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行乐不是玉壁皇朝的人,如果真的经过我的家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过……”他问出最大的疑惑:“行乐姑娘如何得知‘情佛’的奥秘?”在是他家族的秘密,不要说外族,即使是族中长老,知道的都没几个。
行乐眼神忽地有些飘忽。
说起来,这是刚考上大学那一年的事情了,那年暑假的时候她和欢喜结伴去西藏旅行,在一家古玩店看见了“情佛”。
本来那尊情佛也没能吸引她的目光,毕竟西藏有意思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她会注意情佛,是因为有一个年老的落魄僧人一直守在那家古玩店不肯离开,他说情佛是佛家至宝,央求店主让他带回庙里,但他又没钱买,店主不肯,两人僵持着好几天。因为那家古玩店就在她们下榻的旅馆附近,行乐才留意到,她问那个僧人这个情佛有什么稀奇之处,僧人不肯说,她就买下了那个情佛——那尊情佛也不贵,就几百块钱,她横看竖看也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她买下情佛后,那僧人就跟着她,她见他可怜,就送了给他,反正她留着也没用。
那僧人欣喜若狂,硬要带她去寺里见禅师,她好奇,就去了。由此知道了情佛的秘密。
那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禅师曾经对她说,她是被佛眷顾之人。不过她不以为然,因为她从不信佛,凭什么被佛眷顾呢?
老禅师说天机不可泄露。她也没有追问,这件事过了就过了。
直至来到玉壁皇朝,她才知道,原来冥冥中,世事就是那么奇妙。
但这些事情她是不可能向巴木错解释清楚的,她只好简短地说:“我遇见过一位老禅师,他说我是被佛眷顾之人,所以告诉了我这个秘密。”
“原来是这样。”巴木错对行乐的话一点也不怀疑。
“你问完了,就到我了。”行乐又喝一口酒,“为什么要杀玉呈祥?”
“有人出十万白银。”
“谁?”行乐的眼睛眯起来,竟然让巴木错想起了蓄势待发的猎豹。
不过怎么可能呢,行乐不过是一名女子而已。巴木错笑自己多心,“行乐姑娘,这个恕我无法相告。”雇主的名字是最大秘密。
“亲王记得对我的承诺么?你答应过为我做一件事。”
“是的,行乐姑娘请讲。”
“那么,如果我要请亲王放过玉呈祥呢?”
“必如行乐姑娘所愿。”他早就想到了她的要求,“我已经终止了这场交易。”
“哦?”这下行乐就有些意外了。
“我早就知道了行乐姑娘的要求。”他看到她与四王爷一起的时候,就知道她若对他有所要求,必定是为了那个男子。
这就是和聪明人做事的好处,行乐脸上重新出现了笑容。她端起了杯子,“亲王,行乐敬你。”
“得以结识行乐姑娘,是我的荣幸。”巴木错认真道。
喝完一杯酒,巴木错双手合十,行了一个礼,行乐也照着他的样子还了一礼。
“希望下半生能再与行乐姑娘相见。”巴木错说完了这句话,便起身离开,没有回头看一眼。
桑格已经等得心焦,见了他出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亲王……”
“不要说了,桑格,我们明日便离开玉壁皇朝。”
“可是亲王……”
“桑格,你不想家么?我们回家乡去吧,我想念家乡的酒了……”
声音已去得远了,行乐只手撑在桌子上,喝光最后一杯酒,眼里光彩变幻,最后,长长地叹息。
转眼已经是初冬,外面寒风肃杀,喜乐楼里面温暖如春,行乐怕冷,几乎是足不出户,整天裹着玉呈祥命人送过来的狐裘蜷在软榻上看书,或者温一壶酒慢慢喝,状似享受,又似无聊。
一个人喝酒,真的是一件寂寞的事情啊。行乐想起玉呈祥说他一个人吃了很多年饭时候的寂寥表情,突然就有些懂了。
然后,心里就微微地疼了。
“行乐,你出去溜达溜达呀,一天到晚待在家里也不怕发霉。”白小矜一边拨着算盘,一边给了她一个不苟同的眼神。啧,没有计算器,又没有电脑,要不是她小时候也学过算盘,倒真被这一大堆帐本弄昏头了。
“外面好冷。”行乐懒懒地说。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为卿消得人憔悴不是?”相思使人瘦,这话真没错啊。小矜想想,“哎,话又说回来,那玉呈祥一个多月没来喜乐楼了呀,怎么了?”
