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湖并不喜欢和王平安打交道,但作为生意人,却在很多时候,不得不和官场上的人来往。他一直谨记父亲的教诲,离不开政治,就要讲政治,但绝对不参与政治;同流、但不合污。
晚饭后,他还是耐着性子,准时到达酒店。来看看,王平安到底和许家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事可说。
可惜,谈话虽然一直持续到深夜,却始终进行得很不愉快。出门时,罗湖是铁青着脸的。甚至打了电话给父亲,让他先有个心理准备,也许很多项目都会泡汤。
罗家荣虽然奇怪,他这些年已经变得很稳重,为何还会做出得罪王平安的时。想想既然要放权给儿子管理公司,便终究没有过问。
因着心情复杂,罗湖不知不觉,又走回了医院。白天人来人往嘈杂不堪,到了夜里,终于稍微安静一些。罗湖站在病房门外,透过玻璃,瞧着熟睡的许轻歌发呆。
挣扎许久,终于没忍住,还是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替她拉了拉被子,罗湖想起王平安说的那些话,想起她现在过得那么压力大,不禁一阵心疼。
王平安说,许轻歌应该姓王!
难怪,王梓看她的眼神那么奇怪,却又不得不叫姐姐。难怪,白天姚群书和许伯伯面对王平安时的神色,都带着不悦。
王家人向来自诩名门之后,就连王夫人都是不被老太太看得起的。即便王平安不说明,他也知道,说什么轻歌幼时被人偷走的话,太假。
如今为了要抢回女儿,而又不影响政治前途,竟然连开价这种事都提了出来。许诺给桐江集团两省的所有旅游资源开发权,只要他将许轻歌娶到手。
罗湖是想娶回她,但怎么忍心用交易的方式来促成。而提起交易的人,竟然还是她的亲生父亲。他凭什么,要成全王平安打的如意算盘呢。
养育的时候不讲亲情,发现长大成才了,女儿是块宝了,便又知道他是亲爹了?
“轻歌,如果那个时候,我能鼓起勇气,看你一眼。如今,是不是什么都会变得不一样?”
大手抚过她的脸颊,捋着她略微有些散乱的额发,罗湖有种想哭的感觉。
九年前,他哪怕有一点勇气面对,都不会放掉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那她毕业时,就不会一个人跑到青川实习,不会遭遇地震。他的哥哥也就不会死,她可以不用背负压力,可以无忧无虑地做自己喜欢的事业。
明明最讨厌政治,却不得不耐着性子,放弃梦想,当到乡长。这些年,许轻歌的日子,过得是有多压抑!
一念之差,毁了好多人的人生。始作俑者,是他。
“罗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门突然打开,来人逆着光,看不清脸。可罗湖知道,那散发着杀气的,只有姚群书。
“嘘……”罗湖生怕吵醒她,于是再次做了本不该由他做的动作,“我们出去说。”
起身,却被堵了回来。
从来温和的姚群书,这一次,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提议。或许是故意要许轻歌听到,或许是真的不能忍了,他说的很直白:“她是我的妻子,你总是在我的面前,做着我这个丈夫才应该做的关心她的事,合适吗?”
不长的句子,明明音量低到几乎要听不到,还是不禁震慑到了罗湖。向来咄咄逼人的毒舌的他,此时无言以对。
是啊,他一直都在做什么呢!
姚群书看了一眼病床上,侧身面向窗外的人儿背影,不依不饶:“罗先生,无论你有多后悔多不甘心,一切,都是你自己不懂珍惜放弃的。你既然和省长大人那么熟悉,想必一定知道了她的身世。你觉得她会继续喜欢一个,同抛弃她的人勾结的人吗?”
“我……”
脑海中,都是王平安的话。罗湖叹口气,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哪怕他并没有答应王平安的可笑交易。
一步步走近,姚群书没有去看罗湖,轻轻坐到病床边。
“罗先生,我羡慕过你。在大学最好的那几年时光里,她全部用来看着你的背影,守着你的冷漠。而我呢,则只能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看你。她去青川,我跟着去。她回老家,我跟着来。在这个小县城扎了根当医生,等着她从失去哥哥的打击中缓过来。用相亲者的身份,接近她,和她恋爱,牵手。明明一切都很好,都要结婚了,你现在带着莫名其妙的后悔出现,有什么意思呢?”
姚群书知道,轻歌一定没有睡着。这么多年,他太了解,她活在大地震的阴影下走不出来。失眠、爱做噩梦,一点点动静,就会将她惊醒。
原本,他只是想警告一下罗湖。可是,她竟然就那么静静地躺着,听罗湖温柔地回忆从前!他便怕了。害怕轻歌会被罗湖那些该死的不得已和懊悔,动摇了本就不坚定的心。
为什么要出去说?他就是要故意说给许轻歌听到,谁才是最爱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