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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迷惑

在完成了一个星期的辛苦工作后,我打算趁着周末的功夫去看望很久没见面的父母。

我在离家很远的一处水果摊给父亲买了些水果,因为那里是这个地区价格最低的市场。

下了公交车,我顺着泥泞的马路走向那片简易楼群。

周围正在进行道路施工改造。尘土飞扬不说,满地的垃圾掺杂起污水,让人行走起来都无处下脚。由于天气寒冷,有些水洼里还结出了冰花。

我倍加小心地迈着步子,生怕一不留神跌倒,摔坏了那些水果。

步行来到五楼,我伸手要敲门。里面传出的一阵对话声,让我停下了手。

“你老是这么咳嗽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是母亲焦虑的声音。

“哎呀,我没关系。这么长时间的老毛病了,过两天肯定好。”父亲用轻描淡写般的语气说着。“你净瞎操心!”

接着是母亲一阵叹气,“总这样下去,我真是担心你的身体。”

“成了,你就别再唠叨没完了。”

身为子女,这么多年没能让他们享什么福不说,连最基本的为他们分忧都做不到。谁叫我没本事,就连养活自己都困难呢!每每想到这些,我就感觉心酸的要命。

我犹豫了一会,将水果袋放在门口的脚垫上。

转身正要下楼,身后的家门开了。

门的构造不坚固加上年久失修的缘故,它总是发出“嘎达嘎达”的响动。

母亲的声音传过来:“子馨?来了怎么不进去。”

我回头假装微笑着说:“突然想起单位还有点事情,需要赶回去。”

“既然来了,吃个饭再走吧?”母亲向我投来恳求般的目光。

“嗯……那好吧。”我实在没办法拒绝。

“你先进屋去,我出去倒个垃圾。”

“给我吧。”我伸手要拿母亲手里沉甸甸的黑色垃圾袋。

她赶忙将手向后撤回去,“别,很脏。”

母亲眼神温柔看着我:“好久没回来了,赶快进去跟你爸聊会儿天。我每天这会儿都要下楼倒趟垃圾,习惯了。就当做锻炼身体了。”

说完,她提着重重的垃圾袋,撑着楼梯扶手,步履维艰地走下去。

看着年迈母亲的背影,我只感觉内心羞愧难言。

进到屋里,父亲正背对门口收拾着放药的箱子。各种包装,各种功能的药品堆满了整个纸箱。

“爸,我回来了。”我小声朝他说。

父亲回过头,脸上堆满了笑容。

“呀!我女儿回来了。”可能有看到我有点太兴奋,他话音刚落,就干咳了好一阵。

“您没事吧?”我跑上前,扶他坐下。

父亲摇着头,眼神中充满了喜悦。一直拍着我的手,不住点头。

我环视着很久没回来的家。墙皮脱落的墙壁和褪色的桌椅无不在述说着这个家的年深日久。

见到父亲,我心情却也稍稍轻松了一些。虽然他添了干咳这个毛病,但气色比上次住院时候着实好了很多,精神头也还算可以。倒是母亲,消瘦了不少,两鬓白发也增添了些许。

倒完垃圾回来的母亲,做了我最爱吃的打卤面。每次吃到这个味道,我就不禁想起小时候,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

人的命运实在是变化无常。我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父亲有一间很宽敞的店面,做一些医疗器械的营生。那时候这个行业才刚刚发展出一点苗头,生意一下子火的不得了。跟周围的人相比,我家的生活水平简直就是如日中天。可惜天不遂人愿,父亲为了接一单大生意,答应与一位刚结识不久的人合伙。可想而知,这些年的辛苦钱一夜之间就被席卷而光,父亲也因此一病不起。后来病虽然见好,却落下了严重的病根儿,不但不能够上班了,还动不动就要去医院做检查。每个月母亲挣得那点儿微薄的工资都花在了药费上。

