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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娃叔 (2)

有一次,钟封跟着小胡子老男人来到新疆收购玉石,他们开着车来到河谷,车子被一块石头卡住了。小胡子老男人和钟封下车搬走了这块石头,就在准备上车的时候,钟封回头看了一眼那块石头,感觉异样,他告诉老板说,这石头可能有货。但是,老板固执地认为就是一块石头。他们开车离开了。当天晚上,钟封再次给老板说,那块石头真的不寻常。天刚蒙蒙亮,他们再次来到那块石头出现的地方,却再也找不到了。三天后,他们在玉石市场见到了这块石头,它被一位浙江老板以300万元的价格买走了。小胡子老男人肠子都悔青了。

钟封给老板购买的第一块石头,就让老板赚了一百多万。在新疆一户农民家中,钟封看上了一块石头,让老板购买,老板犹豫不决,那块假血丝玉让他此后心有余悸。最后,钟封只好把老板的电话留给了那户农民。回到南方后,可能因为等着钱用,那户农民打来电话,钟封再次劝说老板赶快购买。电话里谈好价钱是50万元。几天后,两位新疆农民坐火车把这块石头送来了,剖开后,里面是上等羊脂玉,做成一尊上山老虎,卖了将近200万元。而剩下的边角料,还可以做一下小挂件,至少也能卖一二十万。

几笔生意过后,钟封发财了,他搬离了城乡结合部,在市中心买了一套首付的房子,和老婆搬了进去。

中学语文教师迟刀一如既往地住在城乡结合部,他对钟封的暴富不以为然,他依然信奉者勤劳致富的古训。他认为财富是一分钱一分钱积攒而成的,像小胡子老男子和钟封这样的财富大厦,是建立在沙丘上的,总有一天是会坍塌的。

然而,生活中有着太多的一夜暴富的神话。有的人依靠收取贿赂,有的人依靠承包工程,有的人依靠非法融资,有的人依靠垄断经营,有的人依靠与黑道勾结……这些财富神话让迟刀深深疑惑,他不明白那些财富新贵们为什么都带着血腥的原罪。

来自遥远小县城的迟刀无法想象,这些财富新贵们是依靠着种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迅速积攒了巨额财富。

城市的生活是一架万花筒,他让无数的迟刀们头晕目眩。

有一天,迟刀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电话是家乡一位远房亲戚打来的。电话中说,这位亲戚13岁的儿子现在在少年救助站,让迟刀接出来,然后在春节的时候送回老家。

我和迟刀来到了郊外的少年救助站。

救助站的工作人员说,一个星期前,这名少年是被派出所的民警送来的。当时少年在过街天桥上乞讨,身上带着伤痕。有市民拨打了110,民警找到少年,少年说自己从老家一路流浪过来,身无分文,才想到了乞讨。由于少年年龄较小,民警只能把他送到救助站,暂时安排他的生活。

在救助站里,少年才说出了他的遭遇:他是被丐帮控制进行乞讨了,每天把乞讨到的钱交给帮中老大,讨不到钱,就会遭到殴打。然而,丐帮老大居住在什么地方、是哪里的人,他一概不知。他只知道他和几个同样乞讨的流浪孩子住在一间黑屋子里,天黑的时候,房门上锁;天亮后,房门打开。甚至他在哪条路上乞讨,他也记不清名字了。

少年说出了他的父母姓名和所在的村庄名称,而至于哪个乡、哪个县都不知道。救助站的工作人员通过户籍警,才终于打听到少年的出生地点。此后,远在千里之外的少年的父亲委托迟刀春节带回自己的孩子。

救助站里都是一些未成年的少男少女。其中有一些智障的孩子,永远回忆不起来父母的情况,他们被好心人送来了救助站,也可能是被父母遗弃了,他们只能永远生活在救助站;还有一些孩子智力正常,却谎话连篇,溜光圆滑,像泥鳅一样,他们小小的年纪却已经锤炼成了老江湖。

那天,我和迟刀去救助站接他的远房外甥,见到了两个小偷。一个是女孩子,一个是男孩子。他们的年龄都在十二三岁左右。

那个男孩子有着和他的年龄不相称的凶狠,他用狼一样的眼睛看着走近他的每一个人,神情冷漠得像一块寒冰。他的脖子上有一道伤疤,伤疤像一只丑陋的蜈蚣。救助站的工作人员说,这个少年是在公交车上偷窃的时候,被便衣警察当场抓获的,但是,他在派出所的时候说自己没有偷东西。自从进了救助站,他就一言不发,沉默得像一块坚硬的石头。工作人员拿出心灵鸡汤一样的热忱,但就是无法感化他。

和男孩子相反,女孩子则有问必答。她说她出生在西北边疆的一个小城市,名字已经忘记了,一个月前,他跟着父亲来到了这座城市,因为生活无着、没有饭吃,她才偷窃的。她说她只偷过两次,第一次偷了10元钱,第二次在饭店偷包的时候,被警察抓住了。

女孩子长得很漂亮,皮肤微黑,睫毛长长,像个芭比娃娃一样。工作人员说,这个女孩子显然在说谎,第一次偷了10元钱,第二次怎么就敢拎包?她确实是在肯德基里拎包的时候被警察抓住的,但是敢于拎包,就说明已经是惯偷了。带她从西北边疆来到南方这座城市的,一定不会是她的父亲,哪有父亲教唆自己的孩子去偷东西的?她口中的那个所谓的父亲,一定就是贼头。

