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在大夫人让她掌事的这三年内懂得了这世界的人情冷暖,认识到了那些终日只思蝇蝇苟利的人们。只是却不料想,她唯一留存的心内的净土也要被打乱,她的婚事,竟然要付诸于此人。看着面前的这人,她就是不由得的嘲讽着看着他。
倘若只说在蟊贼的面前,他将她推在前面,她可以只当是无心之失,她就算再怎么在心里头计较着,她也不好说的,只道是在自己的命面前,不过是区区一个崔挽月,死了也就死了吧。只是现在……
她本来就对大夫人对于这桩婚事的安排有诸多的怨念,对原央更是有诸多的不满,原央其人不过是一个小有钱财的小户出生,又贪慕虚荣,欺上瞒下,让人看了就欢喜不起来的。
到这一次,她与原央的婚事大概已经算是说定了的,倘若他要质问她,她或许还是能心有安慰一些,毕竟婚事的束缚,她无可奈何。而他要是惧了她,什么也不说,她也就这样子过去了。
可是他偏偏是见着了她与白翊一处,还有些尴尬,到后来竟可以谄媚的让她去帮他结交白翊?
直到今日,她终于知道了什么是伪君子,真小人。
她毫不怀疑,倘若到了以后,他真的飞黄腾达了,为了升官发财,或许他也会用她来谋一份更好的发展吧?
再走到一处上台阶的位置的时候,她轻哼一声,转身看向他,却又不发一言。
原央这才好像发现了她的怒意,也抬头看向了她,一时间也闭了嘴,意识到了这个时间好像并不适合再一味的哄着她去向白翊举荐自己。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了好一会儿。
崔挽月身高虽然比起原央矮上一些,不过现在她本就站在台阶之上,而原央先前一个劲的在讨好着她,免不了要低头哈腰的,这个时候看起来竟然是挽月居高临下的在看着身处低位的他。
就当原央脸上的讨好的笑容都要僵住了的时候,她终于才说道,“这些事情,你自己去解决。”颇有她平日里掌事的风范。
风轻云淡。既有对于事情的掌控,却又显得对于这件事根本并不是那样的在意。也就不会让人给拿了把柄。
就在她刚走了几步,原央也踏上了那一层的台阶,一边有些抱怨地道,“可是如果你嫁给我,这也应当是你的事。”
这句话终于是将这近些日子挽月的不满都给引燃了。
她忽然转身,怒视着原央,“你现在也该是知道,这是你要娶我了?”她哼了一声,“你真的以为我想要嫁给你吗?你说你有什么资格?一个妇人家不过是想要在家里相夫教子过稳定的生活,你却在危机的时候把我挡在你的面前,你这算是什么道理?倘若我不说这个……”
原央在那一瞬间都懵住了,只能是说出一句,“可我一介书生,你要我在那个时候能做些什么?再说你不是没有死……”
“你闭嘴。”她又是怒斥着原央,“别以为是看了几本小姐书生私相授受的不入流的小书就能在这里逞英雄了?”
她这一句话当即是让原央语噎在当场。什么辩驳也说不出口来。
她到也是听说过这一类的书的,但那不过是书生所想所述所书的产物,只有他们书生自己看了讲了夸耀自己的风流韵事,再外加骗骗那些不知世事的小姑娘们罢了,骗得到白宁那种小姑娘倒也便罢了,要说到她崔挽月,莫说她心里早已经有了一个梁渊,就说她掌家三年这功绩,倒也足够看破这层骗局了。
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想要嫁给原央的原因。
哪里有这么多的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一个是积极入世想要求取功名宦游的书生,一个是未曾见过世面,周围的人都疼着宠着,过着小公主般生活的宅门小姐,且先不说什么以后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该要怎么度过,只说说两个人从不同生活中带来的不同的见地,就够让两个人的生活苦楚上好一阵了。
更别说一辈子的相守。
除非是有一个人愿意委屈着自己,疼着宠着,忍着让着对方,这或许还能支撑上一阵子的时光,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忍不了的这一天。
但是她已经被梁家压抑了如此之久,更没有想过反抗,更只是想着,她若要嫁给了原央的话,原央往后要是有了出息,她自然也是忍着让着的那一个,只希望原央替梁渊能再好好的谋个职位。
可真要说起这压抑……
那也是有多少的压抑,就会引起人有多少的不满,有多少的不满,一旦积压了起来,就会涌起多少的……
“就算是那种小书,你又自认为你做到了几点?论风流才气,自有白翊压在你上头,论英明神武带让人心撼动,你自己说说自己,你又算是哪根葱?论细致耐心,我把我的木簪交到你的手上,怎么没见你把它给捡回来?现在我头上带的发簪是我找人借的,这你又知道吗?”
她突然说了这么多,让原央都站在原地愣住了,就连上前劝她都不敢,他刚想要往前走走,就又听得她开口道,“你自己好好去想想吧,不必跟过来了。”
他先还有些怕了。却没想到,她只是这么一说,叹了一声,然后转身便走了。根本不搭理他了。
他依旧还在那上台阶的地方,就这么看着她走开的身影,脑海里不住的回想着之前她同他说的这些话,细细琢磨着,轻轻吐出一句,“她这说法,难不成她不肯嫁给我了?”
他再抬头看去,她早已经决绝的离去了,更是让他后怕,深吸了一口气,就打了个倒转回去,口中还念叨着他的打算,“现在可真要同秋婆子好好商量商量该要怎么办了。她怎么突然的就发了火呢?”
倘若只是一般人,跟她崔挽月无关的,或者是她现在真的是想要同他撇清关系,不再愿意嫁给他了,她或许根本就不会在意他原央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又做了怎样的事情。
只不过是她还想要好好的活着。
在原央的身边好好的或者,却又不是为了他原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