我也不是学习的材料,勉强上了大学,勉强找了个工作。在我看来,目前只要不连累父母就已经烧高香了。

人的命运实在是变化无常。我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父亲有一间很宽敞的店面,做一些医疗器械的营生。那时候这个行业才刚刚发展出一点苗头,生意一下子火的不得了。跟周围的人相比,我家的生活水平简直就是如日中天。可惜天不遂人愿,父亲为了接一单大生意,答应与一位刚结识不久的人合伙。可想而知,这些年的辛苦钱一夜之间就被席卷而光,父亲也因此一病不起。后来病虽然见好,却落下了严重的病根儿,不但不能够上班了,还动不动就要去医院做检查。每个月母亲挣得那点儿微薄的工资都花在了药费上。

我也不是学习的材料,勉强上了大学,勉强找了个工作。在我看来,目前只要不连累父母就已经烧高香了。

吃过饭,我们简单地聊了些关于我工作状况还有父亲健康的问题。

母亲好不容易说服我今晚留在家过夜,结果单位突然来电话通知我,明天一早需要临时加送几个物件到一家公司。

无奈,我没有在这里逗留很久,便又返回安琪那里。

此时已是繁星满天。

我在距离住所两站远的地方下了车,很久都没有见过像今晚这么多的星星了。这才发现,原来仰望美丽的夜空能够让人心情舒畅,我突然有了一种流连忘返的感觉。

顺着坡道走上去,便是一排鳞次栉比的豪华公寓。

透过大扇落地窗,能够清楚看见房间内部的高档装修与价格不菲的家具。前面栅栏围起的小空场里停放着不同牌子的高档轿车。

整体房屋的格局跟安琪母亲所居住的地方很相似。

虽然周围草坪上的花草早已干枯,但不难想象,春夏时期这里应有的繁花似锦的美景。

欣赏着一栋栋富丽堂皇的高档公寓,又想起父母家斑驳开裂的墙皮。我不禁感叹道,命运给以我们是怎样相差甚远的生存环境啊!

走过这片住宅,就进入下一段商业街。

正值严冬,天刚一落黑,店铺就都相继关门了。这个时候周围显得一场空旷,寂静。

我沿着马路慢悠悠的走着。起初以为是自己脚步的回声,可当我停在一处饮料自动贩卖机前的时候,原本以为的回声却慢了几拍停下来。我回头看去,一个黑影刷的闪进旁边停放着的汽车后。

我吓得一身冷汗,疾步向前,后面的脚步声也追了上来。我干脆拼命跑了起来,头也不敢回,焦急跟恐惧几乎压破了我心脏的血管。

我就这样一直冲进了前面一家正在营业的24小时便利店。

一个岁数不大的收银员正低头收拾着款台抽屉里的零钱,一对青年男女也说说笑笑地挑选着冰柜里的听装啤酒。

眼前的这三个陌生人,此时就好像我的救命恩人,让我紧张到几乎要爆裂的心脏一下子得到了解放。

这时我才敢回过头向外望,街上却已经空无一人。

但我确定,刚刚自己被跟踪了。

“请问,有什么能帮忙的吗?”站在柜台里面的收银员,将身子向我的位置探过来,一脸疑惑。

“不用……我只是想要买点东西。”

为了掩饰尴尬,我抬手做出抓额头的动作。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汗如雨下,脸上的皮肤也热的烫手。不难想象,现在自己一定是脸红脖子粗,像刚刚进行完长跑比赛的运动员。

怪不得收银员会用那样奇怪的眼神看我。这大冬天的,能瞧见我这样汗流浃背的客人确实很稀罕吧!

我在便利店买了一罐包装上写着可以直接加热饮用的鲜牛奶,付了钱,让刚才那位收银员帮我在微波炉里加热好。

我坐在临近玻璃窗的休息区,将温热的牛奶一饮而饮。我才发现,牛奶不但非常解渴,好像还真像电视上讲的,能起到一定安神宁心的作用。尽管现在的商家喜欢在里面兑很多水。

“喂!”

突然一只手搭在我肩膀,吓得我险些惊叫出声来。

我心想,这里除了营业员还有两名顾客呢,坏人在这里对我下毒手难道就不怕暴露身份?思及此处,心脏便再次加快动力速度。

“你发什么愣呐?”身后的人再次说话。

声音听上起很耳熟,但一时间又实在想不起来。

于是,我小心地转过脸。

“咳,原来是你啊,吓死我了!”看到后面那个人的时候,我如释重负一般,舒了一大口气,一只手不停拍着胸口。

他用中指拖着金边眼镜,奇怪地看着我。好像心里在说:她没事吧?

