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得背后的枪声陡起,又听得杀声震天,在阵地上撅着屁股朝前打枪的伪军都给吓蒙了。慕连城情知是遭到了暗算,一见形势危急,赶忙大呼道:“弟兄们,掉转枪口朝后打!”
他的指挥是没有错的,只是命令下达的太晚了。其话音儿未落,就见到一片寒森森的刀光如追波逐浪一般汹涌而来,转眼之间就扑到了面前。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已经别无选择,本能地弓身向下一伏便在黑影里斜窜了下去。
阵地上的伪军猛然间一见到这个阵势,哪里还有心恋战,都想马上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可慌促之间又避无可避,有的硬着头皮挺着没有上刺刀的秃头枪想夺路而逃,有的干脆把枪一扔撒丫子就跑,散成了栖鸟惊飞。
伪军的阵地说是阵地,其实就是在草地上临时构建的火力点儿,他们长途奔袭而来,来在这里一遭遇到阻击就投入了战斗,哪里来得及修筑工事;此外,他们本来是要突破阻击防线去占领四埝村渡口的,也不曾想要构筑工事。
吕信文一马当先,把鸳鸯双刀舞得如同梨花翻飞,接连砍倒两个作势欲抵抗的伪军,随即奋起神威上盘下旋、立劈横扫,左刺右扎地冲杀了起来,一路所向披靡,杀入了乱军之中。
趁着伪军阵地上一阵哗乱,张铁匠率领着八九百操刀手冲了上来,他把手中的虎眼竹节钢鞭舞得风声飒响,一闯上阵地就将一个当头拦路的伪军给砸成了肉酱,呼叫着冲上来的战士们展开了勇猛的冲杀。
顷刻之间,整个阵地上刀光起落,人影乱分,敌我双方混战在了一起。在一片响彻云天的喊杀声中,抗日救国军战士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如猛虎扑食一般横冲直撞,直杀得敌人鲜血飞溅,四处逃窜。
易树林和庄青山见到敌人的阵地上乱了营,也跟着振臂大呼,率领着手下的数百名战士当面冲杀了上来。两下里的战士一汇集,不仅在声势上大大压倒了敌人,而且在兵力上也占据了相当的优势,把敌人给死死地困在了核心。
等到两面夹击之势一形成,就连那些原先抱着侥幸心理欲图乱中夺路脱逃的伪军也大都放弃了无谓的抵抗,不到半个钟头,一千多伪军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降的降,全都土崩瓦解了。
易树林和庄青山都是心里打着小算盘的人,他们指挥着手下的人马向上一冲,就奔着敌人抛弃的机枪阵地和掷弹筒阵地扑了过去,待前面的战士雨过地皮湿地从阵地上冲过去以后,后面接踵而上的战士就忙活着打扫开了洋落,不大一会儿就弄了个盆盈钵满。
吕信文和张铁匠是带着人马增援来的,哪里会想到易树林和庄青山有这样的小心眼儿,只顾指挥着增援上来的战士大砍大杀,追歼敌人,等到战斗胜利结束的时候,大部分重武器都成了易树林和庄青山所部的战利品了。
吕信文和张铁匠见好就收,怕后面再有增援的敌人陆续赶来纠缠,指挥着得胜之军草草打扫过战场,便乘船进到港里与邹同义、吕景文、康洪恩等人会合起来,浩浩荡荡回了鸭子台大本营。
慕连城借着夜色的掩护,带着几个贴身卫兵从人缝里漏了过去,慌慌如丧家之犬一般拼命地向西狂奔;跑到半路,井松龄也带着七八个残兵追了上来,两下里合兵一处,沿着河边的小路逃了回去。
阎家房子北岸下的围歼战将要结束的时候,董祥荣、小松原、翁君达等人率领着所部日伪军赶到了四埝村南岸的渡口。其时,许耀亭、韩德平和秦二虎所部早已经乘船顺流东下,一个抗日救国军战士的人影儿也寻不见了。
听着娘娘河北岸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和渐渐稀疏下来的枪声,慕连城忧心忡忡地对翁君达叹道:“你来听听,怕是咱们河北岸的队伍也上了土八路的套了,咱们就是能够赶过去帮忙恐怕也来不及了!”
翁君达道:“副司令,您就不要再操这份儿闲心了,这是渡口没有船,就是有船渡我们过去的话,还不知道土八路给咱伏着什么样的险招呢!”
