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辰一句话刚刚叫出口,只觉得胸口一麻就瘫到了地上。他躺在地上大瞪着两眼向后一看,倒在地上的又何止他一人,连同杨秀山在内,随身的十八个伪军一拉溜地都躺倒在了地上。
一见这种情形,登时就把他的小脸给吓黄了,心头一阵扑通,不由自主地浑身哆嗦了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不用问他也知道面前的这些老百姓是什么人了。于是便开口央求道:“八路太君,有什么事情都好说,饶过小的一条狗命吧!”
他不知道称呼什么才好,本来心中想着要称八路老爷的,可是他天天同“皇军”打交道,说“太君”已经说顺了嘴,半路上舌头不听使唤,便说成了“八路太君”。
韩德平叱喝道:“什么太君,都给我老实点,谁不老实,我就让他尝尝我的枪子和刀子!起来老老实实地跟我们走,等会儿有话要问你们!”
其他的伪军一见这阵势,那里还敢争竞,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地闭了自己的鸟嘴。
这些貌似去赶集上店的老百姓其实就是许耀亭、韩德平、孟光明、董卓然等人假扮的。
说是假扮,其实也不用精心相扮,他们都穿着普通老百姓的服装,又都是当地人,只要不扛着枪拿着刀,谁又能够看得出他们的真实身份!
此时此刻赶集上店的人在路上络绎不绝,谁又会想到突然会冒出来这么一档子人!青天白日的,又是离着据点这样近,谁又能够想得到会在这里出事儿!
那个自称是杨玉辰表叔的人就是孟光明——这是决定下手的时候大家临时呛咕出的个鬼主意:在这条道上赶集上店的人都是四邻八乡的老百姓,不是近邻就是表亲,只要一开口把话说得像一盆火似地,那杨玉辰的脑袋瓜子里就是再有七十二个转轴,一时也转不过弯子来的。
果不其然,杨玉辰这里一搭腔,后面的伪军也都跟着凑了上来,都想看看这个冒认“官亲”的人究竟是何许人也?认清了这个“表叔”的面目,也好省得日后下乡抢夺财物的时候看走了眼,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任谁都没有想到,三句话不到头,那“表叔”的一张甜甜的笑脸变成了凶脸,蒲扇大的巴掌就要落到他们上司的脸上。
就当他们一个个惊愕莫名的时候,闪在一旁给让路的一群老百姓霎时间都像恶虎似地抢了上来。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一个个才如梦初醒,急切之间,伸手抓枪就要反抗。
只是他们一来没有思想准备,二来各人的枪头上和手中都有抢来的礼物,想临时抱佛脚又哪里来得及!
更何况,这条人来人往的夹壕道宽不过一丈,两边又都是人头高的陡坡,抵挡来不及出手,逃跑又不易拔步,倏忽之间便都一个个乖乖地着了道儿,被摔倒在了地上。
那个出手拦架的杨秀山虽然觉得面前这个自称“表叔”的孟光明脾气发得有些蹊跷,可也没有来得及多想,起手之际也只是想先把架给拉开再做了断,待等到自己的手腕给“表叔”给叼上,心下才一阵雪亮,不过为时已晚,只好放弃了无效的抵抗,栽倒在地上做了俘虏。
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伏击战便顺利结束。许耀亭、韩德平、孟光明、董卓然、袁天雄、孙兴国、曹金海等人这个时候才一个个把别在腰间的驳壳枪给拽了出来。
他们一个对一个地用枪口指点着,把杨玉辰和杨秀山等被打倒在地的伪军给拎了起来。然后把散落在地上的步枪枪栓都给卸了下来,仍然交给伪军背着,又让其拣起散落的礼物拿着,押着上了路。
由于伏击战斗的时间太短,且一枪未放,一前一后路两头赶集过来的老百姓都在边走边聊,谁没有注意到有这么大的事情发生,上来赶集的人该向西走的还是向西走,散集回来的人该向东走的还是向东走,一如往常。
附近周围的地形都是早已看好了的,曹金海在前面一路领着,走到东面的路口拐弯处便顺着深深地夹壕道向着东北方向插了下去。
穿过了三五里地的夹壕道以后,前面现出了平展的大道。曹金海又领着从野地里向着东面插了下去。约莫又走过了一二十里地,来到了漫洼之中的一座土窑之前才停了下来。只见高歧山从窑口里面跑了出来,扬手喊道:“许县长、韩司令,你们回来了!”
韩德平高声问道:“咱们的大部队都上来了吗?”
“都上来了,都上来了!咱们的大部队早就上来了,就等着您的命令了!”高歧山应道。
“那好吧,你去告诉贾主任,就说我这里还有点小事要办,等一会儿我再过去!”
