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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两文钱的大生意

曹记的伙计把大块的猪肉捡回来,打算冲洗一下做成熟食卖,碎肉和下水随便装到一个竹篓里准备扔掉。

一个瘦小的女孩子在旁边偷看了半天,确定竹篓里的碎肉和下水要被当作垃圾扔掉了,而刚才打架的那两个人又没注意这边,就贴着墙边溜过来,想把竹篓背走。她十一二岁,头顶两侧抓着两个发髻,穿着破破烂烂的小褂子和破破烂烂的小裤子。竹篓里的碎肉和下水加起来有三四十斤,她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量也只能把竹篓背起来,缓缓地挪动,从背后看过去,就像一只在泥地里艰难跋涉的小乌龟。

高登两步就跨到她面前,问道:“小乌龟,呃,小姑娘,你是谁?要把这个竹篓搬到哪儿去?”

小女孩吓了一跳,失去重心,差点仰天摔倒。鲁智深在她身后用手托住竹篓,帮她站稳,对高登怒目而视,你怎么没完了,见谁都要问你是谁?要到哪儿去?

小女孩觉得肩膀上的分量变轻了,回头一看,是那个凶恶的和尚托着竹篓,心里十分着急,说道:“这位师父,这些肉是我先找到的,你可不能跟我抢。”

“小姑娘,这个和尚不会跟你抢东西的。”高登柔声安慰她说,“你告诉我,你要把这个竹篓搬去哪里?”

小姑娘一直等到鲁智深发誓不跟她抢肉,又得到在场看起来相貌最忠厚的林冲从中作保,才放下心来。她放下竹篓,朝高登施个礼,然后说道:“我可不是偷东西的觅贴儿,我叫如意,住在城边的养济院。我听到你们说要把这个竹篓丢掉,才准备把它背回去的。”

汴梁的养济院建在内城外的五丈河河畔,原本是个寺庙,里面收养了四十多位孤寡老人和二十多个孤儿。他们的食物和生活费用完全由官府承担。孤寡老人自然会在养济院里住到去世为止,而孤儿在长到十二岁的时候,就必须离开养济院自谋生路,或者出去做工,或者被大户人家买去当仆役。

如意说,她有个哥哥叫带钩,今年十三岁,去年已经开始外出做工。养济院的程监管是个好心人,为了不让他们兄妹分开,仍然允许他住在养济院里,只要交上一点伙食和住宿的费用。带钩每天都工作得很辛苦,有时候还会受点小伤。但即便是鼻青脸肿着回来,带钩在夜里也总是会笑着告诉如意,今天他又赚到了几文钱。他们在大殿里有一个秘密的藏宝地,进门之后朝佛像直着走七步,然后向左转,再走九步,有一块方砖下面是空的,带钩会把他今天赚到的钱放进去,那里已经有……多到如意数不过来的铜钱。带钩说,等到如意十二岁的时候,他们就可以一起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如意说,如意今年已经十一岁了,再过一年,她就要离开养济院。一想到这个,如意就不免有些忧伤。养济院是她全部的世界。在老人们住的东院里,她是个最受宠爱的孙女,可以跑到他们的身后突然大叫,吓他们一跳,却没有人会跟她生气;在孤儿们住的西院里,她是个最心细的姐姐,照顾那些刚刚失去父母,住进养济院的小孩子,喂他们吃饭,唱着歌哄他们睡觉。她喜欢自己这两种不同的角色。

如意觉得等她到了十二岁,也可以像哥哥一样,交一点伙食费,然后继续住在养济院里,这样,她既能和哥哥生活在一起,又不用离开那些可怜的孤儿。她还记得,前两年有一个叫如心的姐姐,像妈妈一样照顾着她。当如心离开养济院的时候,曾经发誓一定会回来看如意,但是最后,她再也没有回来过,一次都没有。如意感觉又被抛弃了。她可不想让现在被她照顾的弟弟妹妹们,像自己当初那样失落。如意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带钩,没想到从来没跟他发过脾气的哥哥会突然大发雷霆。带钩开始更拼命地攒钱,连他答应给如意买的小鞋子,都反悔不买了……

如意不是傻瓜,她给高登讲了自己的故事,但是并没有说出全部的细节,比如说,她没告诉高登她和哥哥的秘密宝库具体在哪里。她也没告诉高登,哥哥不给她买小鞋子,却自己买了把牛角尖刀藏在身上,气得她好几天都不好好吃饭——这样的小事,让如意和哥哥看起来都太不乖了。

最后,如意看着自己勉强用麻绳挂在脚上的木屐,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所以啊,如果我每天都能带一点吃的回去,省下来的钱,迟早都可以买一双小鞋子。”

