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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冰簟银床梦不成

姑姑……

姑姑!

画扇便是为了你,也不能死!

在没有为母亲和姑姑报仇之前,画扇没有资格去死!

一名内侍匆匆奔跑而至,因了太过慌张而脸色铁青。喘气声越来越大,喉咙如燃烧着烈焰一般,脚步却不停。

冲进流云轩大门,亦顾不上礼节,便直直地冲进内院去。

“云嫔娘娘,云嫔娘娘大事不好了!”拼着最后的力气,他声嘶力竭,“太后正带着人马过来,要处死娘娘!”

“哐当”一声,手中的黄玉雕花玫瑰碗应声落地,在黑色大理石的地面上砸碎成好几瓣。画扇猛地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同样愕然的月眉及蕙玉。

“这……难道说,公主她……”一阵凉意爬上脊背,脑子中轰地一声炸开,直觉得无数蚊蚋在耳边嗡嗡作响一般。

“不会的,公主她吉人自有天相……”蕙玉吓得结巴起来,“太上皇已经带了大批人马亲自去搜,王爷也派了手下暗中寻找,怎么可能……”

画扇咬牙,忽地似明白了什么。

一定是叶贵妃。

是她向太后进言,诬陷她教唆公主出宫。若是公主回宫来,岂不是要揭穿她的谎言?一定是她派人对公主下手了……

这个狠毒的女人!

为了陷害她,竟可以对这样天真纯洁,对她毫无威胁的公主下手,简直是蛇蝎心肠。

不,她不能死。

她说过,便是为了姑姑和母亲的仇,她也不能死!在看到云若如和丽妃凄惨地死去之前,她不能死!

正想着,门外已经响起了小顺公公的声音:“太后驾到,云嫔接驾——”如催促死亡的钟声一般,似梦靥在画扇耳边萦绕。

“怎么办?”蕙玉要哭了。她从未遇过这样的事情,这皇宫,怎么是如此险恶,如此一阵日头一阵风,生死不过是一瞬间!画扇抿唇,下了决心般的:“自然是要出去接驾的。”已经背负上教唆公主出宫的罪名了,这无礼怠慢的罪名,她可不愿意再费心去背上。

理了理鬓角的发,她的手划过一边的筝,丝弦颤动,发出悦耳的声响,如梦如幻。

及到正厅,果然见叶贵妃含着得意的笑,伺候在太后身边。见画扇来,唇边的笑愈发地灿烂。

蕙玉跟着进正厅,见到叶贵妃,亦禁不住身子一颤。

是她。

心中泛起一股掩不住的酸意,只能低下头不去看。

“来人,把这罪妇给本宫拿下!”华清大喝一声,掩饰不住的愤怒与绝望,一瞬间,画扇几乎要怀疑若是不是有仅有的一丝理智控制,她肯定是要扑上来掐住她的脖子的。

有上了年纪的老妈妈过来,伸手便除去画扇发髻上金钗玉饰,剥了外头罩的一件云螺丝杏子色的纱衣,狠狠推倒在地。

“太后,臣妾并没有教唆公主!”画扇委屈地,“太后何不等公主回宫来,一切真相便会明了了……”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华清更是肝肠寸断,咬牙起身便是一个耳光,恨恨地:“你还有脸提……要不是你教唆若梨出宫,她怎么会……怎么会……”一想起侍卫带回来的消息,在悬崖边上找到若梨出宫时候在集市上买的枣红马,并在半山腰找到若梨身上的玉佩……她就恨不得立即将眼前这个女人碎尸万段!“她怎么会掉下山崖!”

她的若梨,是必死无疑了!

画扇心底一沉。

果然如此,公主果然出事了。

双手紧握,她发现自己手脚冰凉,心底有恐惧,是对死亡的恐惧。那么强烈,强烈到让她忍不住颤抖。

唯一能证明她清白的,只有公主……

如今,别说是连宸祈,便是玉皇大帝,也救不了她的性命了吧……可是她不能死,她费尽心机,她违背了自己的良心和南王合作,混进皇宫,云若如还没死,丽妃还没死,她怎么可以死!

