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焰红看着眼神稳定、毫无心虚的刘总监,感叹这个领导果真是被愚弄了,到现在还不知道省里的具体情况。她今天叫刘总监过来哪里是询问早已经定局的孙天生下基层情况呢?原本就是要弄清楚到底那条很可能对她丈夫居心叵测的指令是怎么得来的。
“刘总监,您怎么跟我开玩笑呢?可别告诉我您没听说省里早就结束了这批高配领导的考核,六个拟提拔人选除了出现经济问题嫌疑被刷下来的赵慎三,其余五人全部通过,估计今天不公布明天就要公布。您怎么还宽我的心,告诉我赵慎三还有机会呢?怪不得赵慎三昨天告诉我您告诉他还会考核他,弄得我心里也惊疑了,再次跟董事处组织部的熟人确认了下,还是已成定局不可逆转了,这才明白您这么说是安慰他的。”
刘清亮大吃一惊:“不会吧?我昨天在黎主管办公室汇报工作的时候,我的秘书在我办公室接到董事处组织部打来的电话,通知说委托我们继续对赵慎三同志进行考核的啊?还要他提供一份个人财产清单,我也已经跟小赵谈过了,那是很严肃的组织谈话,可不是您理解的安慰他。我干了这么久组织工作,绝不会用这么严肃的问题打儿戏,怎么会这样?”
郑焰红恍然大悟般的说道:“哦,原来是您的秘书接的电话呀?那就难怪了,也许他听错了或者是会错意了,反正继续提拔考核一事绝不可能!”
刘总监的神情十分讶异,他觉得不可思议极了,他的秘书跟他三年多了,从来都很稳妥,绝不可能连一个这么重要的通知都领会错误的。
看着刘总监满脸的不可思议,郑焰红接着说道:“刘总监,假如这个电话不是您的秘书听错了,那么是谁想要赵慎三提供财产清单呢?难道说是省里明面上说不查赵慎三的违规参股事件,其实还在暗中追查吗?按理说组织部门对领导考核的权限并不包括纪律调查,总不会是已经上升到纪检部参与了吧?”
刘清亮脸色慎重起来,他已经明白了郑焰红叫他过来的用意,当场掏出电话叫他的秘书马上到郑总经理办公室来。一时那个小伙子跑来了,刘总监问道:“马原,你昨天接到董事处组织部关于对赵慎三同志的电话,具体过程是怎样的?你现在仔细说一遍。”
看着刘总监跟郑总经理都是满脸的凝重,马原哪里敢怠慢,很详细的说道:“昨天您去黎主管办公室了,我接到董事处组织部办公室的电话,来电显示现在还有记录。我说您在黎主管办公室,是否过去请您亲自接电话?对方以省里的名义说道‘不需要了,请告诉清亮部长,省里全权委托云都市对赵慎三同志继续进行提拔前考核。因为这个同志前几天被检举涉及到违法参股的经济案件中,要求本人提供一份个人财产清单,跟你们的考核报告附在一起尽快给省里上交。’这就是当时电话的全过程,一个字的错误都不会有。”
马原果真是一个严谨的人,对这种电话记得一字不错,此刻复述出来,连郑焰红都明白这么明确的指令,绝对不可能领会错误。那么,就只能推测为这个电话通知者的目的了。
刘清亮不愿意秘书知道的过多,他也意识到受了愚弄,就挥手让马原回去了。满脸慎重的对郑焰红说道:“焰红同志,您是否真的从省里得到信息说不可能有这个指令了?如果这样的话,我马上要追查一下这个电话的来历,决不能被人利用,做出什么危害咱们当地领导的事情。”
郑焰红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当即就很肯定的点头道:“是的。我绝对肯定省里不会下这条指令的。赵慎三这件事你们不是配合省里前几天的考核组,在黎主管秘书的带领下,去银行核查过检举人报出的赵慎三的账号吗?追查出来是一个大顺昌的股东刘云女士的账户,现在为什么不继续去追查这个女士,还盯着赵慎三不放呢?”
