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新时代的先驱往往是诗歌,18世纪意大利严肃派戏剧的一位最重要人物阿尔非里亚,他不仅有着一流的戏剧创作天赋,而且还有革新创作形式的能力。他的作品大多取材于一些古希腊、古罗马的经典传奇和神话故事。但是,他的创作形式尽管仍然没有脱离马基雅维里的影响,但毕竟属于他自己的风格,新鲜而又富有活力,因此,迅速影响了整个意大利的文学。虽然阿尔非里亚的戏剧从来都不曾穿越国界来到英国,但是他还是一位重要的剧作家、诗人以及散文作家,特别是他为纪念美国独立而创作的几首颂歌都值得我们去注意(他对自由和反对专制制度有着火一般的热情)。但是遗憾的是,据我所知,这些诗都没有被翻译成英文。
18世纪意大利最伟大的作家是帕里尼,他的作品《一日》充满着辛辣的讽刺,而由他首次使用的英雄体无韵诗也赢得了莱奥帕尔迪对他的盛赞,把他称为“近代意大利文学史上的维吉尔(注:维吉尔是古罗马时期最伟大的诗人)”。虽然帕里尼对古代文学的辉煌有着很高的赞美,但是他的作品不是依靠对古代经典作家的模仿,而是有自己独特的写作风格。另一位诗人,虽然缺乏自己的创作力,一味去模仿古代的大师们,但是仍然具有超凡绝伦的天赋,他就是蒙特尼。在文学史上,他之所以取得了如此重要的地位,是因为他详细阐明了文学和现实世界的关系。他甚至写过很多溜须拍马、歌颂拿破仑功绩的诗。但是他对于文学的真正贡献却是他所翻译的《伊利亚特》(注:《伊利亚特》为古希腊诗人荷马所留下的两部史诗之一),他的译本至今仍然广受意大利人欢迎。
当人们提到雨果·福斯科洛的时候,我们不管是从时间上还是从时代精神上都进入了19世纪。他的代表作《雅格·奥底斯》虽然出版于19世纪初的前两年,但是他却被意大利人称为他们自己的歌德,尽管他作品的视野比那位伟大的德国文学家要狭窄的多。这本书向我们展示了意大利人民在奥地利和拿破仑帝国的双重压迫下的悲惨遭遇。而福斯科洛本人就很有趣地向我们展示了位于欧洲两端的、两个似乎看起来毫无瓜葛的国家——意大利和英国之间在文学上的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迄今为止,这样一篇描写这种关系的文章还等待着有人动笔。许多英国诗人都曾在意大利居住过,甚至还有很多在那里去世;而罗塞蒂这位英国著名的诗人还是意大利后裔。福斯科洛在英国生活过许多年,在英国批评界里也是一位广为认可、值得尊敬的人物。他的诗取材范围很窄,但是仍然非常优秀。他的《墓地诗选》就是一首忧伤优美的挽歌。他与英国文学最直接的联系就是他翻译的斯泰恩(注:斯泰恩是英国18世纪感伤派的代表小说家)的《感伤之旅》。
这样我们就进入了19世纪的意大利。首先要介绍的,是一位伟大的诗人莱奥帕尔迪,他是一位忧郁、感伤、悲观的诗人,但却是一位天才歌手。我们可以姑且认为他是意大利的拜伦,虽然他不如英国这位诗人那般精力充沛而且多产,但诗风却比后者更细微、更精巧。但是遗憾的是,他诗中的魔力没有、也可能是难以被翻译成英文。关于莱奥帕尔迪,有一位名为比克斯特斯的英国学者写过一本有趣但不乏教育意义的书。虽然这首翻译而成的诗用的是原作的韵律,但是离意大利诗人真正的原作还是相差十万八千里。翻译的作品往往走的是两个极端:要么就是严格地一字一句的直译,要么就是译者用源入语进行艺术的再创作。但是在这里,我还是大胆向大家推荐学习意大利语,即便只是为了能够亲自去领略但丁和莱奥帕尔迪作品中的美妙也是值得的。
