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凤仪宫庭院深深，在冬阳的照耀下更显其恢弘荣华。刚靠近主殿，皇后的贴身侍者就迎了过来，捏着阉人独特的嗓音朝她说，“容华姑娘？您怎么来了？”
容华看他脸上带着些微惊讶，心下苦笑，她也不想来啊，“我想找皇后娘娘，可有唐突？”
使者微微一躬身，“皇后娘娘尚在午休，容奴才去禀报一声。”
待侍者再出来请她进去的时候，容华又有点踌躇了，想想还是跟他进去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虽然她弄不懂皇后到底是善是恶，可终究还是没到无缘无故就吃了她的地步。
正在胡思乱想间，颇有威仪的女声传了出来。“是容华吗，今儿怎么过来了？”随着声音而现的，是皇后一贯的云容月貌、华服曳地。
看皇后现身，容华立即欠身而下，“容华叨扰皇后娘娘午休了。”
皇后盈盈落座，还给容华在身边指了座位，看她坐下方开口道：“无妨，我也是用过膳食以后偷偷懒，听说你来还是很开心的。”
看着皇后一脸浅笑福焉，容华不自觉吞了口口水，一时间只能干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呵呵...别拘着，到我这有话便可直接讲。”
容华抬眉看了一眼皇后，才犹豫着开口，“娘娘是容华见过的罪明白事理的人，那我就斗胆僭越了。”她抿了一下嘴唇，继续道：“我是为了太子殿下和秦大小姐的婚事而来。”
皇后端着茶盏的素手一滞，很快又恢复常态，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朝容华笑问：“为他们的婚事？你觉得他们不般配吗？”
这一问可把容华惊到了，这才刚开始就被人家轰了一下。
容华连连摆手，“不是，我没有这么觉得，但毕竟是婚姻大事，双方当事人的心情是必须顾及的不是吗。”
皇后抿了一口茶，把装着糕点的盘子往容华跟前推了推，笑道：“别人的婚姻我不知道，不过储壬的婚姻从他出生那一天开始，就已经不单单是他自己能做主的了。”
容华抬头，“虽然皇室联姻之事普遍寻常，可储壬他除了是北煜的太子，他也是您的儿子，他也是人，他也有自己喜欢的人，也有自己想选择的渴望，皇后娘娘难道都不会顾虑吗？”
这话刚一出口，容华就惊觉不妥当，只听一直在旁边端站的束棠开口训斥，“放肆，容华姑娘当是在和谁说话，请注意语气和......”
“无妨。”皇后不以为意的抬手阻止了束棠，仍然是一副笑容可掬，看着容华，“我以为他们青梅竹马，从小就心心相印了呢，难不成不是我意如此？”
容华心道，是从小就有感情，是心心相印了，可惜对象不是储壬。
介于刚才的莽撞，容华斟酌了一下方开口，“储壬与秦湘姐姐一起长大不假，从小就有感情也不假，可容华觉得，感情分很多种，亲情、友情、爱情，他们是哪一种，娘娘应该询问当事人，婚姻是终身大事，和自己过一辈子的人不是真心相系之人的话，会很痛苦的。”
悄悄瞄了一眼皇后的脸色，发现她并没有生气或其他表情，似乎是在认真的考虑着，又好像是在沉思在自己的思绪里，半天才出声，“是这样吗?我到不如你设想的周全。”
容华有点惶恐，“啊？不是，我就是......”哎，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皇后虽然嫣然对容华一笑，可眼底锐色惊人，轻启朱唇幽幽地说，“你怎知储壬不喜欢秦湘，难道他心中另有他人？”
“啥？......那个，我也不知道......”习惯性的小动作，容华放在下面的手下意识的胡乱扣着。
皇后一向是看上去典雅高贵，实则在长期皇室权欲的熏染下，已是冷酷现实，只有外表的雍容和慈祥能骗一骗初识者，容华在几次吃的暗亏下，已经不敢相信那所谓的慈爱了，深怕哪一句话不妥当，让皇后动了真气，换来自己的吃苦受罪。
皇后瞧她垂首低眉，紧张的抿着唇角，微微扭头暗自笑了笑，转念不知在想什么，说：“储壬是太子，一国之储君，他的太子妃虽不举世无双，也必是要家门显赫，才华出众方好，这不用本宫明说，你是聪明孩子，想必都该清楚才是。”
看她未做声响，皇后继续说道：“不止储壬，就算是霍峥，将来的正位王妃也必是要有倾城之姿、地位非凡之人。”
僵硬的身体不易察觉地颤了一下，半晌，容华才低声响应，“......所谓的门当户对吗？”
皇后笑着点点头，倾身摸了一把容华的辫尾，目露慈光，“本宫没有女儿，多想有个像你一样聪敏机灵的孩子陪伴在侧啊。”
容华苦笑，“皇后谬赞了，容华市井小人，俗气的很。”
皇后端坐回去，语带双关的说，“虽然本宫和皇上都希望这场婚事能成全众人，但往往事实让人身不由己。”转头看了容华一眼，“不过，本宫答应你，暂缓几日，好好筹谋一下。”
虽然不知道皇后所言的‘筹谋’是怎样的考量，不过以皇后之尊能同意暂缓，就说明今日她的到来还不算太过莽撞。
容华起身，朝皇后躬身作揖，“那容华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先行告退。”
没和储壬打招呼，容华自己就出宫回了郡侯府，路上她恍惚想着，皇后深虑，她能够另秦太傅摒除所有顾虑，答应下这门婚事，想必皇后也是预备了说服所有人的招式。又怎会被她区区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和价值的小女子说动？！
虽然心里不免纷扰，可以她单纯惯了的心性肯定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的，算了，反正能拖一天是一天，等霍峥想清楚事情轻重，理清关系深浅，届时不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她也就满足了。
冬日里日头早落，待容华到了郡侯府又是天黑了，这一天路没少走，加上精神紧张，她已是疲累不堪了，耷拉着肩膀就往自己的落映轩走去，哪料身后居然有人。
“这一日里你干什么去了？不见人影。”霍峥冷硬的声线却又富有磁性的嗓音，容华再熟悉不过。
头也没回，口气冲道：“去哪还得向你报备啊，腿长我身上，我爱去哪去哪。”把话尾甩下，抬脚还是往前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