没等他发问,我就赶忙解释:“我没事。就是刚刚在想事情,被你突然一拍吓到了。”我尽量让笑容看起来自然一些。

“这样啊?”吴振浩歪着脸,半信半疑。

“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哦。来买点吃的东西。”他笑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这里不是便利店嘛?”

他伸出细长的手指,指指收银台后面墙壁的大牌子:晴光24小时便利商店。

“跑这么远来买东西?”

因为伯母家距离安琪的住处相当远,我不明白吴振浩怎么会大老远跑来这边的便利店。

“刚刚送走一位客户。你也知道,现在的客户都有多难缠。”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确实是!”我使劲点着头,表示非常赞同他的观点。

“稍等。”

他走去柜台,买了一包软金沙苏烟,走回我身边的凳子,坐下来。

“倒是你,这么晚了怎么还一个人跑出来?”说着,他将香烟取出一根,叼在嘴里,掏出金色都彭打火机,点烟。

虽然我从来都不赞同很多人说的——男人抽烟时候能显出不一样气质。但此刻,面前这个男人恰到好处的姿势搭配上堪称完美的外貌,用“迷人”这个词语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了。

“怎么?我鼻子变长了?”他挑着眉毛,开玩笑说。

被他这一问,我脸突然唰地红了起来。

“没……我只是……”除了频频摆手,我真是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这种尴尬。

他看出我的不好意思,没有继续逗下去。马上转移话题说道:“安琪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啊?”

“她应该在家里吧。我今晚去了趟父母家,本来想住在那里,结果单位临时通知让我明天一早送些货给客户,所以我就又赶回来了。”

“哦。”他在桌上的烟灰缸里弹掉了烟灰,一脸正经地问:“你觉得这次安琪回国后,有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你指什么?”我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就是说,你有没有感觉到她变了很多?”他吸了两口烟,等待着我的回答。

“嗯……”我不知道他问这话的目的,便犹豫起来。到底该不该跟他说呢?

看我欲言又止,他说:“其实,是她母亲很不放心。她说上次好心来看望刚回国的女儿,结果却被硬生生赶出去!有这回事吧?”

“确实有这事。”我想起那天安琪的举动,“说真的,我也很担心。总觉得她最近精神状况不是很好。”

他眼睛很有神地盯着我:“她就没跟你说什么?”

我摇摇头。“怎么跟你说呢……我觉得她好像出了什么事情。”

听我这样一说,吴振浩好像也甚是担心。

他眉头微皱起来,表情也变得严肃。

我接着说:“我俩经常为了这个吵架。我只要多问两句,她立马就火冒三丈。后来,我干脆不管不问了,吵烦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思及至此,我心里还是非常为安琪担忧。

我单手拖着腮帮子,发出叹气声,“哎……你告诉伯母别太担心,虽然她一直都不太理解伯母,但我会慢慢说服她的。而且,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一直照顾她的。”

这话不假,对我来说,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就只有安琪了。

“知道了。”吴振浩在烟缸里用力掐灭抽尽的香烟,整整衣领对我说:“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啊?”虽然我不太好意思,但心里却不免有些欢欣雀跃。

没怎么接触过异性的我,面对这般出色的男人,产生一丝好感也是正常的吧?但也仅此而已。

“走吧。”

他帮我拿起桌子上的提包,示意我赶快走。

“那……麻烦你了。”

走出便利店,他的白色G500就停在马路边。

一路上,他再也没说什么话,只是若有所思地开着车子。

我看着吴振浩,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夏天。

还记得,大约是在晚饭时间,伯母突然造访我俩住的地方。

她身着一件崭新的珍珠色高领无袖丝缎衫。我记得不论冬夏,她总是用各种方式把脖子捂得严严实实的。戴在衣领外的那串光芒四射的钻石项链,却显露出她高贵的身份。

和以往不同的是,今天她身边多了一个男人。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个男人也就不到30岁的样子,戴着金边眼镜,典型的瓜子脸,五官十分精致,却也丝毫不缺乏男子气概,身材笔挺且健硕。

