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儿?”
关月一上了车,海兰就禁不住问了一句,她对这个女人非常好奇,总想深入了解一下,因为她实在不明白,汪海正为什么会对一个样貌气质都不如她的女人情有独钟。
“我在附近上班。”关月淡淡地答了一句,暗暗地摸了摸她坐着的真皮座椅,又装作不经意地环顾着车里的一切,一切都是新的,类似于胡桃木的仪表盘和手柄散发着温润的光泽,鼻子里闻到的是一股混合着皮革和香水的怪异气味,耳朵里听着悠扬婉转的轻音乐,努力地为听者营造着一种令人安逸舒适的温馨气氛,这和她刚才驻足在春季扬沙中焦急等待公交的氛围迥然不同。
关月忍不住问道:“你这车应该不便宜吧!”
海兰得意地笑了,“还行吧,也就二十多万,光这导航就花了一万多。”
关月仍然记得汪海正和她说过没借给海兰多少钱,二十多万,在他的概念里这难道是个小数目?
关月心里有些难受,又有些不平衡了。将头撇向车窗外,陷入沉默。
要说海兰的心眼儿没多坏,也许是出于嫉妒,亦或者为了炫耀,还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反正,她极尽可能地想要挫挫关月的锐气。她是这么想的:汪海正不是喜欢你吗?喜欢你怎么不给你买车,穿得也那么老土。
于是她越发显摆起来,“这车是我哥买了送我的,他陪我挑了整整一天车,还专门儿陪我练习了一天,嗳,对了……。”海兰突然想了起来,“你在这附近上班是吧,呵呵,我哥这边还有一套房子,那房子是他和我姐原来住过的,是幢别墅,很大,很漂亮,我带你去看看,我有钥匙。”说话间,海兰一打方向盘,拐了弯儿。
关月的心不由地砰砰跳动不已,因为海兰行使的方向居然离她供职的大厦越来越近。她们大厦附近就有一片别墅区,那几乎是本市最有钱的人居住的地方。公司里的美眉们中午一块儿出去拼饭的时候,时不时会透过小饭馆油污的窗户,仰望几眼那片别墅,看着出出进进的各种叫上名字和叫不上名字的豪车,总是艳羡慨叹:要是能住进那里面,此生无憾啊!
果不其然,海兰带她来到的正是这片别墅区,这片很多女人痴心妄想希望住进来的地方,也是关月从来都不敢奢求有朝一日能够涉足的地方,而今天,她居然有幸进入了这片令无数美女心驰神往的美丽梦境。
汪海正啊汪海正,关月心底涌出了一丝悲凉的微笑,眼泪瞬间氤氲了双眼,就连周遭的风景也变得虚幻起来,这怎能不让她发笑?
她天天风雨无阻,站在破烂的公交里,行程一个小时去汪海正远在另一区的公寓,给他做饭,陪他睡觉,却从来没有想到,他还有一处这么豪华的所在,竟然与她供职的大厦毗邻,步行几分钟便可走个来回,不要这么讽刺好不好,他居然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关月已经不想看了,她只想找个无人的地方,平复自己波涛汹涌的内心。可海兰不就是为了刺激她吗?关月强忍着自己,手脚冰凉,还要强装淡定地接受眼前的事实,因为她从来不许外人看到自己的软弱。
她已经想好了,即便接下来看到的是比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还要装饰奢华的屋子,她也要从容自若,坦然面对。
海兰看着关月镇定的脸,带点挑衅地为她打开了门。
确实很豪华,但关月已经提前给自己打好了防疫针。她踩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像局外人一样匆匆扫视了一眼周遭的摆设,心里不由冷笑:这样华丽的房子也不过就是座坟墓,还挂了那么多死人的照片,没什么的,就是汪海正让我搬进来,我也不敢住。
海兰看着房子震慑不住关月,又把那宽大的衣柜打开让关月欣赏。
衣柜里满满当当挂满了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衣服,有皮草,有纱裙,有冰丝,有开司米,春夏秋冬的外衣整整齐齐地悬挂在一排排的架子上。海兰随便拿出一件,翻着标签让关月看,告诉她:“这里所有的衣服都是名牌,随便一件至少都两三万,我姐很会享受的,我哥挣钱就是让我姐花的……”说着说着,她也不由地感慨起来,“虽然我姐走的早,可她活着的时候过得还真是舒服,这辈子也不算白活了。”
是,关月心里默默地承认了这一点,这种生活真的是她做梦都做不到的品质优雅富贵的生活。
海兰见关月不说话,又蹭蹭地上了二楼,边走边说,“别的屋还有好几个这么大的衣橱,光内衣就占了整整一个柜子,我带你参观参观。”
关月的脚不听使唤地随着海兰走了上去,海兰首先打开了主卧的门,关月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贵气的欧式大床,那个和汪海正公寓里一模一样的大床,那个她经常和他睡觉的大床。
这个大床瞬间刺痛了关月的神经。人都死了,还要买同样的床缅怀她吗?是不是躺在床上,就像仍然和她躺在一起?
