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槿拥抱住了苏芫,安慰道,“再耐心等等哦,他只是还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
她想,既然老太太都能相信了,那么,自己的判断一定没错。
苏芫湿了眼睛,“孩子,真不知如何感谢你。”
空气里飘来菜香,安槿心里一动,笑道,“很简单啊,什么时候能吃到您亲手做的饭菜就好咯,我嘴可谗着,听怀慕说您的手艺可是一流。”
苏芫又怎么会不懂,这是她在给她制造与儿子相处的机会。
安槿摸了摸自己的肚腹,在几个长辈面前撒着娇,“我好饿了,饭菜好了没有?”
有时候想,如果自己也犯了失忆会怎样?
这里熟悉的一切会变得陌生,看着曾经亲爱的人会变得茫然。
脑子上挨一刀,若是哪根神经搭错,谁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死亡她倒不是那么地害怕,而是害怕那种活下来却忘记了所有的陌生感。不认识父母,不认识亲人,不认识朋友。
那些亲密的、开心的、友好的便如云烟一般散了,也许再也回不来。
就比如,维的父亲,十六年的空白,该是多么漫长的一个时间,所经历的痛苦,不是常人能了解的吧。
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如此记忆清晰地在老太太的面前撒着小欢。
老太太呵呵笑道,“吃饭吃饭,我老太婆也饿了,以后你们婆媳俩可有机会切磋厨艺了,槿丫头的手艺可不逊色。”
将一切布置妥当,王伯示意着秦姨与妮慧一起离开了餐厅。
在经过阮慕天的身边时,他的嘴角嚅涅了几下,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少爷连最亲的人都忘记了,又怎么会记得他这个下人。
长长的一张方桌,老太太被请到主位,其他人依辈份依次坐于两侧。
二十年来第一次家人团聚,老太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真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呢,儿子还活着,媳妇也回来了,还多了个小孙子。”
“奶奶,我都快二十了,可不小了。”
那些又要掉出眼眶的泪,在苏怀慕的抗议声中惹出了笑。
老太太含着眼花笑道,“对对对,咱们的怀慕不小了,明儿个赶紧给奶奶找个女朋友回来。”
“啊?”苏怀慕挠了挠头,“您也太着急了吧。”
孟冬华笑道,“阮姨急着四世同堂了。”
“那也还轮不上我嘛,早着呢,要催也是催他们两个。”
于是乎,所有的目光又齐齐引导到了安槿的身上。
那是不知情的老太太期盼的目光,以及知情的大伙的担忧的眼神。
安槿看得懂,筷子敲了敲碗沿,清脆的声音落下,“看我干吗?吃饭吃饭。”
说着就埋下头去,狼吞虎咽地,仿佛是真的饿了很久。
阮维东的手挽过了她的肩膀,垂眸低凝,“今年造人太仓促了,明年应该有希望造一个。”
安槿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鼻头微哼,“谁要跟你生小孩。”
“你是我妻子,你不跟我生,那我找谁生去?要不找个代理孕母?”
“你敢!”安槿凶了语气,瞪着他。
阮维东揉了揉她的发,像安抚一头发怒的小狮子,然后手指头在她的鼻尖上一勾,捏下一颗饭粒。
“瞧你,是用鼻子吃饭的吗?”
安槿微窘,扮作鬼脸,惹笑一桌子的人,有人笑得酸涩。
老太太又将目光投向了冷扬,“冷扬,如果你不反对的话,就在这里住下吧。宅子够大,人多也热闹。慕天既然收了你做义子,你便是我的孙子,也是阮家的一份子。”
冷扬笑了笑,“谢谢奶奶,爸能找到亲人,我很高兴,这是他十几年来的心愿。前阵子回墨城,我刚好在这里置了一处房产,离这里不是很远,我会经常回过来看望你们的。”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一回你准备在墨城定居下来了。”阮维东道。
上餐桌后就少说话的阮慕天,微有欠疚地说,“冷扬本来就有这打算,只不过因为我的事,不得不跟着满世界的跑。”
“既然这样,阮氏的职位,应该没有借口再推托了吧。”阮维东举了酒杯。
冷扬亦执起酒杯,但并不急着相碰,只是淡淡地笑了下。
“如果我说现在我们之间的关系微妙,这算不算借口。”
阮维东轻荡着杯中酒液,“好像阮氏看中你之前,并不知你的养父就是我父亲。”
两人相视一笑,酒杯清脆地相撞,一饮而尽。
所有后续的话,无需再多余的言语。
饭后休息片刻,孟冬华准备离开。阮慕天起身要相送,被他阻止。
“孟叔,我送你。”阮维东淡淡道。
两人眼神交汇,孟冬华点头,与众人道再见。
天上星辰已是几许,靠近最北边最亮的那颗,此刻如碎钻闪着光芒。
花园里有虫鸣的声音。
孟冬华示意阮维东跟着上车。
“安槿的病怎么说。”
“一半对一半。”
孟冬华长长地叹了口气,过了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
阮维东扫了一眼,是个地址。
“姓梁的似乎并不太清楚当年事情的内幕,如果想要证明某些事情,必须找到洪九不可。但是,我突然觉得已经没有这个必要。”
阮维东肘撑车窗手指抵着下颌,“我要知道那四年在我爸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