她要活着,要活着看着仇人死去,否则她亦不甘心。

忽地便扬起嘴角,她笑容明亮。

“太后若真的想找回公主,便不该要臣妾死。”她轻轻吐出这一句,果然看见周围的人都便了脸色。

“你什么意思?”叶贵妃忍不住发问。

“没错,的确是我教唆公主出宫的。”她扬起脸,看着叶贵妃愕然的表情。她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如此大方地承认了的吧?

“也是我教公主,这事必然瞒不了多久。皇上一定会派人去抓她回来。装死,才能够让太后皇上死了寻她的心。”如今,她也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了。“之后的路线,太后怕是想不到也猜不着的。这去前线的路途险恶,太后难道不想尽快把公主找回来吗?这世上除了公主,就只有臣妾一人知道如今公主身在何处。”

“你撒谎!”忍不住脱口而出,叶贵妃气恼地,“太后,这贱人是想保住自己的命,您可别信她的。”

“太后可以不信我。但是有一丝的希望,太后都不会放弃的吧?”画扇笑,信心满满。她已经从太后的表情看出来,这一局她是赢定了的。

太后那样疼爱公主,只要有一丝希望公主仍能生还,她都是不会放弃的。

至少,此刻她还死不了。

屋子里是良久的沉默。融化了的冰雕,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一座座精致的冰雕楼台,化作模糊的一团。

日光从厚重的帘子之间的空隙漏进来,在地上拖出一个长长的金色影子,反射出刺眼夺目的光芒。

终于,太后起身,脸色铁青。

“来人,将这罪妇押入天牢,听候本宫处置。”

夜清宫外,两个同样行色匆匆的男子,带着同样好看的眉眼,与紧蹙的眉头,身后皆是延绵数十仗的随侍,不同的是穿着玄黑色袍子的男子较那一身月白色长衫的男子要年轻许多。

两人在夜清宫外的湖边停下,皆是带了焦急的神色,看着对方。

一时之间静默无语,随侍们皆是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项上人头难保不说,还要连累九族至亲。这大玥朝最有权势的两个男人,如今都在一触即发的关头上。

良久,连宸祈才吐了口气,恭敬地:“父皇。”

连锦年点点头,不经意间那看似平静的眼角已经渗出一滴泪。他抬头,隔着湖水远远地望去,已是日落时分,夕阳将水面染成了金黄的颜色,湖的那一头,便是他初见华清之时,那个延伸至水面的小台。

多年以来,那一幕都如同昨日重现一般,不时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比他们在一起经历的其他任何的时刻都要清晰。自那时候起,上天便注定他这一辈子的命运,便是要和这名女子的悲喜联结在一起了吧?

见父亲不说话,连宸祈忍不住问:“儿臣听说,若梨……”本想装作平静,保持住一个皇帝应有的淡定自若,却忍不住哽咽。

连锦年一愣,点点头,复又摇头:“并没有找到尸首,一切还是未知之数。”想起若梨可能已经永远地离开,他的心绞痛,一如当年清儿在寒山寺外,下决心要离开他之时的心情一般。

可他知道,清儿的心底,必然是更加痛苦的。

她一直把若梨当作少年时的自己。她经历过的不幸,失去父母的悲恸,都是她难以忘记的梦靥,所以她分外地疼惜这个女儿,比之这个皇帝儿子,是要厉害得多的。她心底总是会有莫名的恐惧,怕女儿不够幸福,怕哪一天她也会遭遇到不幸。

如今,若梨却离她而去,且有可能永远不再回来,她的痛,一定是无以复加的。所以,竟盛怒将云嫔打入了天牢。

“云嫔……”他看定儿子,只见云嫔两字刚出口,他脸上的表情便忽如死灰一般,不禁隐隐有了几分担忧。

“儿臣不相信是她教唆若梨出宫的。”他固执地,勇敢地迎上父皇探寻的目光。

“凭什么?”连锦年的语气多了几分严厉。一个皇帝,是不该平白无故地相信任何一个人的,便是血缘至亲,也是一样。

只是人总是会为情所困,总是会盲目地去相信一些人。他亦是一样。只是,这云嫔到底有何过人之处,能让他这个儿子如此坚定?

