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失望的点头,却不放手,她不好意思说,只能这么任由他拉着,站在那儿。
三天,他问遍全县的人,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是从哪里来。所有人都说他遇到妖怪了,可是,他不相信,这么一个清纯的女子,会是魅惑人心、食人血肉的妖。
她最终还是把自己的手抽出了他的手心,消失在了夜色中。
那之后,她化身成牡丹,立在群花之中,在仙界呆了三年没去见他。
不是不思恋,相反,她日日夜夜都思恋着他,然而,她再怕再和御风寒交往下去,她会离不开他。但,凡人是会生老病死的,这要她如何接受得了?因此,她想通过时间,来磨灭对御风寒的思念。
自那一夜分开之后,御风寒日日坐在第一次见到雪儿的凉亭里等雪儿,他依旧悉心护理着他的花,无论风吹雨打,从不间隙。
春去秋来,整整十年,他才而立,却已然满头银丝,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
天上的雪儿日日夜夜立在那里,思恋着怜花公子御风寒;人间的御风寒则日日看着她来时的地方,默默无言。
花神雪儿在天宫呆了三年,没让任何仙家发现她。她以为,她对御风寒的思念可以随时间而消磨,但,她发现,即使她已然记不清他的模样,却还不能忘记他,反而愈发的思念。
可惜,她明白得似乎太晚了,天界三年,人间千年,他怕是早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痛惜中,她毅然决定下凡,去寻找另一世的他。
她来到第一次见到御风寒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变,繁花依旧。她走到凉亭,伸手抚摸御风寒放过书的那一方石桌,这里还那么干净,没有落下一丝灰尘。
忽然,她对着面前的花园撕心竭力的吼起来:“御风寒,我回来了!御风寒,我回来了!你在哪啊……御风寒……”
她吼着吼着,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掉落,可她依旧再吼。这是自她离开御风寒那一晚来,第一句话,却如此无力悲痛。
“雪儿……”
有些激动的声音依旧如当年的声音一般,温柔美好,可是,声音中,总有有掩饰不了的沧桑。
雪儿浑身都是一震,蓦然回首,那个她思念了三年的男子,就这样负手玉立在她的面前,白衣胜雪,却已然满头白发。他的眼神依旧如同三年前那般柔情似水的看着她,那样心痛的、默默的看着,看得她的心也跟着一阵阵痛。
她知道,天上三年,人间千年。御风寒等她,等了足足千年之久。叫她怎么能不心痛、不自责。纵然她不知道御风寒是如何修炼成魔的,但她明白,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叫雪儿的人,都是为了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
雪儿一遍一遍的说着,眼泪扑簌簌往下落,欣喜、自责,她明白,她是不可能忘记这个美好的男子的。
御风寒心痛的看着她,将她揽进怀里,紧紧的抱着,生怕她再次离开,再次一去一千年。
千年的苦,终是换来了她的回头,他心里,百感交集。
其实,当年御风寒等雪儿等了十年,就已经重疾缠身,虽然如此,却还是依旧日日坐在凉亭里等,等到吐血晕厥也不间断。
善良的花妖们着急,却不知道如何帮忙。雪儿为了躲避,跑到灵霄殿去了,作为妖,自然去不了,而御风寒的样子,怕是活不了几个月了。
终于,花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们决定,把真相告诉御风寒,并帮助他成魔,以等待雪儿回心转意。
雪儿靠在御风寒怀里,仰起头,闭上眼,羞涩的吻上了他的唇,一点一点吮吸这他的寂寞和苦楚。她如同春天的百合花,是那么的新鲜美好,芬芳了他的世界。
