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月孤独地站在半截浓雾掩映的山坡上,脸上的泪水被初升的阳光照得一片晶莹,如清澈的露珠。
一只白色的鸽子,带着响哨,由远而近,在临近她前方不远的一棵树上落下。轻移莲步,脚下匆匆地扑过去,象抓着救命草一样地紧紧地将白鸽捧在手心,这时候,这只鸽子胜过所有的亲人。
自从那天夜里之后,乌楚寒再也没有在她的视线时出现过,如同突然间从人间蒸发了般地,失去了他所有的消息。
站在柳含烟责询的眸子面前,她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这段日子对她来说,如同地狱般的恐惧而没有天日。
但是她不能说什么,不能告诉她她跟乌楚寒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乌楚寒整天到底在做什么,老老实实地告诉我,要不然我就把人扔进蝎子坑时去,小蹄子,别在这儿考验我的耐性。”柳含烟细细的眉头猛地挑起,再跟她磨下去,她怕是真的会暴跳起来。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没见到他已经有好多天了。”冰月打着寒颤站在柳含烟面前。她说得都是真话,已经有十几天没有见到过他了。除了担心,她其实也想知道此刻他到底在做什么。
“下去吧,这几天我身体不太舒服,你就留下来照顾我两天吧,那些粗活你就不要再做了。”口气突然变得柔和,缓缓地转过身,拉起冰月布满疤痕的手,眼里闪过一丝诡异。
冰月淡漠地应了一声。对柳含烟的吩咐,她向来都是淡漠的,从不因喜功而娇侈,也从不以责惩而迁怒。
脚步移开,细瘦的身景隐失在去后院那挂满青藤的小径上,脸上一副惯常的淡漠。
熟悉的山寨,熟悉的每一处路径,从七八岁的时候就跟随锦春园的商队无数次到过这里,不同的是,曾经来时,她是锦春园尊贵的少主。
自从乌楚寒在飞虎营强行掳掠了她的情感,掠夺了她的心之后,恐惧使得她突然产生了活着的绝望,一阵急火攻心之后,大脑瞬间漆黑一片。
再次醒来时已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前,除了脸上挂诡笑容的柳含烟是曾熟悉的面孔,其他的人,她似乎已不认识了。
但是过去的点点滴滴,却一历历浮上记忆。奇怪的是,她对这些记忆除了有着深刻的印象外,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从那时起,她的心象被掏空了的鱼腹,任流水和小虾随意穿行,就是感觉不到什么叫痛什么叫爱。
不过也好,没有了情感的生活,的确是给了她太多的方便。
原以为生活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曾经名扬天下的锦春园少主慕荣枫,现在却连举手抬足的劲都没有了。直到有一天,一个熟悉的气息,诠释了这一切。心,又再次开始疼痛。
从那一刻起,她知道额娘还没死,清月也没死,而是顶替她进了皇宫,享受着冰月格格的无上尊荣。
活着的另一个目标落在她瘦弱的肩膀,为了家人,为了找到一直隐藏在她身后的那个谜团,再一次捂住已知道疼痛的心,强装着一与世争的模样。
再一次踏上火石崖,已退去了尊贵的身份,换下了那一身紫绝绸衣。开始穿上颜色暗淡的粗布衣衫,因为在这个四面楚歌的山寨中,刀只是个失去了情感和自尊的低贱女奴。
也许是他的绝情的掠夺使她沉沉地昏睡了过去,但是再次见到他,她的心中却异常的惊喜。必竟又是数年的思念,对这个男人,她已实在分不出对他的恨多一些还是爱多一些。
而偏偏在她已经快要将他忘记的时候,他却突然出现了,而且还一脸的忧伤。
事隔数年,他千里迢迢而来,仅是为了找她。虽然被感动着,但却不能对他流露丝毫。一个失去了情感的人,是不懂得非喜的。
对柳含烟已没有了什么利用价值之后,她被安排在了山下,一个偏远的小茅屋中,白天干着一个男人都很难完成的粗活,晚上躺在冷硬的床板上,薄薄的棉被,摭不住从四壁透入的寒风,常常将小小的身子瑟缩成一团,忍不住瑟瑟发抖。
从前,她一个人的时候从不怕黑暗,不怕孤独不怕寂寞,可是,在经过了被寒哥哥狂吻的温柔之后,突然觉得被人宠溺的滋味真的很幸福,而孤独真的是件令人很难忍受的事情。
如果不是为了她活着的崇尚目标,她也许会选择逃离。在这个山寨上,若想逃离,对她实在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可身上还有一份责任,还有一份羁绊。
已值深秋,寒冬即将来临,天色又暗又冷,地面布着一层薄霜,一身素色衣裳的冰月,纤弱的小手提着一个与她的身材极不相符的大木桶,又开始了她一天的生活。
自从那天柳含烟将她强行留在身边,她就知道,先前那段虽然辛苦却很自由的日子结束了。将她留在身边,也许有她其它的目的,但绝对不可能给她一份平静与安宁。
果然,昨天刚刚在后园子里似悠闲地逛了一圈,便被一个老妈子叫了去,安排起了粗活。这个园子,居住的都是山寨中的各个统领,大园子里,大大小小的院落层次排开。这个时候,所有的主子们可能还在睡梦之中,可清冷的院子里,已经响起了冰月提着木桶的踢踏作响的脚步声。
吃力地从井中打起一桶水来,刺骨的寒风,吹得她瑟缩水已。一身破旧的衣服,不能暖和她的身子。从桶中溢出的水滴,猛然间泼在单薄的鞋子上,冰凉的感觉立刻沁心入肺。布满伤口的小手,每当碰到冰凉的井水,浑身便会感到阵阵锐利的刺痛。
拿起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地呵了口热气,再次俯下腰,吃力地提起了木桶,往厨房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