凭什么?

连宸祈一下子愣住了。

凭什么?

他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好像是再自然不过了,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便相信她,或许是她嘴角的笑意,或许是她清澈纯洁的眼神,或许是……他心底仍有一丝期望,她便是云画扇。

“朕不会让她死的……”他喃喃地,答非所问,目光却是坚定,“朕是皇帝,朕要她活着,她就一定可以活着。”

吴意子咽了口唾沫,小心地退后几步。

没有任何时候,能比这一刻还让他清晰的感觉到,眼前这名身穿玄黑色龙袍的男子,是这个大玥朝的皇帝,是天下万民的主子,主宰着他们的生与死。

“加派一万精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开口,下了这一道圣旨。转身,却不再进夜清宫,“起驾,去天牢。”

这个时候,她一定想见到他。

天牢。

监牢,画扇并不是没有呆过。甚至,她呆过比这更恶劣的地方。

她坐在稻草堆之中,细声地安慰着栅栏外,嘤嘤低泣着的蕙玉:“别哭了,我都还没哭,你又哭什么!”拍了拍坐下的稻草,难得露出真心的笑容,“这稻草晒得很干,挺舒服的。”大玥朝果然是天朝上国,连监牢都不是大兴那样又湿又阴呢。

蕙玉闻言忍不住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忽地说出一句:“都是王爷造的孽。”话音未落,自己却先吓了一跳,傻傻地看着呆住的画扇。

“这和王爷又有什么关系?”忍不住好奇地。

蕙玉的神色越发地暗了几分,终是忍不住:“若不是因为王爷,叶贵妃又怎么会费尽心机要陷害妹妹……”如今她私底下已经不将画扇唤作娘娘,而是以姐妹相称。

画扇神色古怪地看住蕙玉,心中慢慢有了自己的猜想,却是不敢置信:“姐姐的意思是……”这怎么可能,叶贵妃她,她可是皇上的女人,是堂堂的贵妃!“叶贵妃和王爷……”

蕙玉点头,哭泣声越发不能掩饰。

这些年的独守空房,她便也认了。只是一想起自己的丈夫在别的女人的枕边,她便不能自控,她嫉妒,却不能显露出来,她只能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如一只缩起头的乌龟,只求能保住王妃的地位,保住这个唯一和他有联系的身份。

“叶贵妃,亦是王爷派在皇上身边的人。”不知为何,她心底有恐惧蔓延,没有任何一刻她更加清楚明白地意识到自己是一颗棋子。

如今,正要被另一颗棋子吃掉。

“王爷他知道吗?”画扇轻声地。不等蕙玉回答,心中便已经给了自己答案。他一定是知道的。聪明狡黠如他,怎么可能会猜不到其中的玄机。

她原以为叶贵妃陷害她,不过是宫中嫔妃的争风吃醋,没想到她争的,并不是皇帝。只是,难道她怀疑她和南王之间有什么苟且之事吗?

呵,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子吗?

月眉进来,悄声地:“娘娘,皇上来了。”话音刚落,便听到外头的狱卒们纷纷下跪的声音:“奴才参见皇上。”

只听到熟悉的一声应答,便有一个身影出现在拱门处。天牢里光线极暗,画扇看不起他的脸,只觉得忽地安心了许多。

“南王妃也在这里。”他的声音是极平淡的,在外人面前,他总是不带一丝情绪,这是一个皇帝所该具备的。

蕙玉起身,手中的执扇便掩了脸,退至一边暗处:“臣妾参见皇上。”她是不善于掩饰自己情绪的,声音中还带了些许哭腔。却知道这样在御前是极为不敬的,赶紧抽噎了几声,慌忙道:“臣妾先行告退。”便匆匆离去。

