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网聚
用网络线交换求生意志
在女人四十一枝花之际,晴天霹雳,医生宣布盈盈得了癌症。盈盈好愤怒,好不甘心,将自己封闭起来。她以前很爱漂亮,喜欢在镜子前端详自己,总是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的,罹癌后好长一段时间,不再照镜子,讨厌看到自己,无法提起劲来,心境落寞黯淡。
随之而来的是痛苦的放射线治疗,动了大手术,然后是更难熬的化学治疗。盈盈开始在网络上写日记。她的呼痛明白简洁,却震撼人心。她用文字狂呼心中的不甘,抒发对老天的愤懑,在网络人我不识的场域中,尽情大声地呼喊,呼得凄厉而不必伪装。她的文字流露深沉痛楚的怨怼,字字惹人热泪。
意外地,温情从四面八方涌来,她的留言板收到超过1万封的留言,29万人次看她的日记,收到90万颗鼓励的心,这么多人用宽带替她疗伤,让她被爱包围,这一大群完全不相识的人,用书写陪伴她走过10个月痛苦的6次化疗。意外地,很多人也从盈盈抗癌日记中,取得新生的力量与勇气,付出者也成为收获者。
更重要的是,许多癌症患者,开始与盈盈用文字取暖,用网络线交换求生意志。其中最令人感动的有两位,一个是才23岁的模特儿羽薇,她得的是血癌,看了盈盈的日记后,两人在网络上建立深厚的情感,羽薇称盈盈为“盈妈咪”,盈盈叫她“羽薇宝贝”。一个台风天,羽薇在凌晨两点从医院偷跑到网吧写日记,她告诉盈妈咪:“不要担心哦,我的身体……还……撑得住……”羽薇的不甘心全写在日记中:“如果每天能有48小时多好,给我多一点点时间,就这么让我贪婪一下多好……”
另一个是29岁“最爱梦梦的狼”,“狼”得的是肺癌,化疗极为痛苦,他被盈盈激发了求生的勇气,他在盈盈的留言板上写着:“盈姐,跟你研究一下,我口腔现在中了念珠菌,溃烂70%,从里到外……我也是血红素不够,贫血,我可以二选一,一个是不吃东西,这样可以不痛,一个是狠心吃下东西补点儿可怜的白血球和血红素,因为一直输别人的血也不是办法……我选择了吃,不过每次吃东西我都会先关上门,不准任何人靠近,因为,我没出息,每吃一口都会不小心流下眼泪,因为那种痛,真想一刀插死自己算了。我走过来了,我一共日夜痛了5天,医生说,因为我硬吞,把表皮那层溃烂都吃光了,他说我够狠。这5天,我白血球从1000增到5000了……最后一次化疗资格合格了。”
有一天盈盈在日记中提到自己想要什么样子的寿衣,“狼”留言说:“盈姐,你有点儿畏缩了呢,不像我心中的盈姐。我不要你加油,你只要别太让我失望就好了。可惜,我不是女人,不然我一定要尝试一下生小孩究竟有多痛,会比我吃东西更痛吗?”
盈盈回复:“看着你的留言,眼前一片模糊,觉得自己好惭愧,好想可以当面给你拍拍手……你真的好棒……告诉你,生孩子是很痛,但绝对不如你口腔溃烂吞咽的痛。别再硬吞了,我知道那种痛,实在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因为你,我不再畏缩,一定会硬着头皮撑过去,我们一起等待黎明哦……谢谢你。”
就是这些温情,开始改变了盈盈,她不再孤独,不再害怕,不再消沉,她变得乐观而积极。
前所未有的网络文字救援
11月底,盈盈办了一个感恩的网聚,她要当面谢谢在网络上陪伴自己走过生命幽谷的网友,70个名额一下就满了,许多人从外县市赶来,七十几个完全不相识的人突然聚在一起,却完全不见生疏。大家拍红了手,红了眼眶,心头更是热得火红,非常温馨动人。大家的爱在网络上已发过酵,一种发酵后的舒软圆润,一种刚出炉的温暖细致,营造了一个繁复多迭而美丽的聚会。
盈盈在最后致词时,说了一个故事。有次刚做完化疗,非常痛楚,她突然失去求生意志,写了篇非常灰色的日记后,决定跳楼。但是站在阳台上想着深爱的家人,实在犹豫。此时有位住香港的“深蓝”看到了她的日记,立即写了篇情深意挚的文章给盈盈,而且开始呼喊自己所有的网友们,去给盈盈加油,朋友再呼唤朋友,一呼百应,文起字涌,形成了一次前所未有的网络文字救援。盈盈从阳台回到电脑前,来自世界各地的打气不断涌了进来,盈盈被这样的爱所惊吓,在计算机前号啕大哭……盈盈说到这里,想到阳台上的惊心动魄,想起从未见过面的“深蓝”,以及当晚被文字营救的心情,当场放声大哭了起来,好多人在一旁陪着落泪。