刘清亮越想越生气,堂堂主管办组织部总监被愚弄,这太骇人听闻了!他黑着脸说道:“焰红同志,这件事绝对有猫腻,我不会就此罢休的。您放心,如果是有人想利用我的耿直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郑焰红笑了:“清亮同志,我们两口子只求平安就罢了,省里既然不继续调查了,就此罢休我们也没话说。黎主管想表示咱们云都不袒护自己的领导,力求查透彻也是高风亮节的表现嘛。我作为家属当然要避嫌三缄其口。今天给您多这句嘴可能就已经很过分了,您可别因此误解为我小肚鸡肠回避对赵慎三的调查,那可就不是我的本意了。跟您说句体己话儿,您听听就罢了。据我猜测呀,也许这件事的根子还在咱们云都主管办,也许是打着提拔考核的旗号暗地算计赵慎三呢。”
刘总监苦笑着站起来说道:“郑总经理,我好歹也算是老组织领导了,这次莫名其妙上这个当实在匪夷所思。您要不是叫我过来告诉了我,没准我就让秘书催促赵慎三同志赶紧提供省里要的东西了。这算什么事儿啊!您忙吧,我回去处理了。”
看着刘总监离去,郑焰红的脸色逐渐的凝重起来,她心里隐隐觉得事情没有这样的巧法,刚好黎主管叫刘总监过去谈话,这边总监办公室就接到来自省里的电话指令。如果是刘总监亲自接听的,一定会究根问底的询问清楚这条指令的背景以及下发这条指令的领导具体到谁?是齐部长交代的,还是上次对赵慎三进行提拔考核的小组长下达的?这么一问对方就不容易糊弄了。恰巧在刘总监不在屋里而秘书不敢追根问底的空挡里打过来,这也太巧妙了吧?
她的眼神慢慢冷冽起来,事关丈夫的安危,更关系到他们夫妻的共同利益,她决定必须穷追猛打,一定要找出幕后的根源来,省的莫名其妙的一直处于劣势,她的唇边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暗暗想道:“躲藏在神牛峡那个小人被保护的未免太舒服了,也是时候该让这个人吃点苦头了。”
吴克俭接任桐县的正总监工作之后,逐渐发现赵慎三把这个地方的确经营的处处呈现出假以时日就会有收获的繁荣状态。无论是已经开始见到收益的银杏基地,还是新农村建设的几条革新,全部呈现出蒸蒸日上的势头。就连赵慎三推荐的耿常务副总监,也是一个实心干事的同志,除了倔一点,别的没话说。他心里就很开心了,虽然基层领导都很桀骜不驯,对他这个新领导还有待认可,但有了良好的基础,谅来也不会太困难。
最让吴克俭在乎的,也还是下一步能否被省里直管。这个问题对他来讲是这么考虑的,能够在下一步的扩大高配领导调整中得到提拔是意外之喜,但怀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良好心态,这个反倒是他不太计较的。他计较的是一旦省管,省里一定会对桐县进行全面的支持跟优惠,到时候他这个正总监岂不更加容易做了?少了云都主管办那层婆婆需要伺候,腰包里又鼓囊囊的都是省里下拨的建设经费,那还不是吃着火锅唱着歌就把工作给干的锦上添花了啊?
可他明白,这一切都需要郑焰红跟赵慎三贤伉俪极力促成,他才会顾念旧情,冒着被领导责怪的风险偷偷泄露隐情给赵慎三了。
这天上午十点多钟,吴克俭接到了郑总经理的电话,郑总经理很公式化的让他回市里一趟,她要跟他探讨桐县的经费问题,这也是正常的工作交流。接近年关,各县市区都打了数目巨大的财务报告给市里,这都需要郑焰红手中那支笔签上字才可以从财大局划拨下去。基层当然希望这笔钱数目越大越好,郑总经理这个当家人恰恰相反,能够克扣一点就克扣一点,省下来才能保证这偌大一个分公司的财政河流永不枯竭。
吴克俭急匆匆赶回市里,因为桐县地处偏远也就中午了。他先给冯巧兰打了个电话,询问郑总经理接到财大局上报的财务报表时是否抵触很大?冯巧兰笑道郑总经理怎么会克扣他的钱粮呢?当时就签了让她拿回来了,很快就会落实到位的。吴克俭心里一紧,明白郑总经理找他必然是与赵慎三有关了。
下午上班时间,吴克俭准时到了郑总经理办公室。小孙不在,只有郑总经理一个人坐在屋里。他坐下就说道:“郑总经理,我们桐县的财务申请都是本着最基本的利用率来拟定的,并没有虚报数字,您是不是觉得过高了?”
郑焰红摇头说道:“克俭,我不愿意在外面私下见你,是因为如今云都气候很怪,生怕给你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还不如让你堂堂正正来我办公室爽快。我是想询问你一件事,你必须如实回答。”
吴克俭中午跟冯巧兰通过电话之后,就已经推测出郑焰红要问什么了。他也纠结了一中午做出了决断,选择了郑焰红这一方,此刻就一笑说道:“总经理大人,我知道您想问什么。神牛峡那个人是谁送去给我的对不对?”
郑焰红笑了说道:“就知道克俭兄不会让我失望。”
“老实话我不想告诉您,这会让我很难做。不过不告诉您的话我又良心不安。那我就告诉你吧,是纪检部的头号领导杀手田振林。”吴克俭压低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