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锦看高墨言走远了,才进了桑菱的房间,桑菱跟在她的后面,说道,“我发现,我真的小看了你,你对于男人掌控的能力超乎我的预想。”
杜若锦冷笑,坐在椅子上,字字生硬得说道,“桑菱,别以为我不明白你的心思。从你第一眼看见他时,你的眼睛就已经泄漏了你的心事。你如果要问我,为什么没有早点制止或者揭穿你,那么我现在来告诉你,不是我心慈手软,是因为你从来就不是我的对手……”
或许是杜若锦的话太过于直接,桑菱有些吃不住劲,手里握住的茶盏随着杯身晃动而发生些许响声。
“你不怕我杀了你?就算是没有腰刀,我一样可以杀了你。”
杜若锦轻笑,慢条斯理得说道,“不怕,因为你不想让高墨言一辈子恨你……”
桑菱恨恨得说道,“你究竟想要如何?”
杜若锦慢条斯理得说道,“这话该我来问你,你究竟想要如何?难道就是想杀了我后跟他双宿双栖吗?你觉得你有把握得到他的心吗?”
桑菱有些挫败,口气不再那么强硬,说道,“你说得对,我即便杀了你,他只会恨我,却不可能与我……”
杜若锦冷笑说道,“桑菱,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是此刻高墨言是你的丈夫,而我对他一直觊觎,你会怎么想?”
“我会杀了你。”
杜若锦苦笑说道,“那么,你现在明白我的心情了吗?”
桑菱无语,可是嘴里却不甘说道,“可是,我是真心喜欢他的……”
杜若锦很冷静得回道,“貌似所有的小三,都会用这一句话。可是,你能确信,这个男人会不会爱你?即便爱了,又能爱你多少?”
杜若锦继续说道,“桑菱,有时爱情也需要把控性,这样才能安心。你身世容貌都是一等一的,何必要下嫁于他呢?”
“我想到,可是我做不到……”
“不是做不到,是你根本没有去做,为什么不去试试呢?人不能总局限在一个思维力,或者跳开这个感情圈子,你会觉得一切都是笑谈。”
桑菱没有说话,目光直直得落在自己裙角上,杜若锦长叹一声,只以为桑菱根本没有听到心里去,于是站起来准备离开,刚要走到门口,便听见桑菱说道,“沉香,或者我会尽力一试的……”
杜若锦没有回头,露出淡淡的笑容,如释重负般离开。刚出门口,便看见高墨言等在门外,轻吐了一口气,说道,“怎么办?我把你的追随者给拦截了……”
高墨言抬了抬头,面有得色的说道,“我追随者众多,那么以后还要辛苦你再做拦截了。”
杜若锦笑着捶他,怎成想,一扭头的功夫便看见了绿意,只不过她是被一个身形伟岸的男人抱着而来,那个男人冷眉冷眼的,似是连看他一眼,都会觉得眼睛里能够结霜一般。
高墨言上前问道,“这位兄台,不知道绿意怎么会被……”
绿意看似并未昏迷,不过还是有些昏昏沉沉得,勉强想开口说几句话都不能,只好用眼神求助于抱着自己的男人。
“我路经后山,突然看见有人从峰顶滚落下来,幸好落地的方位离我不远,我还赶得及救起她,否则早就会被摔死了。她断断续续得说要回寺里,于是我就将她带了回来。”
待到那名男人将绿意放在禅房里的床榻上,清远主持才赶了过来,亲自为绿意把了脉,对杜若锦说道,“无碍的,只是受了些惊吓,休息几日便会好的。”
杜若锦道了谢,送清远主持出了门,看这名男人却没有离开的打算,不禁有些着恼。杜若锦婉转问询,竟知那人名叫桑睿,是桑菱的哥哥,不禁大惊。
三人客气了番,桑睿终是离开。杜若锦真正松了一口气,给绿意绞了一条帕子敷在她的脸上。说道,“桑菱的哥哥桑睿倒也是人物,只不过性子也有些怪。”
正说着话,桑菱拉着桑睿又过来,冷嘲热讽一通,杜若锦因她哥哥先前救了绿意便忍耐了下来,不曾反驳她。桑菱无趣,见高墨言也只是神色淡然,心里吃不住劲。
