠的砍了下来……
“娘!!!我是小麦,我是小麦!!!”
孩子从梦里惊醒了,他惊恐万分的打量着这个狭窄的洞穴,一个穿白衣的和尚正坐在一旁的篝火边,背对着他,似乎对他的惊醒根本不以为然。
“你是谁?”小麦大声而颤抖的问他,和尚似乎是个聋子,还是不搭理他,小麦匆忙从铺在地上的薄被中钻出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是一丝不挂的,“啊——”声嘶力竭而持久的尖叫声充满了整个洞穴,“我的衣服呢?”他的耳朵都已经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了,极尖利的叫声让自己都短暂失聪了,可和尚还是无动于衷。他赶紧用被子裹紧了****的身体,自从母亲死后还没人见过自己冰清玉洁的女儿之身,自己从来都是一副男装,扮演一个连自己都相信三分的男儿角色,可这个和尚却偏偏拆穿了她的把戏,她更害怕的是,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这个聋子和尚会不会对自己动手动脚甚至玷污自己的清白?她越想越气,也越想越怕,一低头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向和尚光溜溜的后脑勺扔了过去,和尚头不斜,眼不看,在石头就要砸中的瞬间,伸出右手快捷绝伦的凌空接住了抛来的石头,依然不理她,也不回头。
“你是不是聋子?”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说了一句佛号,和尚又不说话了。
“这是哪里?我的衣服呢?”她刚说完,和尚就把一大堆干燥的衣服抛了过来。
“衣服干了,快穿上,小心着凉,阿弥陀佛……”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这个怪和尚,飞快的把男装又套在了身上,扎好了头发的小麦,嫣然又是一位英气勃勃的美少年,她跑过来问道:“死和尚,是你把我带到这个地方的?你凭什么要脱我的衣服?还有,我还有一串项链呢?怎么不见了,你藏哪了?”
和尚终于转过身了,但还是在地上盘腿坐着,她心里纳闷,这和尚屁股不离地,脚不登,腿不动怎么就转过来了?看来还是个有点本事的和尚,再看这个和尚的年纪也大不了自己多少岁,而且长的挺眉清目秀的,不像个坏人,想到这,自己心里的厌恶便少了四五分。“那和尚,你救了我的命,还替我烘干了湿淋淋的衣服,我在这就谢谢你了,项链可以给我了吗?”
说着她把手向和尚的眼前伸了过去,和尚抬头看着她,那双眼睛简直如星月般清澈明亮,看的她似乎要陷进去了,她赶紧吧眼光移开,不敢再看和尚的眼睛了,和尚吧手张开,手里正是她母亲留给自己的项链,一个碧绿的小玉璧,用细细的银链穿起来,她刚伸手要去拿,和尚却把手收了回去,这下她可急了,“你干嘛?那是我的东西,你怎么不给我?”
和尚缓缓的问到:“这是谁给你的?”
“我母亲啊,我从小就佩戴在身上,从没离开过身子,你别说和你丢的项链一模一样之类的疯话呀!”
“你母亲没和你说过这条项链的来历吗?”和尚问的很认真,表情很严肃。
“没太说过”小麦说:“似乎是说家里之前有点积蓄,就给我买了一条漂亮的项链当礼物啊。”
和尚听完眼睛开始咕噜噜的转了:“一个礼物?怎么可能?谁能用钱卖到这样的礼物?”
他回头又问小麦“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会是你佛家的法器或者什么驱邪的宝物吧?别瞎说了,这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念想,有它在我就像一直被母亲抱着。”
小麦突然想到了那个梦“虽然也许有时候也会让人感觉害怕”
“害怕??”和尚一本正经的说“为什么会害怕,是有什么怪异的事情发生吗?它会怎么样?会……”
和尚住口不说了,他怕在确定之前自己说漏了嘴泄了天机,被心怀不轨的坏人茂名利用了。小麦也不说话了,两人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默默不语了老半天。
“项链给我。”小麦又把手伸了出来,和尚把项链又看了看,还给小了麦,小麦转身去洞穴里面吧项链戴好又出来了。
“大师,你有吃的吗?我几天都没吃饭了!”和尚把身旁的包裹递给她,脑子里依然在想着别的事,小麦打开包裹,里面除了经书佛珠,一双布鞋外还有一个小的黑色包裹,里面有两个饼子。
“大师,给你一个!”“施主别大师大师的叫了,贫僧法号空智。”说着空智双手合十在胸前。
“空智大师,好,我记住了,我还没有当和尚的朋友呢,大师在哪出家呢?”
“贫僧为化一缘而舍了寺庙,云龙寺明灯禅师说贫僧孽缘未尽,当历红尘一番劫难方能大彻大悟,于是,禅师为贫僧指了一条修行的明道,贫僧就下山云游化缘了”
“化到了吗”
“缘在天边,亦或就在眼前,说化到也没化到,说没化到,也化到了。”
小麦听的云里雾里的,咬了一口饼子,说:“你们出家人说话总这么玄呼呼的,也不知道是真的境界很高,还是故弄玄虚?”
“是是是,女施主说的是,贫僧受教了。”
“大师也别总是女施主女施主的叫了,我叫小麦,小麦的小,小麦的麦。”
“哦”
“大师,你不饿吗?”说话间,小麦一个饼子已经下肚子了,看着空智身前的饼子还文丝未动,不免又打起了主意,空智一愣,随即双手将饼子托着递到了小麦面前。
“女施主是贫僧的一言之师,理当受用此饼!”
小麦开心的一笑,搓搓手,学男人那样抱拳行礼道:“承让,承让!”笑嘻嘻的把第二个饼子也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