御风寒的双唇触碰到她温软的双唇时,先是一愣,随后眼中泛起一丝笑意,温柔的回应着她,****着她美好的双唇,品尝着她香甜的味道,那么的小心翼翼。他的眼中,有欣喜的泪光。
秋雨绵绵的下了起来,两人相拥而吻,女子绝美,男子儒雅,一旁的花丛中,十来只小妖偷偷伸出一个脑袋来,悄悄打量着。都感叹着,啊,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雪儿……”
许久之后,御风寒恋恋不舍的放开她的双唇,看到她伏在自己怀里喘着娇气,因害羞而绯红的脸颊,忍不住将她一把抱起,朝着屋里走去。
一道门,隔绝了屋外的萧索秋季,只有秋风透过窗户溜了进来,芙蓉帐内,旖旎春光。
后来的一切,似乎都很惬意。
雪儿用万华精气让御风寒的白发重生,两人住在人间的花池,双宿双栖,又在花妖们的安排下,悄悄成婚,之后,更是如胶似漆。
他爱她宠她,她爱他迷他,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好美好。
御风寒虽然是魔,却从来不使用法力去干扰任何,他一心和小雪厮守在一起。可有时候,你不去招惹别人,不代表别人不会来招惹你。
此时,三届中另外两魔也已经形成,当得知由他这个人魔存在的时候,他们联手来“请”他与他们签订天地契约。
第一次是真正意义上的请,然而被他毫无商量余地的婉拒。
也是因为第一次,妖中之魔,寐,竟然对御风寒产生了情愫,虽同为男子,但他似乎不介意。而这,也更加坚定了他一心想要和御风寒合为一体的信念。
此后两次,他们依旧试图通过礼貌的方式劝御风寒签天地契约,但都是无功而返。
而在去万花池的三次,寐看到御风寒和雪儿时而相拥而笑,时而携手徐行,如此惬意的生活,让他心里产生了嫉妒。他决定,要破坏他们,要让那个温柔似水的男子走到他身边,和他合为一体。
潜伏的危机,御风寒和雪儿都没有意识到。他们依旧过着郎情妾意的生活,享受着他们纯真的爱情。
一天清晨,寐又一次邀请御风寒去他那里做客,因为御风寒前面已经拒绝了好几次了,无法再推辞,只好告别了爱妻雪儿,说是出去有事,之后前去赴宴。
但当他走进寐的宫殿,却看到两个人影在榻上翻滚,那曾经只在他身下盛放的人,此刻竟然……寐和雪儿……
他不愿意相信,但雪儿手臂上的曼珠沙华,要谁给他解释?他心里,如同有一千把刀子在反复的刺着,一千多年的爱,就终结与此吗?踉跄的逃了出去,却没发现身后的男子低声说:“寒,你本就不相信她了,不然,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让我介入?呵呵,千年的爱,也会有终结的时候呢。”
寐说着,身下的女子遽然变了摸样和身形。
回到万花池已经是晚上了,雪儿眼睛有些红,但看到御风寒回来,她欣然迎了上去,喊道:“寒,怎么回来这么晚呢?可想死我了。”
御风寒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挪开眼光,心痛不已,没有说话,躲开她的拥抱,径直进了屋。
是他太单纯,太傻,还是他真的不再信任她了?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在他走出去的那一刻,好奇的雪儿跟着他偷偷摸摸的出去了,不是不相信,只是单纯的好奇罢了。
不过,半路中有人化作了御风寒的模样,将她引至了另一个地方,让她看到了同样让她心碎的一幕。
可不同的是,雪儿相信他,相信那个人不是她爱着的御风寒,跑回去大哭一场之后,依旧红着一双眼睛,笑着迎接她爱着的人。
可惜,他却给了她如此冷漠的回答,她所有的希翼,在他与她擦身而过的那一刹那,粉碎了。眼泪,瞬间决堤,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已经走远的御风寒,没有看到,他永远也看不到。
她的心,仿佛被人埋进了万年冰坛,永远都不再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是她爱得太深了,太蠢了,还是她明白,爱一个人就应该相信他?