“我到底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为什么今生还也还不尽?”桑菱说罢,便负气转身而去。桑睿朝两人抱歉一笑,本想追出去,被杜若锦拦住,杜若锦走近了高墨言,用手帮他正正衣领,轻言细语得说道,”还是你去吧,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还是需要你出面才能解决,别人去了没用。”
高墨言迟疑了一下,望着杜若锦的眼神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也带着几分安慰,他,总归是没有看错人。
后山,桑菱疾奔而至,用手掩嘴哭泣不止,她本是相门之女,元熙朝多少男人为之趋之若鹜的门第?可是她从小就不恋这些权势名利,当初为了做一名捕快,不知道跟父亲使了多少性子才如愿。
看不得流俗男人,遇见高墨言之时,便彻底沦陷在他沉静缄默的胸怀之中。可是,他深情凝望的眼神,永远不曾落在她的身上片刻,她本想安静得站在他的身旁,即便得不到也无所谓,可是她低估了作为女人占有爱情的强烈欲望,她始终抵不过嫉妒,才在看到高墨言为杜若锦受伤失血昏迷之时,情感压抑不住决堤开来。
嫉妒,如一把钢刀,将她的心划出一道口子来,鲜血淋漓却不敢直视,这到底是不是以爱的名义来掠夺情感?她不知,亦不想知道。
身后,低沉的声音响起,“桑姑娘……”
桑菱倏地起身,却不敢回头,用衣袖偷偷拭去泪水,故作轻松地说道,“你来做什么?难道就是想看看你将我的自尊践踏在脚下,又是如何舔舐伤口的吗?”
“桑姑娘……”
桑菱猛然回身,喝道,“不要再叫我什么桑姑娘,我不想听,如果没有你的直呼其名的亲密,我宁愿你永远都不要叫我。”
高墨言微微蹙眉,面色却依旧平静,说道,“桑菱,我喜欢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沉香一个人……”
桑菱犹如万念俱灰,又哭又笑得说道,“高墨言,你一定要这么残忍吗?”
“我不想欺骗任何人,尤其是感情的事情,拖泥带水只会害了你,也会让沉香伤心,所以……”
“所以,你就选择只伤害我一个人,来成全她的快乐?”桑菱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失去控制一般,拿着手中的腰刀乱挥起来。
高墨言上前一步,正要夺下她手中的腰刀,便见桑菱将刀转了一个方向,架在自己的脖颈上,惨笑道,“不要过来,高墨言,你再走过来一步,你信不信,我立刻在你面前自尽?”
高墨言一惊,随即停下脚步,好言说道,“桑菱,你不要做出糊涂事来,有事我们慢慢说。”
“沉香说得对,我如果杀了她,你只会恨我一声,想念她一辈子,可是,如果我在你面前自尽呢?你会不会因为愧疚,而在心里记着我一辈子?”桑菱满含期待得看着高墨言,问道,“如果有,哪怕仅是偶尔的想起,我也觉得值了。”
高墨言长叹一声,他的语气委婉,却是十分的坚定,说道,“桑菱,你一定要做这些傻事吗?你说你喜欢,可是,你却不了解我高墨言,我此生从来未作愧对他人的事,所以我永远不会存在愧疚之感,对你,亦是一样。”
桑菱听见高墨言的话后凝噎不语,握住腰刀的手一直在颤抖,高墨言疾步上前,用手轻拂她的虎口,腰刀应声而落。
桑菱扑到在高墨言的怀里,痛哭出声,高墨言往后撤了两步,没有推开桑菱的身子,貌似有些不悦,冷冷说道,“桑姑娘,还请自重。”
桑菱抬起头来,看着高墨言,似是不可置信他的冷静,说道,“高墨言,你真的太过残忍了,难道你敢说,我在你的怀里,你没有一丝的动心?”
