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经过两天的水路,徐若兰一行人终于来带帝都城外。
远远地一行车马,从城南门而过,徐若兰掀开了车帘,巨大的城门上是“朱雀”两个字。
城南,久违了。
阳光斜照过来,徐若兰微米眼睛,城楼上湖蓝色身影,像是默契,湖蓝色正在向下看,彼时四目交错,谁都不曾闪躲。
是你吗?
是你吗?
同样的话在两个人的心里同时响起。
徐若兰放下了帘子,湖蓝色转身消失在城楼上。
四喜茶楼的掌柜收到通知,一大早就等候在城门口,见徐家的车马到了,立刻上前,引向向四喜茶楼的方向。
“东掌柜,咱们又见面了。这几天在帝都怎么样?”
“拖东家的福,一切顺利。”东发笑道,“各位公子、小姐楼上请,小的已经将上房收拾妥当了。”
“掌柜的辛苦了。”
“哪里,哪里,应该的,东家有什么事叫人通传一下就行,小的就在楼下。”
徐若兰让掌柜的退下,带着众人上楼了。
徐如兰早迫不及待的进自己的房间了,这几天的船坐的她晕晕乎乎,现在终于到陆地上了,自然是要好好的休息,赶路真是个累人的活,尤其是对于从小很少出门娇生惯养的她而言。
徐家剩下的人也各自找自己的房间,下人忙着楼上楼下的搬运东西,徐若兰看着这个帝都的四喜茶楼。
上下一共四层,四四方方,中间围起来的是一层大厅,用于吃饭,二层全部打通,仅放着屏风简单相隔,低矮小桌载着茶具,整体呈晋魏之风。三四层是正统的厢房,只是四层较三层更好一些,整个楼的外部走廊处自楼顶垂下纱帘,隔开楼上楼下的视线。偶尔起风的时候,会掀起纱帘的一角。
四喜茶楼我建起来了,你可知道?
“你们都下去休息了,一路上又要照顾我,又要警戒。”徐若兰对立秋、立冬道。
“小姐,我们不累。”
“怎么可能呢?赶紧去休息吧,养好精神,我才好派你们做事啊。”
立秋,立冬这才回房休息去了。
徐若兰推开窗户,又走到桌前沏了两杯茶,静静的坐在旁边的贵妃榻上。单手撑额,眼睛半闭半开,像是浅眠。
一会了,屋内的烛光一闪,湖蓝色的身影出现在桌前,端起茶水,细细品味。
“你来了。”
“我来了。”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你要大婚了,恭喜。”
男子撩拨茶叶的手一顿,看了一眼贵妃榻上的女子,“一道旨意而已。你要信我。”
“我信。”徐若兰自己都觉得自己是颤抖着说出这两个字。
“你来的早了点。”
“我觉得正好,刚好赶上了婚礼,可以一睹宗氏的真容。”
“你要信我!”男子的声音陡然升高了一分。
“我自然是信你的,放心好了,我先是徐家的人,再是徐若兰。”说着女子睁开眼睛,直直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三年过去,同样的星目剑眉,同样醇亮略带低沉的嗓音,同样的湖蓝色长衫,同样是她侧卧在旁,他端坐品茶。只是彼此再不是情意绵绵了。
“这三年,你过的可好?”
“很好。你呢?”
“很好。”
“看来,我们是真的做同伴比较好,”徐若兰幽幽道,“现在帝都是什么情景?”
男子深吸了一口气,“开恩科,开选秀,这个你应该知道。”
“不错。还有呢?”
“你要听哪方面的?”
“全部!”
“太后和圣上的关系越来越不好了,后戚这一年的太过放肆,圣上一直在隐忍,勋贵还算老实,前个阶段宫里出了个丽妃,深得圣上宠幸。”
“就这些?”
“就这些。”男子说着笑道,“我是人,不是神。”
“你要什么时候动手?”
“不急,现在还早呢,等圣上查了江浙的盐事再说。”说着男子起身走到贵妃榻旁边俯下身子,单手抚摸徐若兰的脸庞。
“你等得了吗?”
