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率领红军,接连粉碎了东北军和西北军的几次“围剿”,力求保住仅存的一块红色根据地。
毛泽东亲率东征军渡河赴山西,想闯开一条去华北抗日前线的通道,结果遇阻;毛泽东指挥西征军攻打宁夏、甘肃,想打通一条通往苏联的“国际线”,结果受挫。
毛泽东和周恩来几经努力,建立了同东北军张学良、西北军杨虎城的统一战线,结成了所谓“三位一体”的大西北防御体系,但是在张、杨军队的外围还有数十万蒋介石嫡系部队的包围。西北的统一战线,对于暂时缓和苏区受敌步步进犯的危险尚可,若想进一步推动全国抗战却很难。
毛泽东为了民族大义,一再调整政策,呼吁蒋介石、国民党方面停止内战、一致对外。但蒋介石顽固坚持“攘外必先安内”的立场,几无反应。
毛泽东昼夜疾书,信使四出,广交各路地方实力派,也收效甚微。
如何戳穿国民党顽固派多年来所谓“赤匪”、“封建割据”、“影响集中国力抗战”的诬蔑?如何将中国共产党号召全民族抗战的一片赤诚,宣之于国人,告之于世界?毛泽东想,这需要一个可以信赖的外国人来记下和发表事实的真相。而这时,急于探寻中国苏区奥秘的斯诺便成了这一使命的承担者。
斯诺不负众望,他成功地进行了4个月的探险旅行,并写下不朽之作《红星照耀中国》(《中译本为《西行漫记》)。《西行漫记》就像焰火一样,腾空而起,划破了苍茫的暮色,向全世界宣告了中国共产党所从事的事业,使不了解中国的人大惊:“原来还另外有一个中国啊”!
1939年9月,斯诺再访毛泽东。
毛泽东对斯诺和路易·艾黎发起的“工合”运动,表示感谢和支持。后来,“工合”事业对于敌后抗日根据地能够持久抗战创造了雄厚的物质条件。
毛泽东针对那种关于国共合作共产党丧失其独立性的谰言及其在国内外进步人士中造成的混乱,通过斯诺郑重宣告:共产党从它诞生的那一天起,就是一个独立的政党,从来也没有过一天、半天、一小时或者一分钟放弃过它的独立性,从来也没有向什么个人或什么集团或什么党派屈服过。要共产党屈服,这大概是比上天还要困难些吧!
毛泽东向斯诺具体阐述了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后中国共产党的内外政策,再次论证了中国人民争取抗战胜利的道路和抗战必胜的前途。
毛泽东精辟地分析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的国际形势,揭露了张伯伦之流反苏、反共、反世界人民及对德、日法西斯妥协、搞“绥靖政策”的阴谋。特别是他预见到日本的下一步战略是灭亡中国与进攻南洋,而不是北进欧洲……
毛泽东的这些谈话,由斯诺写成多篇报道,迅速在中国各地传播,一扫汪精卫集团叛国后留给全国人民心头的阴霾,坚定了中国人民抗战必胜的信念,鼓舞着更多的人投入抗日战争的洪流;毛泽东的话,通过斯诺传递到友好国家和友好人士那里,甚至影响了美国总统罗斯福,对国际反法西斯战线的形成产生了影响。
时隔20年之后,1960年斯诺排除了美国当局设置的重重障碍,应邀来到已经“换了人间”的新中国。
但是,这时新中国所面临的国内外形势,和斯诺1936年作为外国人第一次踏入苏区时所面临的形势,非常近似。
美国政府封锁中国;当年依为盟友的苏联及东欧社会主义国家撕破脸皮,以撤走专家、逼还债务压迫中国;蒋介石集团叫嚣反攻大陆,多次派遣小股武装骚扰东南沿海地区;印度则在中印边界不断挑起事端……
在国内,毛泽东倡导的“大跃进”受到了严重的挫折,偏偏又遇上了少见的自然灾害……1959年4月,毛泽东为集中精力思考和研究一些重大理论问题,在第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上辞去了国家主席职务。西方报纸和电台对此议论纷纷,风传中共内部出现了激烈的权力之争。在这种情况下,新中国的国际声望委实不佳。更由于帝国主义的封锁和我们自己政治透明度不够,新中国的真相外界无法可知。
这时候,斯诺来了。作为在旧中国生活过13年的见证人,作为在战争年代即与中国共产党共患难的朋友,作为来自敌对国家具有独立立场的新闻记者,特别是世所共知他与毛泽东等中共最高领导有着非同寻常的友谊,他是新中国情况最权威的发言人。