高墨言表情认真,仔细想了想,才说道,“除了沉香,我没有对任何人动过心。桑菱,忘了我吧,我是一个寡情的人。”
桑菱退了几步,苦笑道,“可是,你唯独对她深情,你所谓的寡情,只不过是因为你将所有的感情都给了她……”
高墨言没有答话,正要宽慰她几句便离开,便看见桑菱朝着自己身后,带着几分强作的骄傲和苦涩,说道,“杜沉香,你赢了……”
高墨言回头看去,杜若锦款款而来,目含微笑,站在自己的身边,说道,“我不曾赢过,你也不曾输过。”
桑菱站在那里,眼看着面前似有默契的两人,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盯着高墨言似是要从他的神色中找出任何的不舍,可是,令她失望了,自从杜若锦出现后,高墨言的目光便一直落在杜若锦的身上,渐渐柔和。
桑菱急怒之下,疾奔而走。
高墨言和杜若锦在原处找了一块巨石坐下,高墨言将杜若锦的手握住,说道:“你怎么来了?”
杜若锦另一只手去拔了根地上的小草,慢慢悠悠得说道:“你是不是想听我说,我不放心你,所以便跟了过来?”
高墨言失笑,说道:“怎么?这次仍旧是我自作多情了?”
两人相视而笑,然后望着远处出神。
夕阳西下,烟霞漫天,色彩斑驳,辨不清是何种颜色,却看得出颜色的深浅,那深的是情,薄的是意……
高墨言突然转过神来,双手扶在杜若锦的肩膀上,神情凝重得望着她,杜若锦有些莫名其妙,问道:“你做什么?”
“我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开口说话后,便变得如此不同?”
杜若锦掩嘴轻笑,说道:“我可以给你一辈子的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
两人说笑了一阵,往回走的时候,突然远处一个身影疾驰而过,杜若锦看不清到底是谁,可是高墨言却有些震撼,握着杜若锦的手不自觉的用了用力。
杜若锦不禁跟着惊慌起来,问道,“是谁?”
高墨言顿了顿,迟疑回道:“一个不相干的人……”
杜若锦回到禅房与绿意闲聊之时,发现端倪,追问之下那绿意果然与桑睿是熟识,夜间睡下,那绿意又趁着杜若锦闭目之时悄悄出了禅房,杜若锦大为惊诧,便紧步跟了上去。
但见绿意斜倚在后山树下,左右环顾,便等来了一人,竟是桑睿,两人说了好一番话,皆或是绿意矜持桑睿热烈,看那态势桑睿对绿意竟是动了几分真心。
杜若锦唯恐惊了两人,便小心退去,怎知一转身撞进一人怀里,被那人拦腰抱起飞身几个起落迅疾离去。
此人正是高墨言,他将杜若锦小心放下,面上却有些不悦,杜若锦疑惑问他,良久,他才挤出一句话来:“以后,不许你做这么冒险的事……”
杜若锦心里一热,顿觉高墨言的话击中了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上前环抱着高墨言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轻轻说道,“我知道了。”
高墨言却顾不得儿女情长,用手轻抚杜若锦的发丝,说道,“沉香,这妙真寺,我看我们不能再呆下去了。”
杜若锦讶异抬头,问道,“为什么?”
