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楞着看着她,觉得那刻她就像童话故事中的骑士一样伟大。很久很久之后我问过林菁菁,那时为什么会帮我,她闭着眼睛想了很久,然后认真的告诉我:“觉得那时穿着粉红色连衣裙的你像个落难的公主。”
看,我们多有默契。
所以就自然而然的混在了一起,女孩子的友谊有时就是这么简单。我们手牵着手走过小学,初中,然后是高中。
我曾经想着,我们定会这样走过一生的时光。
哪怕,骑士与公主爱上的是同一个王子。
从秋天转入冬天的时候,教室里调了座位。
因为个子矮加眼睛不好,我很荣幸的坐到了第二排,正中间的位子。林菁菁仍旧在第四排靠窗边的位子,向我吐着舌头做鬼脸,顾安臣坐在她的后排低头沉默。
我们的班主任老师依旧民主,换完了位子又笑眯眯的补充了一句:“如果有同学不满意现在的位子,可以自由协商换位,跟老师报备一下就好。”
我看到顾安臣忽然抬起头来盯着我,眼神闪亮。上课铃叮叮当当的响起,我安静的回过头来翻开课本,准备上课。
我们默契的遗忘了那晚发生的事情,同以前一样的继续保持着三人的铁三角关系。
夏日的露天烧烤摊子已经撤掉,我们依旧是偶尔的逃课跑去海边,吹风看海闲聊。我喜欢那里的空气,海风中的气息总是可以让人忘记高中生活的枯燥无聊。
林菁菁的足球在顾安臣的培养下踢的越来越好,她天生适合那样的激情热烈的运动。在体育老师的默许下,做起了足球队的助理教练,站在队长顾安臣的身边,绑着马尾辫在绿草如茵的场地上像肆意挥洒着汗水。
我依旧坐在看台上,懒洋洋的打着哈欠,一页一页翻着手上的书,然后在偶然的间隙中,眯起眼睛看向球场,喊几句加油,为他们照看衣服,默默准备着递上水和毛巾。
“矿泉水还是果汁?”
“水,谢谢。”
“不客气。”
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常见的对话,简洁而客套,最熟悉的陌生人般。
林菁菁会笑着扑到我的背上,带着欢快的语气吐槽球队的那些男生踢不过她,过来的男生会不服气的挑衅着,然后被林菁菁一拳打在头上,教训着。
顾安臣仍旧趁机溜去角落,抽烟。体育老师在第一次震惊,第二次恼怒,第三次无奈之后默许了他的行为,偷偷地告诉了他学校里默定的教职工吸烟区位置。
这个年纪的男生,总有许多人喜欢抽烟这种貌似叛逆的事情。而顾安臣却是喜欢,没有理由,莫名的喜欢。
如同我莫名的喜欢这样的他,被烟雾缭绕所包围,不属于阳光少年的,另一面的顾安臣。初次见面所断言的那种沧桑颓废却迷人的气质。
我总是会想到高一的圣诞节,要求每人都出节目,林菁菁早早地被拉去了跳舞,我只好独自一人躲到了教学楼的天台上,思考着随便唱个什么歌蒙混过去。
我冥思苦想时,顾安臣忽然出现,笑着点燃了四棵烟,夹在手上左右的摇晃,淡淡的烟草味道萦绕在鼻尖,他的声音低沉的响起在耳边:“这是为你挥动的荧光棒。”
“捉弄我吗?知道我不喜欢烟味的。”
“是呀,看着逃跑的你,总想捉弄。”
“可是……”
“别说话,就这样呆一会,一会就好。”
他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带着低沉的恳求让我无法拒绝。顾安臣不知何时站在我的背后,下巴正抵在我的肩膀上,形成暧昧的怀抱姿势。
我顿时愣住,香烟无声的燃着,袅袅娜娜的白色烟雾悠然的飘上天空。
时光仿佛停止一样的静谧,让我想起地老天荒那样的词语,然后沉迷于此。
香烟燃尽的时候,烟雾也被天台的风吹散,属于梦境的魔法时间结束。我咬咬牙,终究是推开了顾安臣的手臂离开天台。
时光如流水一般,往事种种不过短短弹指一挥间,我以为难熬的高中生活,就在这样的时光洪流中一点点的经过。
看,三年过得多块,从高一到高二,从高二到高三。
手机上收到班长传来的讯息,今晚同学聚会,庆祝高考的结束。
还在感叹着的时候,林菁菁已经在门口按着门铃,然后如进入自己家一样,翻箱倒柜,笑眯眯的说帮我打扮的漂亮点。
我翻个白眼过去,指了指她身上依旧下午见面时的波斯米亚风长裙:“你自己干嘛不换。”
她却神秘的笑着像个女巫说起毫不相关的话题:“呐,你还记得吗?矢车菊的花语?”