两个人正与小松原站在渡口的河岸上长吁短叹,就听岸下有人高声叫道:“是董副司令过来了吗?”接着,又响起了一片嘈杂的喧哗声。
“是哪一个?”董祥荣一听,就知道有外人来寻,可在这半夜三更的旷野之中又有什么人知道他的名讳呢?他心下透着新鲜,略一迟疑,便迈步从河堤上跑了下来。翁君达和小松原也跟着跑了下来。
“报告副司令,渡口守备连连长曲宝明前来报到!”来人快步走到董祥荣的面前立正打了个敬礼。
董祥荣一听还是自己的部下,精神头马上提了起来,喝问道:“皇军派你来守卫这个渡口,你不尽职尽责地在这儿守卫着,跑到哪儿打蛤蟆去了?”
“报告副司令,土八路太狡猾了,没有等我们发觉,他们一下子上来了七八百人,把我们全都给包围缴械了!”
董祥荣怒道:“你们这里驻守有足足一个连的人马,也是二百多人呢,难道一枪没放就让土八路给缴了械?你们难道都是死人么!”
“不是,不是,副司令,我们的弟兄们小心着呢,又放了巡逻哨,又放了警戒哨,可这半夜三更的,到处都是黑漆漆地一片,等哨兵发觉的时候土八路就冲到了我们近前了,再想动劲儿就动不了了!”曲宝明鼓足勇气辩解着。
翁君达在一旁听着,心里在暗暗地发笑,上前劝解道:“副司令,算了,算了,既然已经成了这个奶奶样子了,再责怪他也没有什么用了,就消消气吧!”
又向曲宝明问道:“你们的枪都让土八路给缴了械,人都到哪儿去了,难道就剩下了你一个,你手下的兵呢?”
曲宝明伸手向南远远地一指:“土八路虽然把我们的枪给缴了,人可没要一个,一个个都在那边猫着呢;我们还收留了骑兵连被俘虏的一些弟兄,他们是后赶来的,现在都猫在一块儿了,一个也不少的!”
董祥荣还在惦记着黑龙港抗日救国军突围的事儿,追问道:“你们既然一直就猫在这儿附近,有没有看到突围的土八路向着哪个方向转移呀?”
“突围?转移?”他这突然一问,登时把曲宝明给问晕了,愕然应道:“没有呀,土八路没有突围转移呀,若是大队人马橐橐地一走,我们就是看不到,听也会听个八九不离十的,没有大队人马从这里突围通过呀!”
“那你知道不知道把你们包围缴械的土八路到哪里去了?”董祥荣把话题一转,又继续追问道。
“您是问这个呀,我知道,我知道,他们过来瞎捣鼓了好半天,是闹着要给黑龙港里送粮食的,等到粮食一捣腾完,他们就乘着船走了!”
“这是你亲眼所见?”
“哪里,哪里!”曲宝明赶快摆手道,“土八路怕我们偷看碍事,把我们给远远地赶了下去,黑糊糊地隔着个河堤,又哪里看得见呀!可他们那么多人吵吵着加油运粮,让我们给听了个满耳朵!”
翁君达在一旁敲打道:“副司令,这是我们自己给弄错了,看这情形,黑龙港里的土八路根本就没有突围转移的意思,只不过是通过这个渡口补充些给养而已,连伍代太君也给搞错了!”
董祥荣这个时候也回过了味儿来,心里已经没了脾气,摆了摆手,向曲宝明吩咐道:“算了,算了,你去把那边猫着的弟兄们都给带过来好了,还好土八路没有把咱们的人给掳了去,枪皇军有的是!”
——这是杨秀山给曲宝明出得个馊主意,曲宝明依计而行,仅仅受了一顿训斥就轻轻松松地过了关!
伍代雄介率领着一千多鬼子兵大刀阔斧地从胡家庄方向杀了过来,在路上陆续收容了武居弘通、赫连洪、乔象福等十几个向回逃的日伪军残兵,又遇到已经昏迷不醒的狩野市郎等人,途中耽搁了一会儿,赶了近两个钟头才赶到了阎家房子以南的战场上。
等大队日军赶到现场的时候,董祥荣已经带着先头部队向着四埝村渡口展开了追击。伍代雄介见没有仗打,也催动着大队人马一路追击了下来。
在途中,他们远远听见先头部队又与土八路发生了战斗,可由于两下相隔得太远,没有等到追到近前,战斗早就结束了,曹金海的骑兵连已经折而向南、向着潘家洼方向跑得无影无踪了。
当伍代雄介催动着大队人马赶到四埝村渡口同董祥荣所部会合的时候,阎家房子北岸下的围歼战也已经结束多时了。一听到董祥荣报告说,这一路上损兵折将大败亏输,又听说黑龙港的土八路又补充了给养,不禁恼羞成怒,发誓一定要与抗日救国军见个高低!
此一役抗日救国军大获全胜,奏凯而还,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大队人马向四埝村渡口转移的途中走掉了一个不该让其走掉的人!
这个人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