高墨言沉吟了一番,才缓缓将自己听到的那一幕徐徐说来。
原来,高墨言自从在后山见到那个疾驰而过的身影,便觉得有些眼熟,待到想起那人是谁,已是小沙弥说清远主持今夜有贵客来的时候。
便匆匆饭罢,辞了出门。
换上夜行衣,潜到清远主持的禅房外,高墨言怕清远主持发现察觉自己的气息,随即掩在三丈开外,勉强能够听见屋子里的人说话的声音。
有一个女声柔和润耳,说道,“清远主持,凝烟所讲之事,句句是真。如若有一句假话,甘愿遭千刀万剐。”
清远主持说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即便女施主讲了假话,我佛仍旧是以慈悲为怀,度女施主熬过心魔。”
此女子正是水凝烟,她听到清远主持只是搪塞之语,已是有些焦急,便忍不住说出了拿捏之词,“凝烟承认自己是心魔在,难道清远主持就没有心魔了吗?”水凝烟随即冷哼一声说道,“如果清远主持没有心魔作祟,就不会杀了清方大师……”
清远主持本来一直闭目不语,此时突然睁开眼睛,精光一闪,随即敛了去朗笑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何出此言?”
水凝烟眉眼有了几分意兴,显然是动了争上之心,说道,“当日凝烟也在妙真寺,方丈当时借杀清方大师之名将残歌留在寺中,怕也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清远主持手中念珠略为抖动了下,随即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的话太过了。”
水凝烟自觉占了上风,说话便不依不饶了起来,说道,“方丈,如果你不考虑凝烟所议之事,难道就不怕凝烟将此事告知于天下吗?到时候不光清远主持的名声受损,整个妙真寺也会无人涉足。”
清远主持又重新闭上眼睛,缓缓说道,“阿弥陀佛,佛说不可动怒,可是佛终归是有动怒的时候……”话音未落,人已近水凝烟的面前,枯爪一般的手捏住了水凝烟的喉咙,只不过稍稍用力,水凝烟便会香消玉殒。
此刻,高墨言情急之下,随手往禅房窗纸上弹了一枚钢珠,随即便飞身离开。钢珠应声而落之时,清远主持已经跃出门外,轻喝,“是谁?”
只不过,高墨言早已奋力跃身离开,回到禅房之时,发现杜若锦的房门虚掩,推门进去发现杜若锦和绿意均已不在,忧心之下,四处寻觅,便在这竹林处看见了杜若锦的身影。
可是,他哪里想到,待到清远主持放了水凝烟离开后,那个白日在后山见到的身影才潜进了清远主持的禅房。
当高墨言将听来的话说给杜若锦听后,杜若锦半响没有说话,震惊不已,手心里汗津津的,失措说道,“难道你怕清远主持会猜出是你弹珠示警?”
“今天妙真寺留宿的人并不多,除了我们三人,便只有桑菱兄妹,我怕清远主持迟早会怀疑到我的头上,到时候我们再想脱身就没那么简单了。”高墨言将自己的分析说给杜若锦听,一脸肃重。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们趁夜离开?”
高墨言点点头,杜若锦慌道,“可是绿意还没回来,我去找她……”
“来不及了,我先将你送出寺,再回来找她吧。否则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够走出妙真寺,清远方丈的武功,比我想象的还要高出不少。”
杜若锦心里七上八下的,来不及思虑脱口而出,“我要跟你在一起……”
高墨言微微动容,旋即展露出一个笑容,不是绚烂无比,却是暖意融融,他说道,“有你这句话,我此生无憾,快些走吧。”旋即拉着杜若锦的手出了房门。
杜若锦不肯就这么离开,却又挣脱不了高墨言,只好作罢。寺门已然关闭,这会再去必然惊动寺里的僧人,高墨言抱起她穿过禅院去了后山。
可是,未及穿过竹林,便听见寺里有人在喊,“抓刺客,有贼人进寺了……”
顿时,寺院里的和尚都出来了,寺院里乱成一团,可是正因为人多杂乱,高墨言抱起杜若锦却不知道该从哪里穿过后山才不被人发现。
正在这时,有人轻轻拍了拍高墨言的肩膀,低声说道,“跟我来……”
高墨言和杜若锦齐齐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婀娜娉婷的身影站在那里,用丝巾蒙面,露出美目,挥手让两人跟着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