高考过后,果然是肆意的放纵与狂欢。
夜色降临的时候,同学聚的差不多了,直接奔赴TKV,在沙发上三五一堆,东倒西歪的倒成一片,叫骂着吐槽几个还没赶来的家伙。
班长打着哈哈让大家先点歌,自己再去电话催一下,林菁菁跳过去一拳打在男生头上,拿着麦克风不客气的吐槽:“总有笨蛋会迟到。”
我懒洋洋的窝在两个沙发交接的直角中,蜷起身子,双手抱膝。单手拎着一瓶啤酒,小口小口慢慢地喝着。
包房够大,可以独占一角。
林菁菁不辜负她的麦霸之名,一首接着一首唱歌不停,无论谁点的歌都会唱,像跳动的火焰一样,旺盛的燃烧着。另一个麦在大家手中辗转,被传到点歌的人手中。
“……”
一瓶见底,我探起身去够桌上的啤酒,麦克风传了过来,条件反射的接到手里。然后开始发呆。什么时候有点歌吗?
“班长大人的命令哦,一首不唱者……”林菁菁不知何时站到了眼前,正居高临下的拎着那瓶啤酒在我眼前晃。
“罚酒是吧。”我窝回沙发直角中,递出麦克风,伸手去接啤酒。
正好,连自己拿酒都省了呢。
“是不准酒喝。”伸出的手落了空,啤酒向后平移半米。看着我仍旧是一副懒懒的样子,高深的一笑,把酒瓶递给我,“我特许你例外,不过,不要喝醉哦。”
我乖宝宝一样的点点头,林菁菁又是神秘的一笑,去抓其他不唱歌的家伙。
夜色深沉的时候,时间仿佛被无限的拉长。
抽烟的男生,早早的被女生们流放到了包房外面。空气中只有空调吹出的气息,肌肤的触感冰凉。
“不过是一群小屁孩,学什么抽烟,浪漫吗?有气质吗?很潇洒吗?”林菁菁刚刚又踢出去一个抽烟份子,坐回我身边正在不满的连连抱怨。
我对着那一串反问,轻轻地摇晃着头,其实喝酒也是一样吧。
“烟味,也不是那么讨厌的。”
只是,仅限于他。
凌晨四点,兴奋的精神疲惫逐渐下来,沙发上彼此压着昏睡过去的家伙,炫丽的彩灯关上了,只留下蓝、红色的壁灯,暧昧不明的昏暗灯光正适合睡觉,当然要忽略过鬼哭狼嚎般的歌声。
这个时候精神的唱着歌的,是打着家属名义跑来我们聚会的刘超,很愉快的荼毒着疲惫的大家。以实践来证明比起《死了都要爱》,不知跑调到哪里的声音更有杀伤力。
睡在我腿上的林菁菁动了一下,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随手在桌上抓了一把瓜子扔过去。
忽然惊呼一声,转身抓着我的肩膀摇晃,然后冲着刘超吼:“我居然睡过去了,几点了?你怎么不知道叫醒我。”
“我正在用美妙的歌声唤醒你,沉睡的公主殿下。”刘超走过来,半跪在地上托起林菁菁的手,做深情款款状。
“美妙的歌声……比叫魂还难听。”林菁菁嘴角一抽,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刘超大叫着公主饶命,然后被林菁菁狠狠的用眼刀剐,我哈哈的笑出声来。
林菁菁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又一次展现神秘的笑容,拉着我陪她去卫生间,刘超微笑的挥手,回头继续进行荼毒同学们睡觉的歌声。
头昏昏沉沉,或许是喝点有点多,加上包房的空气沉闷,我任由林菁菁拉着手行走,如同十岁时初遇,紧紧握住的双手,传来温暖的气息。
“到了?我在这里等你。”忽然停住,我便半靠在墙上揉着额头,清醒下酒劲。
不知过了多久,微凉的手指抚上我的太阳穴,轻柔的缓缓按动,还没有睁开眼睛,鼻尖先一步嗅到了烟草的气息。
那是熟悉而想念的,让我感到安心的——顾安臣的味道。
放松紧绷身体靠上身后人的胸膛,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温柔的按摩,迷糊的脑子缓缓转动,仿佛怕是惊扰了美梦一般的不想睁开眼睛,一些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蓦然想要流泪。
“真好……”耳边是悠悠的叹息,低沉而带着磁性,那是我所着迷沉溺的,顾安臣的声音,“我一直在外面等着,第一次有这样忐忑难安的心情,真怕……你不想见我。”
“……你又抽烟了啊,我不喜欢烟味的。”
“因为等了好久,不知不觉就抽了。以后有无数的时间由你来监督我。”
“我才不管。”
“真好……”
刘超鬼哭狼嚎般的歌声不知因为谁的开门而传出包房,在走廊中回荡,夹杂着林菁菁的笑闹声,让人羡慕的活力四射。
我抬头去看顾安臣,他的脖子上多了一条银质的链子,链子上拴着一枚小小的指环,纹路有些磨损,却是熟悉到极点的。我抬起手,摩挲着小指上那枚相同的指环。
林菁菁下午的话浮现在耳边:““呐,你还记得吗?矢车菊的花语?”
一切都化为盈盈一笑,顾安臣握住了我的手,牵着我向外走去。
我清楚的记得,矢车菊的花语是——幸福。
这样,真好。名为林菁菁的魔术师挥舞着魔棒再次开启了奇迹的魔法时间,我喜欢的那个少年,在我所留恋的时光中伸出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