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战的当天夜里,战斗是率先在黑龙港打响的!
天交二更时分,黑龙港北岸首先响起了零星的枪声;过了没有多长时间,在黑龙港的西岸和西南沿岸也相继断断续续地响起了枪声;随着战斗的不断深入进行,枪声越来越密集,渐渐地在黑龙港周围连成了一片。
战斗打响以后,各处告急的求援报告雪片似一个接一个地送到了在金沙镇坐镇指挥的伍代雄介的手中,把个伍代雄介给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在他想来:既然是在黑龙港周围都发生了激烈的战斗,那就足以证明封锁围困的战术取得了预想的效果,一定是黑龙港的抗日救国军已经熬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再不向外突围就得要喝西北风了!
虽然各处送来的求援报告急如星火地都请求他派兵前去增援,可他就是一兵一卒也不向外派,而是一个个传令下去,要在各处坚守要路的日伪军头目一定要坚持雷打不动,把突围的土八路给堵回去!
他在肚子里得意洋洋地寻思着:这些土八路,跟我摆什么迷魂阵呀,这四面出击的打法太小儿科了,我才不来上你们这个当呢!我一定要等你们暴露出主攻方向来以后再行派兵增援,好打你个稀里哗啦!
此时此刻,他虽然一兵一卒也没有向外派,却命令所有日伪军整装待发,做好了随时出击增援的准备。他在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新的作战情报的到来;他在精心准备着,准备着他那致命的一击!
他像一只潜伏在密林深处的恶虎一样,曲身在地,磨牙探爪,警觉地注视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凝神搜寻着期待中的猎物,准备随时张开他的血盆大口肆意吞噬饕餮,以填充自己的辘辘饥肠!
——不过,这只是他个人的一厢情愿罢了!事实上,黑龙港的战斗表面上看似打得昏天黑地,内瓤里却别有玄妙,因为这其中多一半是在做样子!
送康洪恩、孔冠奎、汤敬渊一行人出港求援搬兵之后,邹同义、吕景文、吕信文等人留在港里也没有闲着,在这两天内,他们不仅派出多支小部队出港去侦察敌情,更与李修山和刘殿臣取得了直接联系。
邹同义、吕景文、吕信文等人与李修山、刘殿臣等人都是绿林出身,原本就是一条蔓上的葫芦,虽然时代的风云变换把他们分别推向了敌对的阵营,可若想把他们藕断丝连的关系给一刀割断,实在是天方夜谈!
说实在话,不管是投入抗日阵营也好,还是委身于敌也好,在他们心中都在打着同一个小算盘,那就是企图顺时应势扩充自己的人马,以求在乱世纷扰之中更多地拓展自己的地盘。在这一点上,虽有优劣之别,而实难泾渭两分!
邹同义、吕景文、吕信文三人深知个中奥妙,洞悉李修山和刘殿臣不过是为日本主子所迫前来应景了事,难有死心塌地为日本鬼子效命的真心诚意,便以绿林同道的名义对他们展开了心理攻势。
那李修山本就是邹同义的拜把子兄弟,虽然不能够说是情同手足,也绝对是不想来与其生死相拼的,邹同义的口信儿一到,他先自软了下来,声称他不过是来混饭吃来了,只要黑龙港里的弟兄不跟他为难,他宁愿做个摆设!
那刘殿臣在金沙镇下曾被邹同义和吕景文放过一马,所欠的天大人情还没有得机会偿还,邹同义和吕景文传过来的口信儿一到,他见正是自己回报人情的大好良机,也自然而然地打起了退堂鼓,表示绝不相欺!
就这么一来二去,在短短的两三天时间内,三下双方都各自私下里达成了的秘而不宣的默契,要“假打架活使唤钱儿”,在伍代雄介的眼皮子底下上演一场虚张声势的杂剧来。
把李修山和刘殿臣两人给摆平以后,就只有南线阎康侯的嫡系部队需要认真对付了,这让邹同义、吕景文、吕信文肩膀上的压力减轻了不少。
康洪恩、孔冠奎等一行人回到黑龙港以后,把作战计划一交底,邹同义哈哈大笑道:“真亏你们在那里想得周到,周围的敌情我们早就让弟兄们给侦察清楚了,这一招就不用再使了,咱们赶紧磨枪擦剑做好出击准备就是了!”
