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该让其走掉的人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在此之前,他虽然曾经隐隐约约露过那么一小脸儿,可既没有留下他的名姓,也没有留下他的去向踪迹,欲要认识他的真面目,还得从头道来!
这个人名叫苟石轩,原本是羊八寨据点的一个伪军小队长,就是上次元宵节抗日救国军在袭取羊八寨日伪军据点时打电话向金沙镇求救的那个家伙。
他本是个街头无赖,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姐妹,光杆儿闲汉一个人儿,往日里全凭着苟吃伙骗混日子。羊八寨组织成立民团的时候,他为了给自己寻求个生活出路投在团总陈永升手下当了一个小小的团丁。
陈永升投降日寇当了汉奸以后,他随同改编为皇协军,混来混去竟混出了一个小队长的官衔儿。有了这个纱帽翅做幌子,便有了狐假虎威的本钱,他整天里招摇过市,鱼肉乡里,极尽龌龊不堪的勾当。
在他想来,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有权不使,过期作费,蛤蟆洗腚锤儿,乐得一时儿算一时儿,管他什么三亲六故七大姑八大姨,能让他吃香的喝辣的主儿便是他的亲娘老子,全无一点儿廉耻之心。
在他看来,是大日本皇军来到这方土地上才让他有了用武之地,是投靠到了大日本皇军的怀抱中才改变了他穷困潦倒的生活现状,为此,他非常倾心于做一个大日本皇军的忠实走狗,即使让他去舔腚****也心甘情愿。
在当时,抗日救国军攻破羊八寨据点以后,经过教育动员,大部分伪军当场反正参加了抗日救国军,他也跟着浑水摸鱼地混了进来,在王小月庄整编之后被分配在高歧山连当了一名副班长。
他参加抗日救国军并非是因为是良心发现,而是别有所图:一是怕抗日救国军说了不算,不肯轻易放还他这样有劣迹的汉奸;二是怕一旦失去日伪军据点的庇护而成了老百姓攻击的靶子;三是怕一时找不到饭门饿了自己的肚皮。所以他踌躇再三,还是选择了投靠抗日救国军。
此外,他还有个非常阴险的计划!他再三揣摩,抗日救国军虽然攻破了羊八寨据点,可终究不能长期占领,到头来,羊八寨还得是大日本皇军的地盘儿,如果他能够打入到抗日救国军的内部,把侦察到的军事情报往大日本皇军的手里一送,岂不又可以捞个一官半职,重新过上花天酒地的好日子!
他的心里这样想着,便事先打好了鬼主意。等抗日救国军返回王小月庄进行整编的时候,他便暗地里打探起了军事情报。其间,他几次想在夜里摸出村去逃跑,可由于哨兵把守得严密,都没有让他得逞。
今天夜里一出击作战,他认为自己逃跑的时机到了,便在大部队向四埝村渡口转移的途中偷偷漏了下来,藏在草窠中窝了半宿,挨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偷偷摸摸摸地向着金沙镇奔去。
苟石轩忍饥挨饿地一直跑到日中时分才赶到了金沙镇,一见到守城的日伪军他就忙不迭地爆料说自己是专程来给皇军送军事情报来的,要紧急求见伍代太君和董副司令报告情况。
其时,伍代雄介和董祥荣率领着日伪军的大队人马尚留在四埝村一带的野洼里搜寻抗日救国军的踪迹,接待的日伪军就把他交给了负责留守金沙镇的日军宪兵小队长岸川一郎。
岸川一郎听说是有人送来了重要的军事情报,大为惊喜,为因他自己不懂中国话,当即把日语翻译胡中平给招了来,一同在司令部进行了传讯。
苟石轩本来以为只要打出送军事情报的幌子就会得到大日本皇军的青睐,先招待他大酒大肉的吃上一顿,然后等把情报一出手就光等着升官儿发财了;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凉水也没有人管他喝上一口就开始了传讯,而且是让他像犯人一般站着接受审讯。
他在羊八寨据点位小职卑,难登大雅之堂,而岸川一郎和胡中平二人又是长期驻守在金沙镇的内勤人员,向未到羊八寨去过,所以两下里一照面儿谁也不认识谁;不仅不认识,连面熟都谈不到。
同为汉奸,胡中平却始终认为自己这个汉奸是名牌级的汉奸,是个高档文明的汉奸,不是那些顶着一脑袋高粱花子的土老帽汉奸所可攀比的,所以他一见到苟石轩那副委琐潦倒的摸样便有三分看不上眼。
岸川一郎宣布审讯开始以后,胡中平便阴阳怪气儿地拉着长谈问道:“太君问你,你是哪里来的,姓什么,叫什么,有什么军事情报要报告给太君?”