“你说呢?”男子在徐若兰耳边轻声道,“太晚了,你该休息了。”顺手点了徐若兰的昏穴,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
临走前挥灭灯火。皎洁的月光洒在窗台上,衬的夜色越发宁静了。
就在摄政王走后不久,另个身影出现在徐若兰的房间,嫌恶的看见桌上,拿起萧寮用过的茶杯,准备捏成粉末,又想了片刻,还是放下了。
转身走到床前,摩挲这徐若兰的脸。
“你是我的,没有人能抢走你。等我。”
说完,男子翩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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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得意学生今天进城了。”
“怎么?你想见见她?”胖夫子一边打着扇子,一边说道。帝都的四月已经开始热了,尤其是对一个胖子而言。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太后前几天下了懿旨,赐婚萧寮和宗老头的女儿。”
“什么时候的事情?”胖夫子被下了一跳。
“什么时候?!现在整个帝都都知道了,估计就除了你以外。”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胖夫子急的团团转,“你赶紧给想个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懿旨都下了。”
“你不知道的,徐丫头知道这个事情会疯了的,这丫头疯的时候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
“我是不知道徐若兰疯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但是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徐若兰没有疯,也不会因为这个疯。”胖夫子争辩道,“因为到现在为止整个帝都都风平浪静。”
“废话,现在闹什么。要闹也是婚礼上。”胖夫子气急败坏道,“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找徐丫头。”
“等等等,”程夫子一把拉住胖夫子,“你知道她住在哪里?”
“不知道。”胖夫子摇头。
“那你怎么去找,况且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大半夜的。”
胖夫子顿时泄了气,蹲在地上不吱声。
“你真的确定她会去闹?”程夫子狐疑道。
胖夫子白了程夫子一眼,撇撇嘴道,“你何时见过徐丫头吃过亏?”
“自是没有。”
“那就对了,徐丫头我一路看过来的,不会错。明日,明日一定要去找这丫头。”胖夫子说着有想到了什么,“太后这个昏招,真是出的如此拙劣。”
“此话怎讲?”
“太后想的到好,宗家是孤臣,让宗家女嫁个摄政王,断了摄政王通过联姻笼络关系,这换别人肯定是可行的,但是问题是,人家摄政王也要肯通过联姻壮大势力啊,当年徐丫头和萧小子我一直看在眼里,他这两个人是断然不会放弃对方的。”
“那正好啊,萧寮接了懿旨,取宗家女子,他和徐若兰之间必然会出现裂痕,太后这招还是有点效果的。”
胖夫子用一种白痴的眼光盯着程夫子,“我敢保证,这么刺激徐丫头的结果是整死宗家的丫头,然后率领整个徐家一边倒向摄政王的阵营。”
“他们本来就有情,狼狈为奸是早晚的。”
“你懂什么?若是没有懿旨,徐若兰还可以斟酌一下,毕竟三年了,人是会变的,说不定还能在中立和萧寮之间犹豫一番,现在这么一闹,这和当时徐瑞国那个匹夫不认同萧小子的情况一样吗?”
“你的意思是,这会勾起徐若兰的伤心事情。”
“算你还没傻到极点,这下帝都可有的折腾了。”胖夫子叹息道。
“不会吧?”
回答他的是胖夫子的一个白眼。
第二天早上徐若兰叫来掌柜冬发,一去了徐家在帝都的旧宅。
大门上的铁钉已经锈迹斑斑,墙头也生了杂草。徐若兰推开大门,看到梁上结的蛛网,正应了那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
冬发见到东家有些伤感,便道,“小的已经分派下去了,三天之内定能打扫妥当,东家看还需要注意些什么吗?”
徐若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不再言语,一路顺着走廊慢慢走到后院。后院肿着成片的桃树,四五月正是花开的季节,满眼桃花连成一片云海。
当年的他说唐寅的桃花庵写的极好,诗文悠然自得,有着采菊东篱的风骨。
当年的她说以后买片地,种下桃林,林内造一间小屋,和他做一对桃花仙。
后来的她没来得及买地,没来的及造一间小屋,桃花仙也就成了一个梦。
徐若兰走进桃林,在一棵桃树下挖出了两坛酒,打掉坛口的土封,扯下油布,尝了一口坛里的酒。
又苦又酸!正配了现在的自己,徐若兰不由得自嘲。当年兴冲冲的学来的酿酒术,以为能酿出桃花酒,结果这桃花酒和以前所有的以为都一样,只是以为罢了。
徐若兰一手拿着酒坛,一手扶着树干,脚下一点,跳上了桃树干,俯瞰整座桃林,风起掀起一片花海。
“北方有佳人,一笑倾人国。”林海中传来男子低声的吟唱,由远及近,青衫漫步出一个男子。
待到男子走到树下,站定,仰头对着徐若兰笑笑,“三年不见,佳人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