阿卡是台北县一家洗衣店的老板娘,那天她哭得一塌糊涂,她在日记中说:“第一次参加网聚,带着满满的感动回家,现在还很激动,今天的网聚,好温馨。一直以来我相信使人超越死亡的,不是勇气而是爱,今天我看到了这种爱。”
命运打不垮的执著
第一次见到拉马·多德是在佐治亚艺术城的艺术博物馆,那还是15年前的事了。当时博物馆正在为他举办绘画艺术展览,我们社团的人都想去那儿一饱眼福。
多德在艺术城可谓传奇式人物。他激励了新一代年轻艺术家,并在佐治亚大学创办了一个全美声望卓著、赫赫有名的艺术系。可是,对于我来说,更重要的不在于他是位出色的老师,而是一个敢于在生活中实践自己的梦想,敢于在生活中认定目标并朝着目标奋发图强的人。
多年来,我一直在一所国立大学做管理教员的工作。这所学校管理上的教条死板,行政上的官僚主义作风令我时时感到沉闷、压抑和窒息。而今,我面临人生的十字路口:或墨守成规,一成不变,继续维持我在那儿的安安稳稳;或下定决心,开创我自己的事业,实现我久久以来心底的秘密,完成我久久以来梦寐以求的夙愿。
当丈夫和我踏入博物馆大理石铺成的地面的时候,我留意到男人们身着晚礼服,妇女们穿着雪纺绸花边服,相互之间熟悉近乎,彼此都很聊得来。在这些充满自信的成功者面前,我自愧不如,觉得好不相称。
我俩走近他的身旁,多德朝我们望了一眼,那双浅蓝色的眼睛里忽闪出明亮的光泽,不由得使我心头为之一震。我们简短地交谈了几分钟,忽然我注意到,他交谈的时候,眼神却全然落在我的身上。从他的举止言谈里,我强烈地觉察到似有某种意思蕴含于其中。
那晚过去了,我未曾想还能够再见到多德。不料,一周后,他来了个电话,特邀丈夫和我去做客。
多德在他的家门口迎接我们,把我们引进他的画室。画室的中央,立放着一个画架,画架子上铺展开一张巨大的画布。右边的小桌上,满是散乱地摆放着装有各种各样颜料的油缸、画笔和调色板。几百张画布分塞在各个不同的小橱柜里,房子里仍有很多的空间空着、闲着。
多德想在他的画里描绘表现出病中人物的精神面貌。他讲述了如何创造一种人物心底的喧嚣骚动,生涯里的饱经沧桑以及精神上渐渐痊愈的视觉上最佳表现手法。他还和我丈夫讨论了如何摄取那种视觉上的心像技法。“那么,您呢,您意下如何,亲爱的?”他突然问我。
后来,他自然而然地把我也纳入这场讨论之中。喝完咖啡,我发现自己竟也情不自禁地谈起我的梦想,那种渴望开创一项事业的梦想。这项事业一方面使我能够从事教学工作,另一方面又可以着手进行写作,可谓两全其美,是我最爱做的事情。
“你还是胆怯了,”他语态中肯,一针见血地指出,“我深知这种症状。”他讲,“勇气,不过是种蹩脚的执著,而我偏偏不乏勇气。它意味着每天起床,做你不得不做的事情。一旦结局不佳,心情不顺,得咬牙坚持下去;一旦受到别人阻挠干扰,更须拼命做下去。我高中毕业后,上了佐治亚技校学建筑,”他接着说,“当时我心不在焉地学习,却极尽心思地想讨别人的欢心,无心注重自己是否真正快乐。结果,不到一年,我便弃学回家,伤感于失败,成天把自己关在房子里。”“那你怎么得以解脱的?”“亏得后来在亚拉巴马州的一所小学校找到一份工作,教教美术。由于和年轻人一起工作,我摆脱了疑虑多端的内心恐惧,一头沉进画画当中。我曾向自己许过诺,不管心态如何,每天都要坚持做下去。”
“那么一切都已过去了,”我心想,“但愿对我来说也能那样地容易。”
然而,对拉马·多德来说,接下来的生活也并非那么顺顺当当。我发现,他的生活也充满着我们所有的人都感受过的困扰,以及由这些困扰所带来的同样的焦躁,同样的疑虑。不同的是,他自始至终想方设法去战胜阻挡在面前的这些障碍。
拉马和我成了朋友。我常去他家拜访,他总是不断鼓励我,要我鼓起自我设计的风帆,可我犹犹豫豫,尚未打算开始我梦寐以求的事业。他一边和我说话,一边洒脱自如地泼画出一连串绚丽多彩的水彩图画。画中幕幕景致源于他在意大利科陀拉观望向日葵的美好记忆,源于他对缅因海滩边渔夫们的无尽情思。他的丰富想象力和创作力似乎永远也无止境。
此后不久,拉马遭受到一次意外的打击一中风了。好几个礼拜,我都怕再见到他。他的右手,那只用来作画的、妙笔生花的手瘫痪了。我肯定,他的勇气也会因此受到严重影响。
我决定去探望他。敲门时,我听得见沉沉的脚步渐渐挪近,声音缓慢,步履艰难。门开了,依然是那头蓬松而熟悉的白发,不过他的眼神显得有些茫然惆怅,唯独眸子的深处依然闪烁着倔强不屈的光芒。