苟石轩慌忙答应道:“小人姓苟,贱名石轩,苟石轩,是羊八寨据点皇协军的小队长,有机密情报要报告给伍代太君!”
胡中平回头用日语与岸川一郎嘀咕了一阵儿,又正过脸儿来声色俱厉地向他申斥道:“太君说你的说谎,皇协军在羊八寨驻有一个营,有连长排长班长,从来就没有什么大队小队,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小队长?”
岸川一郎和胡中平所说的是新近驻守到羊八寨的一个营,按其现行编制来讲确实没有大队小队的编制,而苟石轩自打混入到抗日救国军中以后又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这个新近的变化他又哪里能够知道,所以被问了个张口结舌。
胡中平见他神色慌张,辞不达意,心下生疑,又厉声喝问道:“快说,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个小队长,不是土八路派你来送假情报的探子吧?”
一听胡中平口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吓人的话来,苟石轩不由得大惊失色,慌忙辩解道:“不、不是,我真的不是土八路的探子,真的是羊八寨据点皇协军的小队长,我们的大队长叫陈永升,不、不过,让土八路给打死了!”
“这么说,你是陈大队长手下的人了?”胡中平又问道,神色依然非常严厉。
“是的,是的,据点的陈大队长、山口太君,我的都认识!”苟石轩赶忙顺着梯子上房,接着胡中平的话茬便捋了下来。
他的心里在想,我把羊八寨据点的老皇历都给翻腾出来了,这一回你们这两个要人命的家伙应该相信我了吧!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胡中平又面如寒霜似地质问道:“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已经参加了土八路?是不是土八路派你来送假情报的?快说!”
千层篱笆没有不透风的墙,羊八寨据点伪军集体反正参加抗日救国军的事情胡中平早有耳闻,一听苟石轩翻起老皇历,马上就联想到了这个事情,便顺理成章地把他心中的怀疑给问了出来。
一听到“参加土八路”几个字,苟石轩就像是被蝎子的尾巴给蛰到一样,身子一抖,吓得脸色都白了,赶忙惶恐地辩解道:“长官不要误会,我是参加了土八路,可那不是我心甘情愿去参加的,我是被、被土八路给抓去的!”
胡中平用一种鄙夷的眼光审视着苟石轩,盯了他好一会儿,复又贴在岸川一郎的耳边嘀咕了起来。
岸川一郎越听脸色越难看,突然提挺身从椅子上站了起了起来,叱喝道:“八嘎,你的良心的坏了坏了的,投降了土八路的,嗯!”
他一边大声叱喝着,刷地一声将指挥刀亮了出来,又上下比画着叫道:“你的,土八路的,要好好地坦白坦白的,不然的,喀嚓喀嚓的!”
岸川一郎这么一发威,吓得苟石轩两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哭叫着辩解道:“太君,太君,您听我说,我原来是羊八寨皇协军的小队长,据点被打破的时候,我是被土八路掳去的,我是忠于皇军的呀!”
“那好,你说你是忠于皇军的,那你用什么来证明来证明你的忠诚呢?”胡中平用质疑的目光向他盯视着,嘲讽地问道。
苟石轩见胡中平和岸川一郎两人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心里瘮得一阵阵发毛,便哆哆嗦嗦地把当初参加抗日救国军的阴谋动机和过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怕饿肚皮等其他想法则隐去一字未提。
接着,他又信誓旦旦地表示:“我这次之所以从土八路那里逃跑回来,就是要给皇军的大太君讲清楚土八路的隐藏地点,好让皇军派人马前去围剿,把土八路给一网打尽,给我们的陈大队长和山口秀吉太君报仇!”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叨咕了好半天,才把自己的来龙去脉给讲明白,又把抗日救国军的转移地点反复讲说了好几遍,并再三强调说,如果皇军派人马前去围剿,他可以给皇军做向导!
胡中平同岸川一郎在一起嘀咕了好一会儿,觉得苟石轩讲得又可信又不大可信,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又觉得这也不是他们所可以决定的事情,便商量着先把苟石轩给押起来再说,等伍代雄介回来再做定夺!
商量过后,胡中平又用质疑的目光盯着苟石轩说道:“你说得这些话是有些道理,可漏洞也不少,等伍代太君回来以后,你自己去解释好了!”
苟石轩惊愕地问道:“怎么,这位太君不是伍代大、大太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