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秋去冬来2
我们坐在咖啡馆的落地窗前,欣赏着雪景,喝着香喷喷的咖啡,却相对无语。也许这么说并不恰当,至少我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我结婚了!”她喝着咖啡,眼睛望向窗外,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笑了一下,“是吗?就是刚才那位先生吗?”
她“嗯”了一声,“他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总,他的老婆五年前去世了,我们在一次聚会上认识,半年后他向我求婚,我就嫁给他了!”
婚姻大事,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如此的轻描淡写。我轻叹了一声,“你过得幸福吗?他对你好不好?”
“他对我不错,他让我住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大别墅,出行有名车接送,在家有保姆伺候,钱包里永远有花不完的钱。我再也不用抛头露面,周旋在各种男人之间,为了那可怜的几百块钱小费,陪尽笑脸,流尽血泪。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幸福的话,我想我是幸福的!”虽然她说这话时,一脸的笑容,但我还是从她眼睛里看到了悲伤。
那是我们共同的悲伤。虽然当年我没能拦住她越走越远的脚步,但我却亲眼目睹了我们一起走过的那段心酸的旅程,经历了痛彻心扉的心理挣扎,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好姐妹被残酷的生活逼进了死角,直到跳进了泥潭,再也上不了岸。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相伴离开了那间咖啡馆,她动作优雅的迈进了等候多时的高级轿车,微笑着冲我说了声再见。
看着她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的眼泪夺眶而出,独自走在雪地上,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了八年前。
那时的我,刚从家里逃出来,到北京后,打的第一个电话、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陶丽,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她是我唯一的依靠,我唯一的亲人。
她是我姐夫的表妹,年长我两岁,已经在北京呆了四年了,她能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穿着打扮已经看不出她是一名农村姑娘,颇有城里人的风范。她很漂亮,一双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尤其是笑的时候,嘴角两个小酒窝格外惹人喜欢。
她在车站接到我后,把我带到了她的住处,那是一间地下室,大约有十五平方左右,里面摆着两张上下铺,还有两个简易衣柜,我住到了她的上铺,另外两个女孩子是来自四川的一对姐妹,长得水灵灵的,和陶丽在一家饭店打工,这间地下室是她们合租的。
第三天,我就在陶丽的介绍下,到她打工的那家饭店做了服务员,开始了我的打工生涯。
那是一家主营海鲜的酒楼,规模在当时看来不算小。老板是地道的广东人,长得瘦小而精干,一双小眼睛让人望而生威。我不太喜欢他,因为他总是用那双小眼睛在我们这些女服务员的身上打转,有时还与服务员开一些不堪人耳的玩笑,而那些女孩子们好像早已习惯,有几个胆大的还回他几句,他就趁机拍一下她们的屁股,或是摸一下她们的手。而这一切,在我这个刚从学校出来的学生来说,有些不能接受,出于生活的考虑,我不得不忍耐,但我从不肯近他半步,从不与他开半句玩笑,甚至从不与他多说一句话。
在那样煎熬的日子里,我和陶丽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不管到哪儿,我们都手挽着手,就像是一对亲姐妹。
大约过了半年左右,那个老板因为赌博输了,把饭店卖给了别人,新任老板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是个东北人,长得人高马大的,脸上的脂粉厚的咳嗽一声都能落下一层。自从她接手这个饭店后,生意比以前好了很多。
可最终导致我们离开这家饭店,让我们失去工作的,就是这个俗不可耐的女老板。
那天晚上,天气格外的冷,风格外的大,地上的落叶积了厚厚的一层,一副快要下雪的样子。
我和陶丽站在二楼包间外的走廊上,轻声地聊着,盼望着客人早一点结束,我们也好早一点下班。
快十一点时,我负责的包间的客人喝得面红耳赤,打着饱嗝相互搀扶着离开了酒店,我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手脚麻利地打扫完卫生,站在门口等陶丽。眼看都十二点了,那个包间的客人还没有走的意思,就在我俩无聊得快要睡着时,从那间屋子里传出了一声“服务员”。
陶丽赶紧推开门走了进去,笑着问他们还需要什么,可就在这时,离她最近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的手准确无误的摸住了陶丽的屁股,吓得陶丽惊叫一声,躲开了。可就这一躲,惹的在座的几个人不乐意了,一个年轻的男人,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一巴掌打在了陶丽的脸上。
我迅速跑过来,扶住了陶丽的身体,大声地斥责他们,“你们做什么?凭什么打人?”
只见那个年轻男人,把嘴里的牙签向我脸上吐来,一边冷笑,一边对着我们破口大骂,“做什么?你说做什么?臭不要脸的,你当你们是谁啊?我们处长摸你那是看的起你,你还不识好呆,躲什么躲?你的臭屁股就恁主贵?还不赶紧去向我们处长赔不是?”说着就过来揪我们的头发。
在饭店工作的这些日子,虽然见到过各种各样的人,但今天这些人却分外的嚣张。陶丽一把推开我,身子一低躲过他伸过来的手,端起桌子上的一杯酒泼在了那个男人的脸上,气得两眼通红,身子微微地颤抖着,不甘示弱地怒视着他们,“你他妈才不要脸呢!我凭什么道歉,该道歉的是你们这些混蛋!”
而那个被泼了酒的男人,气的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一脚踢开了身后的椅子,抹了一把脸,照着陶丽的头部就要开打。我眼疾手快地把陶丽的身子拉后了一些,这才躲过了他举起的手。另外几个也跟着站了起来,竟然没有一个人出面阻止,反而瞪着醉眼冲我们冷笑,其中有一个醉的连身子都无法站稳,双手撑着桌子扯着嗓门杀猪似的嚷嚷着叫老板。
很快,老板就跑了上来,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涂满脂粉的长脸冷得像结了一层霜,丝毫没有帮我们的意思,大声地命令我们向他们道歉。
虽然知道她是一个只认钱的生意人,但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的不通情理,连一丝安慰我们的意思都没有。陶丽委屈的泣不成声,倔强的闭着嘴就是不道歉,场面一时间进入了僵局。
我失望地看了老板一眼,用力地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向他们鞠了一躬,满怀屈辱地向他们说了声对不起。可那个混蛋却不肯就此罢休,指着桌上的多半瓶剑南春说:“鞠个躬就算了?没那么便宜,既然你这么仗义,就把它给我喝掉,喝完了我就原谅你们。”
我不死心地向老板投去求救的眼神,期望她能说些什么,可她依然冷着脸一言不发,漠然地看着这一切。此时陶丽走过来一把拿过酒瓶,“你们不要为难她,一切都因我而起,不关她的事,这酒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