关月闭了闭眼,再也不想看了,脸上不知怎么泛起了诡异的潮红,身子也不由地微微颤抖起来,她扶住贴着淡雅壁纸的墙面,好一阵眩晕,是太激动了吧,竟然差点晕倒。
好半天那阵恍惚才过去,关月努力平定下自己的声音,说道:“时间不早了,海兰,我想起还有点事情要办,我得先走一步了,谢谢你载了我一程。”说完还牵出了几丝僵硬的微笑送给海兰,然后便转身,匆匆走了出去,走出了大门。
和煦的夜风轻轻拂在她的脸上,还送来了香花吐蕊的芬芳,那汪清澈的人工湖两岸已经有人带着名贵的小狗开始散步了,天边最后的一抹霞光为周遭的风景镶上了一道夕阳红的边框,一切都那么美,那么祥和,可这一切都不属于关月,关月现在只想快步走出这片富人才有权享受的别墅区,快点走到街上去。
她现在很饿,急需要补充早已消失殆尽的能量。富人区附近没有价格低廉的小饭馆,都是一处处装潢华丽的饭店,关月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稍微不起眼的湘菜馆,一头扎了进去。
菜单上的菜并不便宜,关月想:管他娘的,吃吧!又不是没钱花。
她一赌气点了四个菜,几乎什么贵点什么。连服务员都奇怪了,明明刚才问她几位,她说只一位,怎么点这么多菜,而且还都是高档菜,于是,服务员委婉地提醒她:“这位小姐,有两个菜做起来会慢一些,您看……”
关月把菜谱一合,豪迈地说道:“没事,先把快的端上来,我再要两碗米饭,你们这儿有水吗?我渴了。”
关月接下来喝了好几杯水,首先喝了个水饱,居然不怎么饿了。
可看着一桌子布满红辣椒的湘菜,她还是使劲的吃,吃得胃像着了火一样,感觉嘴唇辣得都不是自己的了。
爽就一个字,关月流着汗,专拣那辣椒吃,她觉得唯有辣到心里,才能遮住那股憋气的难受。一碗米饭很快下了肚,第二碗米饭没吃了几口,手机响了,是汪海正的。关月有心不接,手机却一直响个不停,惹来了周围吃客的目光,她只好接了起来。
“小月,你怎么还没回来啊!我都到家了。”接通后,汪海正的声音马上传了过来,还带着一丝轻松调侃的腔调。
关月咽下米饭,沉思了一下,尽量平静地说道:“海正哥,我有点事就不过去了。”
“什么事?”汪海正能听出关月的语气和平时不太一样,似乎有些低落,又问了一句,“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关月脑海里迅速想着措辞,“就是……我最近比较忙,也想考虑一些事情,我就不过去了,你自己多保重。”
汪海正心里一惊,什么保重不保重的,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他预感到肯定又有什么事惹着她了,可这几天两人相处得不都好好的吗?这个女孩子的心思真难捉摸,汪海正声音不由地就严肃起来,“小月,你怎么了,居然和我说这种话。对了,我今天想起来还信用卡,发现你已经还上了,你也和我太见外了吧!”
“也没几个钱,我去银行的时候顺便就还了。”关月随口说道。
“以后还是让我还吧。”汪海正叹了口气,其实他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话语里就透出了一丝委屈:“小月,你呀,让我怎么说你好呢?我没想到你会和我分的这么清楚。”
关月听了这话,无来由地眼圈又红了起来,掩饰地说了一句,“还好吧,我没觉得见外,我先放了啊,我要加班。”匆匆挂断电话,关月也彻底饱了,面对着一桌剩下多半都没吃完的菜,平静了许多,想要豪迈地耍耍一掷千金的潇洒也耍不起来了,叫来服务员打包,大袋小袋地提着走出了饭店,走向自己的小屋。
一路上,她也问自己为什么要还那张信用卡,反正就是觉得应该她自己还。也许是因为两人还没好到她可以随意支配他钱的地步吧,没准哪天说分就分了,还是别欠着人家的钱为好,无论是情还是钱,都不能欠着,分的时候才能挺着胸脯离开。
汪海正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关月忍着没有接,响了几声便断了,却发来了一条短信:小月,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是真的加班,加完班告诉我,我去接你,我只想我们轻轻松松,高高兴兴地在一起,有什么矛盾,不妨当面说出来,我们共同解决。
这是一条言辞恳切,态度认真的短信,关月看了半响,想了几分钟,同样认真地做出了回复:海正哥,我想静静心,想通一些事情,想好了我会联系你。
是啊,她确实应该好好静下心来,把自己这些挫败的感情想个清楚。不论是和姜涛,还是和汪海正,她总觉得自己活得憋屈。如果不是姜涛出轨,她还傻大姐似的活得很开心,操持着家里的柴米油盐无怨无悔,可有了这两段感情,她才知道,女人不是宜家宜室,甘心付出就可以搞定男人的,她还缺点什么,让她总是抓不住男人的心。男人是不同的男人,可她都没感受到真正的爱,原因在她吗?还是她对男人的爱要求的太多?她是应该好好想一想了。还有,她要做出一个决定:该不该和汪海正再这么继续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