“皇上要他把伤养好才出宫,大概也就这几天出来吧。”他捎给她的口信是这样说的。
“喂,我说行乐,”小矜暂时推开了手边的本子,“你真喜欢上他了?”
“是呀,”行乐口吻就像说天气真冷一般正常,“是又怎么了?”
“你没忘记我们是从哪里来的吧。”
“没忘啊,二十一世纪。”行乐依旧眉毛也不动一下。
“说不定我们还会回去的,”虽然这种时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就算在一起了,最后生离死别的,会很难过噢。”
“没关系。”
“什么叫没关系……”白小矜打算对行乐晓以大义,“你们可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
“小矜。”
“嗯?”干嘛打断她?
“人生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是不是?像我们来到这里,谁预料到了呢?但是我们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是不是?”
“啊?”有点深奥呀,她有听没有懂。
“我们都会追求身边想要的东西,无论结果如何。”行乐微微地笑,“过错是暂时的遗憾,而错过则是永远的遗憾。我既然遇见了他,就不能当作没有。”
遇见了,就不能一笑而过。
喜欢了,就想要掬在手心。
“可能将来,即使回去了,我再也不能遇见一个动心的人,所以现在他就在身边,我一定要珍惜。”
生命从来是未知数,她向来不想考虑太长远的事情,她只想享受身边可触及的美好。
“可是……”
“你看欢喜一天到晚缠着北庭我不也一句话没说?”她和欢喜都明白,有些东西有些人,是要很难得的机缘才能得到或者遇见的,所以她们不放手。她还有耐心慢慢经营,但欢喜比她性烈,也比她没有安全感,所以丝毫不肯松手。
“随便你吧……”小矜知道她肯定说不过行乐,再说下去自己都要被她说服了。“天涯说今天晚上我们打火锅哦。”
火锅火锅,她好久没吃火锅了哎!
小矜撇下行乐,高高兴兴地往厨房走去。
行乐打个哈欠,在酒意的熏染下昏昏欲睡,她把书放下,闭上眼睛小憩。
所以没看到门外出现的高大身影。
玉呈祥刚从宫里出来,还没有回祥王府,他满心只想着要来喜乐楼,那么迫切的渴望连他自己都吓到了。
只因为喜乐楼中,有一个他朝思暮想的女子。
行乐,行乐,光是想到这个名字,他的心就涨满了温柔。
他思念的女子正斜斜地躺在软榻上,几乎全身都裹在雍容的白狐裘里,那双灵动的明眸没有睁开,整张小脸像打磨好的白玉一样光洁。是已经睡着了吧,轻一翻身,狐裘就滑了一半。
玉呈祥走过去,把她重新裹好,小心翼翼得像在捧着珍宝。
行乐喃喃抱怨一声,想要挣托突如其来的束缚,一挣扎,眼看就要掉到地上去。玉呈祥连忙伸手扶住,行乐落到他的怀抱里。
温软地占据他的心。
“你回来了啊……”行乐费力地睁开眼睛,又闭上,柔荑天经地义一般缠上他的脖子,“我好想睡觉哦,你不要走……”
“好,我不走。”他温柔地说。
“你那么久都没来找我,我……我很想念你呢……”意识已经渐次沉陷,她还是很努力地把对他的思念说出口。
“我知道。”可是行乐,你的思念会有我的百分之一么?
“留下来,陪着我……”
“好。”他抱着她坐在软榻上,感觉像抱住了巨大的幸福。
行乐,行乐,能不能就这样,直到地老天荒?他鼻尖抵着行乐的额,发出细不可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