那孩子告诉了工作人员,她的父亲叫艾什么江。第二天,就有人打电话到救助站,说自己的女儿走失了,问是不是在救助站。工作人员问:“你叫什么名字?”他说,他叫艾什么江。

但是,工作人员还是不相信这个艾什么江就是女孩的父亲。

贼头都是在江湖上浸泡了多年的老滑头,他们从来不出手偷窃,偷窃的是他们培训出来的孩子,孩子被抓住了,而他们平安无事。他们知道这些未成年的孩子即使被抓住了,也不会受到法律的惩处,最终会被送到少年救助站。然后,他们冒充少年的父母,将孩子从救助站领走,继续行窃。

在每个城市里,都能见到这些偷窃的孩子,而孩子的背后,则是那些可恶的贼头。

我原本打算通过这个女孩子进入偷窃团伙内部,然而,当我第二次再来到少年救助站的时候,女孩子已经被接走了。

无奈之下,我决定通过这个沉默的男孩打进偷窃团伙。

迟刀的远房外甥叫孙子明,长期在烈日下的乞讨让他的皮肤变得黧黑,眼睛却又像优质煤块一样闪闪发亮。过早辍学进入社会,让这些孩子都变得机警和老练,他们说起谎话来,神情自若,面不改色,好像是亲眼所见一样。

孙子明答应会帮我接近那个沉默的男孩。

就在孙子明被接出来的第二天,他又来到了少年救助站,工作人员安排他和那个沉默的少年住在一个房间。这些年,我和救助站的人关系一直很好,因为我没有“分口”,所以只能依靠自己的能力寻找线索,而救助站的线索能把人绊倒,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身上都有曲折的故事。

后来,孙子明告诉我,这个沉默的少年外号叫蜈蚣。贼娃子之间不叫名字,都叫外号。

蜈蚣对孙子明同样抱有敌意,他蹲伏在墙角,像一头猎豹一样,恶狠狠地盯着孙子明。我一直担心孙子明的人身安全会受到威胁,就躲在门外的拐角处,静心听着房间里的一切。房间外有一道铁栅栏门,这些不良少年都具有突如其来的攻击性,所以,这些铁栅栏门通常都会关上,但里面的风吹草动,外面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行乞多年的孙子明已经练就了一套以柔克刚的本领,他从内裤里掏出一包皱皱巴巴的香烟,给了蜈蚣一根,蜈蚣接过去,疑惑地看了看。孙子明又用打火机给他点着了,他狠狠地抽了一口,然后眯缝起双眼,让烟雾丝丝缕缕地从鼻腔里荡出,一脸沉醉。

蜈蚣将香烟抽了一半后,突然问:“你怎么能把香烟带进来?”按照规定,每个少年进入救助站的时候,都要被搜身,小刀、绳子、香烟等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都要被收缴。

孙子明笑着说:“你没看我藏在内裤里,他们搜不到。”

和成年人一样,一根香烟也能拉近两个少年之间的距离。

蜈蚣说:“我见过你,前天吃饭的时候,你排在我的前面。”

孙子明说:“我这是二进宫。”

蜈蚣问:“你这回是怎么进来的?”

孙子明说:“我刚出去,就又做钳工,被雷子抓住了。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孙子明在江湖浸泡多年,他知道一些江湖黑话,小偷们把第二次被人抓住后关起来,不叫“又进来”,而叫“二进宫”;把偷窃不叫偷窃,叫做“钳工”;把警察不叫警察,而叫“雷子”。

蜈蚣说:“我没有偷东西,我不知道警察为什么也把我送到了这里。”

孙子明说:“我们跑出去吧。”

蜈蚣说:“我才不跑哩,我等人接我。”

孙子明问:“谁会来接你?”

蜈蚣说:“我老爸啊。”

孙子明说:“那我就等我哥哥再来接我,我哥哥爱打我,下手特重。”

我和工作人员站在门外,偷听着房间里他们的对话,我们都深深感慨孙子明的机警。在多年的职业乞讨生涯中,孙子明能够依靠扮演一副可怜相,感动了无数的路人,让路人自觉地掏出零钱放进他面前的破碗里,我相信他也能再次感动这个外号叫蜈蚣的少年。

然而,我低估了蜈蚣,低估了蜈蚣的狡猾。

我听见蜈蚣问孙子明:“你们在哪条路上做钳工?”

孙子明说出了他经常乞讨的那条马路。

蜈蚣又问:“你经常是开天窗,还是走地道?”

孙子明似乎迟疑了一下,说:“都做。”

蜈蚣继续问:“你是做架子的,还是摸点子的?”

我听见孙子明没有说话,他只是一个劲地劝蜈蚣:“抽烟,抽烟。”

显然,孙子明不知道蜈蚣在说什么。

蜈蚣的口气突然变得强硬起来:“你他妈的到底是做什么的?说!”

我担心孙子明会遇到危险,正想冲进去,工作人员拉住了我,他很严厉地咳嗽了一声,将腰间的钥匙串摆弄得仓啷啷直响,然后走过去,打开了房门。蜈蚣和孙子明赶忙摁灭了烟头,工作人员装着没有看到这一切,他威严地说:“你们在说什么?不准打架,不准吵架,谁违反了规定,罚打扫厕所一周。”

其实,少年救助站的厕所是有专人打扫的,但是,这句话很有威慑力。孩子们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打扫厕所,这句恐吓的话常常让一些顽劣不化的孩子变得暂时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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