小说界浪漫主义精神的代表是曼左尼,如果我们在此作一次不太准确的比较,他就像是意大利的沃特·斯格特(注:沃特·斯格特是19世纪英国最著名的历史题材小说家)。他的代表作《约婚夫妇》是小说中的上乘之作,曾被翻译成了欧洲各国的语言,现在读起来仍然是一种享受,尽管它事实上没有意大利人所吹捧的那样无可挑剔。在此书当中充满了柔情蜜意、不仅令人心旷神怡,而且,由于小说的文体是作者集数年之努力而采集的精华所在,文风也就因此充满了写实主义,从此为意大利小说界带来了一股修辞学上的革新力量。同时,他还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他的悲剧也因为他的名望而举世闻名。他的第一部戏剧《卡尔马格诺利耶伯爵》以其新颖的形式,引起了一位总是对新事物的出现保持警惕态度的文坛巨人歌德的注意。曼左尼是一位才华横溢的抒情诗人。他为纪念拿破仑逝世所作的诗,在世界上所有讲意大利语的地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有限的文学空间里,特别是当我们试图揭示各种艺术形式之间的联系,以及人类表现力的延续性的时候,著名作曲家威尔第曾为了纪念曼左尼,特别创作了一首动人心魄的《安魂曲》。借此,我们也可以看出曼左尼对世界文学有多大的贡献了。
19世纪中期,意大利出现了一位卓越而又有着巨大影响的诗人,此人就是卡尔杜奇。他的诗难度之大,几乎不可能翻译成英文。他既是一位诗人,又是一位评论家,同时还是一位把已经作古的意大利文学前辈们的作品结成集子的编纂大师;他既是一位文学教授,同时也是一位艺术家,这在历史上是鲜有其闻的。他的诗歌简洁、严谨而且深邃;在意境的深度上和形式的完美上,没有任何一位意大利近代诗人可以与之媲美。
在意大利近代小说史上,有许多才华横溢的文人墨客,但是,真正第一流的天才人物却很罕见。在这方面,来自西西里的维尔加就是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他在意大利以外的各国知名度都很高,主要是因为他的一本名为《马拉沃利亚一家》的小说,在此小说的基础之上,著名歌剧家马斯卡奇尼创作了一部迅速走红的歌剧。但是,维尔加的作品要比那些煽情的浪漫故事更为伟大,主要是因为他向人们描绘了西西里和意大利南部的社会和精神发展的历史。
在所有健在的意大利文人中,我们只需要提一个人的名字就够了。他就是邓南哲,他不仅是一位诗人、剧作家、小说家,还是飞行员和政治家。他的多才多艺和他的无限精力是让人难以想象的,即便是文艺复兴时期,最精力充沛的大师也不能与之媲美。他有着惊人的语言把握力;可能在同一时期,在所有意大利人当中,没有任何人能掌握如此丰富的词汇。
在他身上,混合着江湖术士和口若悬河的演说家的气质,这不仅使他的作品征服了所有的国人,也征服了所有的欧洲各国人士;当然,这位写下《死的胜利》和《生命的火焰》的文学大师也因此而名垂青史。他的抒情诗像他的口才一样流畅,甚至几乎到了冗赘的程度;他的戏剧生动,修辞严谨,情节发展紧凑。他根据法朗赛斯加·德·里米亚的故事改编而成的以杜丝为女主人公的戏剧,在任何时代都是可以赚得无数眼泪的感伤派的佳作。
一些更为年轻的意大利文人,像帕品尼和马利内蒂,都在尝试更为大胆新潮的文学形式,并融入他们的一些革命的激进思想。而朱瑟佩·艾里科虽然是一位优秀的短篇小说家,思想上却并不激进,形式上也是沿用着古典主义的完美表现形式。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读者的品位是在变化着的,文学的流派也是跟着变化着的;然而,意大利作为一个政治上激进、骨子里浪漫的礼仪之邦,从整体上来说,还是依旧忠实于他们古代的先辈,依旧是古典主义的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