斯诺从1960年6月28日到11月15日,在中国游历了四个多月,为了使自己的见解不受任何因素左右,他坚持自费访问观光。毛泽东在阔别21年后再次接见了斯诺。他们畅谈了约9个小时,“谈到了这些年来发生的事——也谈到了还没有发生的一些事。”归来之后,斯诺不掩过,不饰非,写了一本可以与《西行漫记》齐名的《大河彼岸》,再次轰动了世界。新中国再次成为世界瞩目之地。
1964年10月18日至1965年1月19日,斯诺作为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再次访问中国。毛泽东和几十年前一样,在自己的住所会见了斯诺。毛泽东在谈话结束时称他们的这次晤谈是“山南海北”、“海阔天空”。他破例允许斯诺将他的谈话内容拿去发表,并让新闻电影制片厂的摄影记者为他们的谈话拍摄了纪录影片。《人民日报》立即报道了他们的这次会面。
熟知毛泽东脾性的斯诺,机敏地意识到毛泽东的谈话“绝不仅仅是重叙旧谊”,谈话的内容也不单纯是“海阔天空式的漫谈”。
毛泽东讲了赫鲁晓夫下台后的中苏关系。
毛泽东谈了美国干涉越南后的局势及中国的立场。
毛泽东提出了“第三世界问题”。
毛泽东论原子弹与生命的永恒。
毛泽东话说联合国。
毛泽东特别阐述了中美关系。他预言:历史的各种力量最后也必然会把两国人民再带到一起来;这个日子一定会到来。
斯诺向世界发布了这次访问的消息,引起了各界的猜测和分析,唯独美国的各大报纸拒绝登载斯诺与毛泽东的这篇谈话。
1970年8月14日至1971年2月,斯诺最后一次访问中国,这次他与夫人同行。他们是自中国发生“文化大革命”以来,被邀请来华的头两位美国人。
1969年珍宝岛事件后,中苏关系进一步恶化,与此同时苏美在欧洲的对抗也趋于紧张,而第三世界的力量正在蓬勃发展。国际局势的变化,导致了中美关系的微妙变化。
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上公开接见了斯诺,随后中国报刊大张旗鼓地予以报道。周恩来告诉斯诺,中国的大门是敞开着的。毛泽东则以他特有的方式告诉斯诺,欢迎美国的左、中、右三方面的人士访华,中美间的问题需要同尼克松谈,尼克松无论以个人还是以总统的名义来华,我们都接待。
斯诺懂了,他再次承担了红色福音传播者的使命。这次美国的反映颇为积极、迅速。不久,尼克松终于来华了。
斯诺与毛泽东的五次会晤的确极具传奇色彩,他在中国的经历也极不平凡。他是第一个到苏区、揭开中国苏区之谜的外国记者;他又是第一位重访新中国的美国人t他还是尼克松访华前唯一能数次往返中国、采访新中国最高层独家新闻的人;他写的《毛泽东传》(即《一个共产党员的自传》)是世界上最早的《毛泽东传》,而且至今仍是后人研究毛泽东必不可少的第一手资料。
斯诺有幸结识了毛泽东这样一位朋友,毛泽东也为有斯诺这样的外国友人而欣慰。
毛泽东一生中结识的外国朋友何止千百,但有谁得到过毛泽东对斯诺那样的友谊和信任?认识毛泽东、和毛泽东一起战斗过的人就更多了,可是又有谁能比斯诺更准确、更传神地描绘过毛泽东呢?
斯诺可谓是毛泽东的海外知己,但他们相识之前走过的人生道路却是完全不同的。
从年龄上看,毛泽东长斯诺13岁,他们是两代人;从国度上讲,他们分处于太平洋两岸的两个历史和文化大相径庭的国家;而在世界观上,毛泽东从青年时期起就是一个共产主义者了,斯诺直至逝世还是一个民主主义者;在个人经历上,当小埃德把精力用于组织一个叫做“风铃草爵士乐队”的时候,毛泽东已经是五四时期最著名的青年团体“新民学会”的组织骨干了。当少年埃德和两个伙伴驱车去加利福尼亚海岸游历的时候,毛泽东则正乘江轮去上海参加中国共产党的第~次全国代表大会。当斯诺入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潜心学习的时候,毛泽东已身为国民党中央代理宣传部长,正主办遐迩闻名的《政治周报》。当24岁的斯诺初次踏上中国土地时,毛泽东已成了令蒋介石头疼的著名“赤匪”了……
是什么促使他们一见倾心,结下了毕生的友谊呢?斯诺自己解释:这大概是我的出生地密苏里州和毛泽东的出生地都处于自己国家的中部,经纬度比较接近吧。这当然是斯诺的幽默。真正促使他们相见相知的原因,正是我们在下文要逐步谈到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