见到我们时候他马上露出非常亲切的笑容。

年轻男人举止优雅,同他的相貌相得益彰。笑起来的时候,细长的眼睛就眯成一道缝,稍稍向里凹进去,显得更加迷人。我想,有着这幅相貌跟这般气质的男人,绝对是大多数女性所爱慕的对象吧。

虽然我不确定他跟伯母的关系是什么,但早就听安琪提过,伯母在公司有一个关系甚好的男人,并且曾经向她示意过自己有和这个男人结婚的想法。安琪从一开始就不肯接受,她说见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就感觉他不是好人,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清楚。而且,我想换了是谁,一时半会儿也接受不了一个比自己只大4岁左右的继父啊。

我把他们请进来,安琪却跑进自己房间闭门不见。

伯母说明来意:“由于工作缘故,日后我要往返于国内外很长一段时间,希望他能够帮我好好照顾你们。”

其实说白了,就是为了让安琪能够早点接纳他而特意做的安排。不过我知道,安琪嘴上什么都不说,心里根本没打算遵循母亲的意愿。

对于态度极其冷淡的安琪,这个叫吴振浩的男人,倒是表现出了他这个年龄少有的包容心。

不过,刚刚在便利店里,他显出的那种对安琪的极其关切,还是头一次。

“到了!”吴振浩的声音把我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出来。

我打开车门,下来,抬头看屋里的灯亮着,估计安琪已经回来了。

“要不要进去喝杯水?”我出于礼貌,问他。

“今天不了,我相信很快我们就会再见面了。”

他胸有成竹地说着,眼睛瞟向楼上。

送走了吴振浩,突然感觉到周围又寂静得很。想起在商业街被跟踪的事情,我不免后怕起来,慌里慌张就跑上了楼。

掏出钥匙开门进去,我看见安琪的鞋放在玄关,看来她已经回来了。但是她卧室关着门,灯也没有开,她肯定已经在睡梦中了。本打算叫醒她,跟她说说自己被跟踪的事情,但转念一想,她也无能为力啊,况且她最近的精神状况已经很差,我就别再给她增添烦恼了。

像我这种无钱无势的小人物,应该还不至于成为什么组织的下手对象吧?或许,是我的错觉也不一定?就算去报案,根本一点线索没有,就连我自己都提供不出来任何一个可疑人物,警察一定会当做是我的心里问题或者扯出一些毫不相干的事情来……想着想着,渐渐觉得眼皮黏在一起,阵阵困意袭来。

但是后来,这种“错觉”又出现过几次。但也仅仅如此,并未发生什么事情。我也逐渐适应了这样的“错觉”。

直到突然的一天,这种‘错觉’消失了,准确地说,我不再被跟踪了。

我很肯定自己的感觉。

接下来,令我更加感到迷惑的事情发生了。

正如吴振浩所说,我们果然很快又见面了。

某天,他突然登门造访。

刚开门,我就闻见了他身上刺鼻的酒精味道。想必刚刚从酒吧之类的地方过来。

他晃晃悠悠一番之后,倚在门框上。往日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举止已经荡然无存。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使然,他脸涨得通红,不住咯咯地笑着。

“我找……谢安琪!有很重要的秘密只能跟她说……”他身子来回摇摆起来,语调也因为酒意变得很奇怪。

“你没事吧?”我伸手上前扶住他。

他推开我的手,鞋都没脱,就径直走向屋里。

“谢安琪!”他扬着头四处乱喊。

安琪闻声由打房间走出来。刚看到吴振浩,她就立刻恼羞成怒,上手扇了他一巴掌。

完全不知道状况的我,在一旁看傻了。

“你……”吴振豪凶狠地瞪着她。“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对待客人吗?”

安琪迟迟没有说话,咬住嘴唇,目露凶光。

片刻之后,先前的笑容在吴振浩嘴巴复苏。“算了,反正你就是这样的人。”

然后又是一阵莫名的怪笑声,加上一阵摇摆。

我完全被搞糊涂了,他到底在说什么?

“要不要一起吃饭?”他抬手戴正险些被安琪打掉的眼镜,询问安琪的意见。

“滚出去!”

“安琪……”我出言想要劝她有话好好说。

没想到,她竟然把怒气撒到我身上,“你少多嘴!”