“养济院离屠市有好几里地呢,你背着这个大竹篓,走不出十步就要趴下了。”高登说道。

如意挺着小胸脯说:“如意很有力气的。晚饭之前我一定能把这个竹篓背回去,等我哥哥下工回来,就有肉吃了。”

高登心里难过,可还是笑着说:“这些肉,我不能让你就这么搬走。”

如意快哭出来了:“为什么呀,你们明明说要扔掉的。”

鲁智深哼了一声,目光在高登的头和肚子之间瞄来瞄去。

高登假装不知道鲁智深又在动打他脑袋还是肚子的脑筋,说道:“这一竹篓的肉,确实是要扔掉的。谁帮我扔掉它,我就要给谁一贯钱,这叫垃圾倾倒费。所以,如果你不肯收下一贯钱,我就不能让你把肉拿走。”

听说要拿一贯钱的垃圾倾倒费,如意有些为难,她转头问曹正:“这位掌柜,不知道一贯钱能不能买到这么一篓猪肉?”

曹正笑着回答说:“一贯钱差不多都可以买一口猪了。”

“这样啊……”如意还是很为难,“可是碎肉扔掉了也很可惜呢。”

“我出一贯钱,只是为了请人把这一篓猪肉扔掉,扔到哪里我不管的。”

“所以,如果我把这些肉扔到……”如意觉得高登的话似乎有什么含义,但是她的小脑袋瓜一时转不过来,直到她看到高登有意无意拍了拍肚子,才欢快地说道:“……肚子里,你也不介意的。对吧?”

“就是这样。”高登打了个响指,“我们成交吗?”

“成交!”

高登从衣服里面拿出一贯铜钱,在手里掂了又掂,却没递给如意,他的脸色变得有些为难。如意忐忑不安地问:“公子,你不会是反悔了吧?”高登还真是反悔了。一贯铜钱,重量有十来斤,对高登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如意来说,绝对是百上加斤——那篓猪肉她已经背不动了,再加上十斤重的铜钱,她无论如何都拿不走。

如意听说高登不是反悔,只是怕她拿不动,就又高兴起来,攥着两只小拳头保证:“没问题,没问题的。”如意把一贯铜钱挂在脖子上,拼命地去拖竹篓,这次泥地里的小乌龟爬得更慢了。

鲁智深看不下去了,又要给如意帮忙,结果被如意用小手一顿乱拍:“这位大师父,垃圾倾倒这个活儿,也是我先找到的。你不能跟我抢。”

高登劝解说:“如意,猪肉加上铜钱,你确实拿不动。我给你出个主意怎么样?”

如意看看猪肉,又看看铜钱,猪肉,其所欲也,铜钱,亦所欲也,如今看来要想两者得兼,自己是没什么好办法了。

缎儿也过来劝她:“如意小妹妹,我家公子虽然看上去不像什么好人,但实际上,也不一定就是坏人。”她觉得这么说,说服力可能还不太够,就又补充道,“而且他比看起来要更聪明的。你可以先听听他的主意。”

“还真要多谢你的信任呐。”高登朝缎儿拱手,然后指着曹正对如意说,“这位曹掌柜是做猪肉生意的,除了卖生肉之外,他的店里也加工熟食。你可以委托曹掌柜把这些猪肉和下水做成熟食,自己先拿着铜钱回养济院,晚上再带着你哥哥过来取做好了的猪肉。”

如意点点头,问道:“请问曹掌柜,加工这些猪肉要多少文钱?”

当高登威胁的眼神、林冲和鲁智深鼓励的注视,和缎儿仰慕的目光同时汇聚在曹正身上的时候,曹正知道,属于他的时刻到了。曹正说:“我们曹记老店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接这样一单生意,要收足足一文钱。”

如意犹豫了一下,问道:“做猪肉的时候,曹掌柜可不可以多放一点盐。这样就不容易坏掉,而且肉咸的话,每顿大家不会吃太多,可以吃久一点。”她咬咬牙说,“我可以多付一文钱。”

“好。”曹正像对待大户人家的采买一样,认真地从如意手里接过两文铜钱,“如意姑娘的这单生意,我们曹记接下了。”

曹正让伙计把竹篓拿去过称,一共是三十二斤七两。曹正把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对如意说:“毛重三十二斤七两,猪肉做成熟食是要缩水的,还有竹篓的重量也要扣去……如意姑娘晚上可以过来取走三十二斤重的熟食,或者,如果信得过我们曹记,分几天来取也成。”

如意掰着手指算了半天,最后张着两只手掌给曹正看,她说:“那我要分这么多天来取。”那双小手看上去格外细幼轻巧,仿佛轻轻一握就会受到摧折,可是手掌上那几条冬天留下的皲裂纹理,在已经过了夏至的时节,仍然没有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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