如果,他能够给她哪怕是一个微笑,一个拥抱,她也不会绝望,可是,过了的事,就不可能再回来了。
雪儿心死,化作一株曼珠沙华立于万花池的万花之中,封闭了她自己,一过就是人间的三百年。
御风寒在与雪儿分别之后,心里仿佛被什么掏空了,他原谅了她莫须有的罪名,朝九晚五,在万花池四处呼唤雪儿的名字,喊到啼血,雪儿却再也没有苏醒过。
花妖们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也不知谁对谁错,看到御风寒心急的样子,也帮着他寻找雪儿,但,有些时候,心死了,比身死了更可怕。雪儿封闭自己,除非她放下了,不然,是永远不可能醒来的。
御风寒在绝望无奈中,与寐和仙中之魔签订了天地契约,他心里期待的是,合体之后,他可以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隐匿在黑暗中。
他要求在万花池举行仪式,他还是希望雪儿出来看他最后一眼的。但他没想到,雪儿的出现,却成了永别。
她是苏醒了,却忘了他。她不恨,不爱,只是单纯的希望,三界可以安宁。她以淡漠微含怜悯的眼神看待每一个仙、魔、人、妖,那么的素雅,仿佛一切又都回到了她与御风寒相遇之前。
舞裳回想着,微微勾起嘴角,眼角却有淡淡的湿意,这段情,只是个回忆罢了。
眼前蓦的一暗,失去只觉之前,她只听到了一声骨头振断的声音。
寐看着抱着舞裳的御风寒,一只手抱着自己已然折断的,疼痛到麻木的,不断往下流血的另一只手臂,不敢置信的苦笑着说:“寒,你……我只是想让她睡过去而已,你却对我下如此狠手,呵呵,呵呵,你够狠呵……我陪你等她等了天上一千年,当我们同时恢复记忆的时候,我以为,你会忘记她,放弃她!可,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吗?这就是你的答案吗?!哈……”
寐笑着,一步步后退,他身后,站着满脸愧疚的,眼神却落在御风寒怀里的舞裳身上的无崖。
无崖想将自己的主人寐扶住,却被寐一把甩开。
没有责骂,没有惩罚,因为,惩罚无崖,就是惩罚自己。
无崖,是寐的另一半灵魂和力量与天地契约的合体,万花池那一次,就只有心急的寐,首先将自己呈现给了天地契约,换来的,却是自己被活生生的分裂成了两个人呵。
如今,连他自己也要背板自己了吗?寐笑着,一直笑着,紫色的长睫上沾染了点点泪花,阳光下,璀璨而夺目。
御风寒抿着嘴,一眼不发。看着怀里安睡的人,看着寐疯了一般仰天大笑,他的心,仿佛要被活生生撕成两半似得,痛到不能呼吸。一边是放不下的前世缘,一边是不敢拿起的今生情。
“对不起……”
御风寒淡淡的说着,带着舞裳,转身乘风而去。
寐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整个人都僵在那里,当他回过头的时候,御风寒已然消失在了百花宫里。继而,他发出更猖狂绝望的笑,仿佛要振动天地。
“呵,哈哈……无崖,你走!”寐说着,将那方丝帕从怀里拿出来,往后一抛,随着那方丝帕随风翻飞,寐的身影也伴随着他的小声远去,风中,飘来寐最后的一句话:“这是她留下的,还给她吧……哈哈……”
无崖身手敏捷的接住那一方丝帕,渐渐的,他脸如同干裂的田地般,风一吹,那干裂的脸就开始一点点脱落,最后,一张让女子绝美都要嫉妒的的男子的容颜完完全全显露了出来。
他是仙中之魔,是在没有见过雪儿以前,最不问世事的一个魔。
柳家的一切,都是他精心安排的,为的,只是给舞裳一个温暖的美好而又真实的家的感觉。
柳灵妮的心智是他一手封了的,为的,只是给舞裳一个美好而纯而有真切的玩偶。
柳弈修拿着那一方丝帕,喃喃的说:“看来,我帮错人了呢……无崖,带她出来吧……”
这时,宫殿里走出两个人影,一黑一粉,正是无崖和柳灵妮。
走进了,无崖看着满地的鲜血,咬紧了牙。那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了一种无法冲淡的愧疚。
寐痛,他亦痛,这是不可更改的,他咬牙不单是因为痛,更是因为他背板了寐。虽然,寐给了他生命,但,他却不是寐。这就注定了他要背叛寐的命运。
当真正的无崖把御风寒带进去的时候,早在一天前就已经到达的柳弈修就化身成无崖的模样,替御风寒解了毒,只是,没想到,这次柳弈修似乎失算了,他没想到,寐会放过舞裳,更没想到,御风寒会对寐那么决。
柳灵妮远远的就看到了柳弈修,很是欣喜的跑过去把柳弈修一把抱住,不停的喊着:“三哥,三哥你来啦……这里好漂亮哦,对啦,小妹呢?小妹在那啊?”
柳灵妮的眼光向上,仰望,永远看不到鲜血淋淋的地面。
柳弈修隐退了脸上那凝重的表情,将柳灵妮一把抱起来,淡淡一笑说:“小妹有事先走了,让我们去找她呢。”
说着,柳弈修一提气,抱着柳灵妮就要朝着析国的帝都飞去。
“好呀,无崖叔叔也去吗?”
“嗯。”
无崖闷闷的回答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那满地的鲜血,飞身跟了上去。
帝都的宰相府里,御风寒静静坐在床边的榻上,守着昏迷不醒的舞裳,没有只言片语,就这么默默的看着她熟睡的,被面具遮盖的容颜。他没有冒昧的去揭开她的面具,或许,容颜对他来说,真的算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