吴振浩看了眼此时无比尴尬的我,忽然靠到安琪身边,在她耳边低语一番。

不知道听到了些什么,安琪脸色骤变,目若呆鸡。

吴振浩却显得有些洋洋得意,“既然……既然你不赏脸……我就不……不勉强了……我还会再来。”

他结结巴巴说完这些话,满脸得意地走了出去。

看他现在的酒醉程度,我还真有点担心。

目送他离开后,我才转身看看安琪。她依然愣在原地,眼珠子左右快速闪动,四肢抖得厉害。

我歪着头问她:“怎么回事?”

她摇摇头,没有做声。

“就算你不想让我知道,那要不要告诉伯母啊?”

看她的样子,想必吴振浩说了些什么非常不中听的话。

“不要!”

她声音更加嘶哑,踉踉跄跄地奔回自己的房间。

我更是一头雾水。

本来是上门拜访,却成了这样的局面。

吴振浩突然对安琪产生那么大的兴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谁成想,没过几天,这个男人再次出现了,并且是同伯母一起。

幸好今天他没有喝醉。

“怎么就你一个人?”进门后,吴振浩就抻着脖子四处观望一番。

“安琪一会儿应该回来了吧。”我语气并不肯定地说。

确实,现在我对安琪的行踪已经完全不了解了。

我审视着眼前这个男人,又想到那天他奇怪的举动。

在他俊朗的外表下面,究竟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一面呢?

吴振浩好像看出来我的心思,突然眼睛眯起来,身子朝我的方向倾斜过来,“在研究我吗?”

“啊!不是……不是。”我赶忙摇手,故作自然地回答。

他把手里拎着的一大袋子半成品放进厨房,看来今晚他们打算在这里吃饭。

我在厨房弄着那些食物,伯母也进来帮忙。

“子馨啊,你说我突然带振浩来吃饭,安琪会不会不高兴?”

“怎么会呢。”我解释道,“她只是最近事情比较多,心情有点烦躁而已。”

“她忙些什么啊?”

“这个,我也不清楚,应该是在四处找新工作吧。您也知道,现在找工作多难。”

她叹了口气,说:“早就告诉她来公司帮我,她就是不肯。”

“其实也不能怪她。我觉得她可能是心有芥蒂吧,呵呵。”

“你指的是……振浩?”

我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摆手。

“不是啦……没有的事!”

伯母没有接腔,一直低头切着蜜汁牛肉,气氛略显尴尬。

为了缓和氛围,我开始自顾自的东拉西扯些话题,她却无心在听。

“其实振浩不是安琪想的那样,他对我真的非常好。”伯母突然说起这个。

“这个我知道。”我安慰她。

“唉……我这个岁数还能找到这样一个男人,而且又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们是不会明白我内心感受的。”她轻叹了一口气,语气略带哀伤。“我跟她父亲分开二十年了,为了事业几乎搭上了我大半个人生,才得有今天的成就。安琪不理解我,觉得我除了自己根本不关心别人。其实我内心也很痛苦啊,只是我真的没办法放下这来之不易的一切。”

说着,她放下刀,手托着额头。

她的话让我想起很早之前安琪确实有说过。伯母之所以爱上吴振浩,就是因为他曾经从火海里救出自己。安琪总说这一切太过巧合。但是伯母深陷其中,死活都听不进去安琪的话。这件事情又使得她们本就恶劣的母女关系更加激化。

等我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看见伯母眼睛红红的。

“伯母,您别难过了,。我看以后她慢慢就会理解了。”

我从头顶的储物柜里抽出几张面巾纸递给她。然后打开微波炉,放进去一盒熏制鸡肉,按下加热3分钟的按钮。

“嗨!你回来了。”这时候,客厅里传来吴振浩的声音。

“你……你怎么在这儿?”

“是我提出来要一起吃饭的。”伯母赶忙走出厨房,我也跟在后面。

吴振浩正靠在沙发上,修长的腿翘得老高。

安琪一脸不满地看着自己母亲。

“我没有心情见你们,请你们出去。”她抬起胳膊,用食指指向门口。

“不就是吃个饭嘛,其实也......