“好嘞,我这就去跟贾主任报告!”高歧山答应着跑了下去。
韩德平回头向伪军的俘虏队伍看了看,向曹金海吩咐道:“都给我押到土窑里去!”然后又指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个子伪军说道,“把他给留下!”
眼见得曹金海和十几个战士把杨玉辰、杨秀山等伪军给押到了土窑之内,韩德平一摆手把那个小个子伪军给招了过来,说道:“小兄弟,你不要害怕,我只是要问你几句话,不过,你要老实回答!”
那个小个子伪军木呐地应道:“是,长官!”
“你是哪个村的?姓什么?叫什么?这行当干了多长时间了!”
“回长官,我就是旧城街上的,我姓刘,叫刘学礼,过去我是民团的,干皇协军才两个多月。”
韩德平把脸色一缓,又问道:“你们镇上的杨会长今天在镇里吗?他每天总爱到些什么地方去?”
“回长官,今天在镇里!杨会长就在镇里炮楼里住,他是轻易不出来的,有事没事总在炮楼里呆着!”
“他一天到晚都不出来吗?就不到街市上来逛逛?”韩德平追问道。
刘学礼搔了搔头皮,应道:“杨会长他不大爱出来逛大街的,有时候闷了也会到街上看看,不过,他是很少出来的。只是晚上他总要到烟馆里去抽大烟,大烟馆他是常去的。”
他听韩德平这么一问,明知道这是要了解杨自封的行踪,既然要问,那就是不知道,说不说实话就在他一念之间。可他心无城府,这时只求取悦于韩德平能够保住自己的小命,便实话实说了。
“你知道杨会长经常去哪家烟馆去抽大烟吗?每天大约在什么时候去?”韩德平又追问道。
“这个嘛?”刘学礼想了想,回道,“杨会长是个大烟鬼,他是离不开大烟的,皇军有纪律规定,是不允许在炮楼里抽大烟的,所以他就只好到外面的大烟馆里去抽了。”
“至于这出去抽大烟的时间嘛?总是要在吃了晚饭以后才会去的,白天他是没有这个时间的。他经常去的大烟馆也只有一个,就是紫云烟馆,那里的大烟出了名的好,抽着让人来劲儿,又有小妞可泡,一般他是不会去别的烟馆的。”
听他说到这里,韩德平笑道:“那好,小兄弟,我们不会为难你的,等我们打完了仗就放你回去,你去吧!”上来一个战士把他领了下去,却没有直接送到土窑里去,而是把他拉到了另一边看了起来。
杨秀山是第二个被叫出来审问的人。他以为自己是被拉出来枪毙的,一出土窑口就大声呼喊着央求饶命,待被拉到许耀亭和韩德平面前时,两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似地央求道:“八路长官,饶了我吧,我再也不去当汉奸了!”
韩德平冷眼瞧着他,一声不吭,等他折腾了好一阵,才冷冷地说道:“你这个时候才悔悟,不是有点晚了吗?”
一听韩德平的口气不善,吓得他脸如死灰,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哭泣着央求道:“八路长官,求求你们啦,饶了我这条小命吧,我一定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好了,好了!你不要瞎折腾了,起来回话,我只是有话要问你,你只要实话实说,我们不会为难你的,是死是活,那就要看你能不能说实话了!”
“长官请问,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实话实说!”
“那好,我来问你,你们那个杨自封杨会长夜里经常到哪儿去呀?有没有个准地方?”
“有,有!这个事情我最清楚了,他是个大烟鬼,天天晚上要出来到烟馆去抽大烟,平常里有空的时候大都是我跟他一起去的。哦,他经常去的地方就是南门里的紫云大烟馆!”
“你能够带我们去镇里找找他吗?”
“这个?”杨秀山又吓得哆嗦了起来。
“到底能还是不能?我在问你话呢!”
“这个,这个?”他哆嗦了好半天,然后狠狠地把牙一咬,应道:“行,行!”
许耀亭道:“我们这是想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你不要以为我们这是在逼你,你如果不想去的话,我们还可以找别人替你去,你要想清楚了!”
“我懂,我懂!我去就是了!”他生怕自己一句话说不对头就丢了脑袋,便从嗓子里把话给挤了出来。
“你先回去吧,叫你的时候你再来!”韩德平吩咐人把他给拉了回去。
等到杨秀山走进土窑,韩德平向许耀亭笑道:“孟老兄这一招还真管用,我看大概情况也就是这样了,咱们还问不问了?”
许耀亭笑道:“还是多问问的好,反正现在也闲着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您就多问两个呗!”
韩德平哈哈大笑道:“那就依你,咱就再多问他两个!”
紧接着,韩德平又提问了两个伪军,所供出的情况大体相同。他又仔细问了些日伪军在据点里的兵力部署情况,便打住不再提问。
他沉吟了好一会儿,对许耀亭说道:“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咱们一块合计合计!”
许耀亭好奇地问道:“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