一时之间,大牢里便只剩下两人。

隔着灰黑色的栅栏,他们相互凝视着对方。她脸上未施粉黛,显得苍白了许多。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垂在素白的囚衣上,丝丝分明,如一笔浓墨,任性地在雪白的纸上画出几笔。眼眸清澈,望着他,那样平静,平静到让他心疼。

忍不住伸出手去,穿过栅栏抚上她的脸颊。她的脸,很瘦很尖,带着一种奇怪的滑腻感,缭绕在他的指尖。

“皇上。”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却是柔柔的,含着笑的,“您来了。”

他笑,却有些牵强。

看到她这样,比看到她伤心失意还要难过的多,她不应该笑的,她应该哭着告诉他,她是冤枉的,要他为她做主才对。

可她却这样笑着,仿佛对眼下的处境毫不在意。

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画扇低下头,只说了一句:“皇上能找回公主的,是吗?”她眸子清亮,定定地看着他,那眼眸里仿佛有无限的信任。

又是一阵沉默。

“朕已经加派人手去寻若梨了。”颓然垂下手,他将头抵在栅栏上。为什么竟觉得如此无力,他只能为她做到如此。

明明相信她的,明明认定了一定是叶贵妃诬陷她的!

猛地抬头,他眼中绽放出的是万丈的光芒:“来人!把锁打开!”他要带她离开,他才是皇帝,他才是大玥朝的主宰!他信的,天下人凭什么怀疑!

外头的狱卒闻言,顿时不安地骚动起来。

过一会儿,才有牢头捏着钥匙不情不愿地进来,口中却推辞着:“皇上,太后有旨,奴才们这也……”

“朕才是皇帝,朕才是你们的主子!”仿佛是情绪爆发般,他几乎不能控制自己了,“朕要你放,这便是圣旨。”

目光里是血一般的颜色,闪着雪一般的寒光。

画扇惶恐地看着他。这一刻,他不再是她记忆中的连宸祈,永远都是含着淡淡的笑,如梨花一般温和。这样的他,是她从未见过的。

“皇上,”她平静地,“若是皇上要臣妾活着,便不应该如此冲动。太后毕竟是皇上的母亲……”若是因为她,让他背上不孝的罪名,她又怎么可能不死?

便是这次逃过了,以后亦会变成太后的眼中钉,这样,不等她杀了若如为姑姑母亲报仇,恐怕已经死在太后的“不喜欢”之下了。

若是要她活着,便不该如此冲动。

画扇的话,字字如落地的玉珠,发出清脆响亮的嘀哒声,传进他的耳朵。灰暗的阳光透过顶上小小狭窄的窗子,斜斜地照在这黑暗的空间,光线中带着些许金色的灰尘,纷纷扬扬。

良久,嘴角才扯起一个勉强的笑。

是啊,那毕竟是她的母亲,那个可能已经死去的,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妹妹。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冲动。

便是救了她出去,她又该如何面对朝野之间的议论?

恐怕妖女两个字,是逃不过了吧?

深呼吸一口气,终于是平静了下来。他重新转身面对她,带着自信的笑,伸手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如冰凉的青蛇在他的指尖缠绕着:“你在这,好好的……等着朕。”

画扇默然点头,眼眸中是复杂的暗光。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拱门之外,门外的骚动退去之后,才禁不住流下忍了许久的眼泪。她靠着栅栏上,带着凄然的笑。

慢慢地滑落到地面,六月盛夏,地面却是冰凉刺骨。

忽地,一阵剧烈的疼痛从五脏六腑传来,瞬间如散落在空气中的香味,传遍全身,直至四肢。她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一瞬间便爆发倒极致的痛楚,让她不能呼吸,疼得无力瘫倒在冰凉的地面上。

她咬牙,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喊叫。

冰凉的地面却没有能让她的疼痛减少一分。如火红色的蛇,吐着带着毒液的蛇信子,疼痛在她体内肆意游走着。

仿佛有鲜血溅上了她的眼,她的视线一片模糊,只能看见血红一片。喉咙里是忍不住不断涌上的液体,仿佛火在喉间燃烧着,带来剧烈的灼伤的感觉。

不,要忍住……

她可以忍得住……

“啊——”