我刚说了一半,就被吴振浩插话进来。

“如果你不在场,我们可就不热闹了啊!”

“你什么意思?”安琪凶狠地瞪着他。

“你看你,我是开玩笑的!”他仰面大笑一阵后接着说:“大家高高兴兴地说点心里话不好么?当着你这位我未来需要照顾的家庭成员,我是绝对不可能失态的,放心好了。”

安琪跟他对视了几秒钟,把脸转向空白的墙壁,思索一番又转回来:“那好吧。”

我跟伯母都对他所谓的笑话不甚理解,但就眼前的局面来看,还看闭口不言比较好。

我们依次坐在客厅靠近阳台的方形饭桌上。我挨着伯母坐下,旁边是安琪,接着是吴振浩。

因为平时只有我跟安琪两人用餐,所以饭桌并不宽。突然多了两个人,坐起来紧紧地,不小心抬胳膊夹菜都有可能碰到对方。

我一直在不停找话题说,希望能给他俩找到些共同语言。但是好像没起任何作用,气氛仍旧压抑的很。只有伯母偶尔会跟我聊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题。

安琪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只是一味的来回在碗里搅动那些饭菜,其实根本就没吃几口。倒是吴振浩,默不作声,看上去吃的很专注,也很香。

“来,吃这个。”他突然夹起一块鱼尾放进安琪碗里。

安琪斜眼瞟了他一下,没好气的说了声“谢谢”。

“你知道吗,很多人不爱吃鱼尾。觉得它刺太多,会扎到嘴巴。其实,鱼尾巴上虽然刺很多但并不锋利,加上它的肉质又很细腻,只需要吃的人非常耐心把刺挑出来,再细细品尝,就会发现其实它的滋味相当不错呢!”

他拖着腮帮子,好像在给我们上课一样,眼睛却看向身边的安琪。“就像有的人,看起来很难以接近,但只要知道她的弱点,慢慢进行攻势,说不定……”

“振浩,你在说些什么啊?”伯母一脸困惑地问。

他没理会伯母,突然话锋一转,“啊,对了。听说,你有一个孪生妹妹?”

我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听到这些,这饭还让不让人吃下去啊。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都是陈年旧事了,干嘛提它!”伯母语气低沉,想要停止这个话题。

吴振浩根本不理睬她的话,一边用手指把玩着筷子,一边轻描淡写地说:“人死不能复生啊,何况你岁数那么小,应该也没什么记忆了吧?”

“你……”安琪把筷子摔在桌上,表情开始扭曲。

“振浩!”阿姨用力拽他的胳膊。

我在一旁,根本没敢插嘴。

吴振浩很是轻松地向椅背上靠了靠,“好了,好了。我只是比较好奇,所以问问而已,瞧气的。以后我要是成了你的新父亲,还不是一样要了解你的过去啊。对吧?”

他托了托眼镜,“别介意啊,我这人有时候嘴不听使唤呢,呵呵……我只是希望你有什么事情都能让我跟你一起分担,这样才是一家人嘛。”接着,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蜜汁牛肉放进嘴里,使劲咀嚼起来。

被他突然冒出来的这番话弄得我们三人后来几乎没吃进去东西。好像每次吴振浩的出现都会造成这样的结果,真不知道他是无心还是有意。

好不容易送走了吴振浩跟伯母,我才长舒一大口气。

“你还好吧?”我推开安琪的卧室门。

“没事,我累了。”显然,她现在根本不想多说一句话。

“我只是想说……或许他真的只是无心之说,也许是想拉近你们关系才那样的吧?”

“你懂什么!”

她扑腾一下坐起来,把身上的毯子狠狠摔在地上。

我实在懒得再跟她做无谓的争吵,直接回去自己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吴振浩那番话刺激到了安琪,几天来她情绪都非常不稳,就算在家也是经常动不动就搓手顿脚。

但是,好几次夜里我都意识到她偷偷溜到我床上,从后面抱住我,开始轻轻抽泣,甚至好几次都抱的我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她的一举一动仿佛是一个正在被困惑和纠结缠绕住的小孩子。但我却从来没睁开眼睛,假装睡的很熟。我想,既然她想要的只是能这样静静搂着我,那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就是继续这样装作若无其事的让她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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