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去湘西,却一直未能成行。
正如一个人读过很多的书,见识过很多的人,行过很多的地方,但其实只有不多的几本书与人,不多的几个地方,可以发自内心的亲近——原因大概与那些触及自己的心灵最深处有关,多年以前,自己写过这样一句话:
“十多年来,若有朋友问我,你最想去的是哪里?我会老老实实地告诉他——湘西。但我不会轻易走近那地方,正如我不会轻易动笔写那我梦中的老人一样。一直以来,我从没走近那个曾让我灵魂浮动不止的地方,若具体说,那地方叫作凤凰,据说很久以前叫作镇旱。”
——并不仅仅是镇旱,还有茶峒、鸭窠围、泸溪、杨家碾坊……对于这些朴素而美丽的地名,其实是怕走近的,一如初懂人情时对心仪女孩的那份暗恋,害怕看到那样一个身影,但又希望看到那样一个身影“美丽总是愁人的”,这句话用在对湘西的想象上也未尝不可——从十多岁那个初读《边城》、《湘行散记》、《从文自传》的夏天开始,正如沈从文提起泸溪所说,一想起那些地方的黄昏与雨街,心中便会起一种薄薄的凄凉。
汪曾祺曾这样传神地描述沈从文:“沈从文在一条长达千里的沅水上生活了一辈子,二十岁以前生活在沅水边上的土地上,二十岁以后生活在这片土地的印象里。”相当一段时间里,我却生活在因那些文字所引发的我的记忆与想象里——十多年的思念,直到前不久才终于成行,那些属于沈从文也曾经属于我的水边温柔与无言哀戚,那样的一脉清波与两岸翠色,每每想来,竟恍如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