出击的这天夜里,为了配合南岸的许耀亭、韩德平所部以及秦二虎所部打好这一仗,给出港抢运给养的部队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天交二更时分,留守黑龙港的孔冠奎所部就兵分多路对周围沿线的敌人展开了袭扰。
邹同义、吕景文、吕信文等人的算盘也是打得很精的,他们已经与李修山和刘殿臣约定好,在北线和西线只是在放放空枪做做样子;在西南沿线也不过是摆出了个突围进攻的架势,其目的不过是为了吸引敌人的眼球而已!
——当天夜里,战斗就是这样打起来的!不过,这也是邹同义、吕景文、吕信文等人一厢情愿罢了!因为那伍代雄介自有他的一定之规,并没有一上来就被扰乱了视线,他还在冷静地拭目以待呢!
此时此刻,两下里都是在心里做事儿,都在期待着对方钻进自己一方精心编制的索套儿中去,谁也不清楚敌对一方是怎么样想的、又是打算怎么样去做?在一片凄迷的夜色之中,一场智慧和力量的较量就这样开场了!
听着四周围响起了时密时疏的枪声,邹同义、吕景文、康洪恩、吕信文等人这才聚集到鸭子台的聚义大厅里开始升帐点兵。
邹同义亮起一双大环眼向康洪恩吩咐道:“你与一同回来的十个弟兄依然化装去打头阵,配合铁匠老弟一营人马前去夺取北高尘头海口,到达那里之后一刻也不要等待,要兵不血刃解决战斗,等候总攻开始接应海上来的船只!”
又向吕信文吩咐道:“你与青山老弟率领本部一营人马前去四埝村渡口,到了那里之后要围而不打,等待总攻的信号一发出,便立即下手,要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驻守的敌人全部歼灭!”
又向易树林命令道:“你率领本部一营人马去阎家房子以东设防,要在那里扎下一个口袋阵等待驻守阎家房子的敌人来钻,四埝渡口的枪声一响,他们必定过来增援,你们就在半路上消灭他们就是了!”
他将分头执行的命令口述完毕之后,又命令道:“首战结束以后,易树林所部要出进到阎家房子以西构建阻击阵地,阻击东来增援的敌人,以保证四埝渡口的安全,不可放过一个敌人东来。”
又向吕信文、庄青山命令道:“四埝渡口的战斗结束以后,你们要立即整顿人马做好运送给养的准备,不得有误!”
又向康洪恩、张铁匠命令道:“你们在接应到秦司令的人马以后,要沿岸护送运粮船一直到四埝渡口,然后加入抢运队伍的行列!”
在把全部命令宣布完毕之后,他又回头对吕景文说道:“咱们老哥俩这样分工好了,我负责去四埝渡口组织指挥货物抢运,你就带领若愚的警卫排在港里看守船只接应运送的货物好了!”
吕景文答应着,又拧动着倒八字眉叮咛道:“弟兄们,今天夜里的这一仗非同小可,这是关系到咱们两千来号人今后能不能吃上饭、能不能在这港里继续坚持下去的关键性一战,大家一定要尽心竭力,都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邹同义听着众人情绪激昂的回应,把抽得火红的烟袋锅用力向面前的八仙桌上一磕,大声喝喊道:“出发!”
随着海螺号呜呜地吹起,四面八方的船只纷纷从各个港汊了钻了出来,随即向着鸭子台周围汇集了过来,然后依次绕过鸭子台,迤俪向东驶去。
黑龙港里的船只多是小渔船,既无篷也无帆,全靠着篙撑浆划,载重量大的也不过三五吨,秦二虎一下子给送来了一百吨大米,虽然是一件喜庆事儿,也给邹同义、吕景文等人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好在黑龙港里船多,选调了一百多艘船一起出行,这才没有给难住!
夜空中月牙儿高悬,繁星满天,清冽的海风从东北方向刮过来,吹得港中的芦苇俯仰起落,掠得水面上波光粼粼,一百多条船头尾相连地接踪东去,宛如一条腾越的长龙,让人看起来煞是壮观。
清冽的海风从人们的头上越过,吹得人身心俱爽,倍添精神。邹同义与吕景文同站在一条船的船头上,欣赏这如诗如画的夜景,交流着对这次战斗的种种预测,心中充满了无比的快意。
邹同义开心地笑道:“咱们已经给伍代雄介挖下了不少的坑儿,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往里跳?若是他肯跳的话,咱们的运粮行动就顺利的多了!”
吕景文耸动着两道倒八字眉,宽心舒怀地回应道:“管他呢,他上套与不上套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初一不上钩还有十五等着他,我猜想这家伙这个时候一定在心里揣着个兔子乱扑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