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穿破黑暗,穿破大牢的铜墙铁壁,如利箭狠狠地戳破每一个人的心脏。

流云轩外,黑压压地已经跪了一地人,五六名御医打扮的中年男子,亦跪倒在人群中。这样炎热的盛夏,每一个人却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他们年轻的皇帝如此盛怒。

屋子里传来让人难以忍耐的呜咽声,如被困的小兽,在漆黑的深夜呼唤着亲人一般,每一声,都若冷箭一般刺进正厅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华清脸色惨白,坐在大梨木雕花的坐塌上,心神不宁地望着连锦年。连锦年站在她的身侧,双手紧紧地环住她。

“他,会恨我,是吗?”忍不住的自责,华清迷茫地仰头,希望从连锦年口中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然而,他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是一如既往的宠溺:“你是他母亲,他怎么会怪你。”

华清摇头,苦笑道:“这次许真是我错了。或许真的不是她做的……”自打她得到消息,云嫔在大牢中毒,便已经明白了。

的确是有人在害她。

她目光远视,透过敞开的门,望见守在门外长廊的叶贵妃。叶贵妃亦回望着她,目光平静。

是不是素儿……

还是另有其人,素儿亦只是被人利用?

门外小顺匆匆而至,带着无法掩饰的欣喜:“启禀太上皇,启禀太后,定远侯已经寻得公主。”便地上一张素笺。

华清急忙接过,展开一看便忍不住泣不成声,哭倒在连锦年怀中。

连锦年一边抚慰她,一边接过她手中的信笺,原来当日若梨掉下山崖确有其事,却被林佑礼救起带回军中。信中亦提到,若梨是遭人追杀,才掉落山崖的。

目光中霎时便是血色残忍。

是谁,竟要害他连锦年的女儿,竟敢刺杀他大玥朝的公主!

手一扬,信笺已化作纷纷扬扬的灰,在半空中飘散开来。

连宸祈守在锦榻边,握着她的手的手,明显地感觉到了她的痛苦。她将自己紧紧蜷缩成一团,似乎这样还不能忍受体内的剧痛,她张了嘴拼命想喊出声,用尽全身力气却只能体味到阵阵腥甜和粗糙嘶哑的呜咽。

她只能紧紧抓住他的手,她每痛一分,手上的劲就加大一分。她努力地睁眼,看清楚他面容上每一丝痛苦的表情,她知道,今日她的痛,都会变作将来他对她的愧疚与疼爱,都会变作她在这个皇宫中生存下去的筹码。

又一阵猛烈的剧痛从身体深处传出,她瞳孔猛地放大,拼尽全身力气,终是迸出一句:“……如何,望断天涯路……锦字鸿书难寻,郎……”说到一个“郎”字,她便已如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伏倒在榻上。

一边正苦苦思索着的老太医见此情景,吓得扑通一声下跪,口中直呼皇上恕罪。然而连宸祈却是已经听不进去了。

心底有恐惧蔓延开来,他畏畏地伸出手去,带着死亡一般的恐惧,放在她的鼻下。直到那不微弱的呼吸轻轻喷在他的手指上,他的手才颓然垂下。

“治好她……否则,死。”冰冷地说出这两个字,他的眼眸中是难得一见的血色残忍,不复温文。

“皇上恕罪,不知道这毒究竟为何物,又如何进入娘娘体内,臣实在是无能为力……”老太医害怕得双腿发抖,一个劲地在地上磕头。

一边的吴意子忽地灵感一现,嘴角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凑上去在皇帝耳边低语:“皇上,奴才前几日在宫外遇上一名老游医,医术极为高明,精通民间土方……这,奴才想,或许可以一试?”

日头正烈,湖面是波光粼粼,刺得人睁不开眼,却没有一丝风,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在几名内饰的带领下,温顺良行色匆匆。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进皇宫,却没有心思欣赏这如画的风景。及到了流云轩大门,便有吴意子亲自出来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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