“真高兴,亲爱的!”他兴奋起来,说起话来声音如稍稍脱了速的播放的录音一般,他依然撑着镶金顶的手杖,右手搭放在头顶上。我们一同走进画室旁的休息室,谈起了许多事情,但只字未提他的不幸遭遇。渐渐地,他又以他惯有的南方人绅士派头转换话题,谈起我所关心的事情,以及我个人的抱负。
离开他家以前,我去了趟盥洗室,返身道别时,看见他已经进入画室里,拖移着步子走到画架跟前,聚精会神地站立在那里。眼前,一幅大画框里坐放着的是一张壮观的岛屿的油画。岛屿突兀地向前伸出,蓝绿色的浪涛汹涌地拍打着海岸。我站在走廊默默地凝视着,我的心为他感到极度悲伤。端望着自己再也做不了的作品,他会是多么的伤感啊!
然而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拉马左手拾起一支画笔,一步一挪地朝着画布移动。他把画笔放进那只毫无知觉的右手,竭力把笔夹放在两个手指当中,笔柄紧贴住掌心,然后再用左手牵导着,小心翼翼又神色痛楚地把画笔猛然向前推去。画笔横划过画面,留下了一道色彩浓重的完美线条。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来,见我正在凝神注目,便慢慢地放下手中的画笔。
“不过试试,亲爱的。”他说,“勇气无非是种蹩脚的执著而已。”此时的我只觉得一股热泪涌上眼眶,禁不住扑向他的跟前,亲吻着他的面颊。是的,我从他那里找到了自己的路。
假如失去片刻光明
我的公司在曼哈顿一栋气派的摩天大楼里。那天,我正在整理文件,准备稍后下班时,电话响了。是秘书璐熙打来的,她半个小时前提早下班了。璐熙的声音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惊慌:“我不小心把一个包裹遗忘在我办公桌上。它很重要,必须立即送到盲人协会去。盲人协会离办公楼不远,穿过几个街区就到了。您能帮我送去吗?”
我答应了璐熙的请求。我刚走进盲人协会,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有人径直向我走来:“欢迎您光临!我们马上就开始。请坐。”然后指了指他旁边的空位。
一帮人坐在那里,我被安顿在视力正常的那排人里,对面则是一排失去视力的盲人。
一位大约25岁的年轻人,站到了房间前面,开始解说:
“我是今天的辅导员。待会儿,请失去视力的朋友,先了解坐在对面的朋友。你们必须认真地感知对方的脸部特征、头发状况、骨骼类型以及呼吸频率等细节。我说‘开始’,你们就行动。先摸头发,注意体会卷曲和顺直、粗糙和细腻等区别。并且,猜猜它是什么颜色。然后是额头,感觉它的硬度、尺寸和皮肤的肌理。接着研究眉毛、眼睛、鼻子、颊骨、嘴唇和下巴,最后是脖子。辨别对方的呼吸,平静还是急促?聆听对方的心跳,快速还是缓慢?好,开始!”
我觉得毛骨悚然,恨不能插翅逃离这个恐怖地带。这以前,如果不经我同意,我决不允许谁触碰我的身体。可对面的年轻人已经伸出手,接触到我的头发。天哪,实在太别扭啦!慢慢地,他的手移到我的面颊。我难受得浑身冒汗。他快听到我心脏的节奏了,马上就知道我惊慌失措。不能让他摸清我的心态。深呼吸,镇静。不要示弱,不要失态。当这宛如炼狱般的过程结束时,我不禁长长地舒了口气。
年轻辅导员的声音再次响起:“接下来,轮到视力正常的人去感知各自对面的搭档。请你们闭上眼睛,把他们当做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默想您打算了解些什么。比如,他们是谁、他们在想什么、他们的梦想是什么等等。请先从头部开始,感觉他们的发质,猜测一下会是哪种颜色。”
我摸了摸“搭档”的头发,有些干燥,还有些髦曲。可是,我想不起他的头发是哪种颜色。我从不留心任何人的头发,自然谈不上记忆了!事实上,我没有正眼瞧过谁,只是不停吩咐别人,任何人对我而言,都像可有可无——我从来没有真正注意和关心身边的人!我认为:我的生意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接触、什么感觉、什么了解他人,完全和我拉不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