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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褪尽东风满面妆 (中)

御花园内东侧的奇石堆秀山上有座御景亭。自亭上可俯瞰宫苑,远眺紫禁城。除了每年的农历九月初九重阳节会有人来此登高外,平日里很少有人踏足。贞儿便选了此地,备了桌酒席,座上宾正是钦天监监正王仕臣。

贞儿举起酒杯道“今日备此薄酒,为答谢王大人当日的相助之恩。若不是大人出手相救,恐怕本宫现在仍身陷囹圄。本宫此后定当不忘大人的恩德。”说罢两只翠玉酒杯碰出一声脆响,二人相视一笑,皆一饮而尽。

官服加身的王仕臣,语气不似那日的调侃,竟多了几分庄重。坐在那里俨然一副仪表堂堂的正人君子模样。

客套话也说过了,王仕臣放下酒杯,面带微笑道“能为贵人效劳,是在下三生有幸。不过既然贵人执意要答谢在下当日的举手之劳,在下也却之不恭。不过敢问兰贵人如何答谢?小生记得当日曾说过,只喜欢美丽聪慧的女子,不知贵人可曾记得?”王仕臣面色、言语中皆带有挑逗之意。

真是死性不改,连皇上的女人也敢觊觎,还如此大言不惭。刚刚还觉得他仪表堂堂,没想到才两杯酒的功夫便不上道了,杏贞只后悔今日的多此一举。

贞儿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微笑道“想必大人是多喝了两杯,本宫便不做他想。王大人身为朝廷命官,本宫又是皇上的妃嫔。”贞儿说着,一只手端起桌上的茶碗,转身要递给身旁的王仕臣“茶可以让人头脑清醒,请大人以后谨言慎行,可不要逾越了宫中规矩,否则····。”只听“啪”地一阵脆响,茶碗落在地上,摔出一地的碎瓷片。

王仕臣并没有再说什么,对兰贵人的恐吓只是付之一阵爽朗的笑声。

奕欣从养心殿出来途经御花园,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堆秀山附近。脑海中反复回想着刚刚皇上的话,奕欣越发地觉着好奇。离间太平军内部的办法固然不错,虽然不是什么君子所为,但事急从权何况是军国大事。但这离间之计竟然出自皇兄之口,实在是令奕欣出乎意料。

皇上仁孝宽厚是朝中上下有目共睹的。以他的性情禀性,是不该想出这样的奸计。奕欣思来想去终不得解,既然不得其解,也就不再自寻烦恼了。望着眼前的奇石堆秀山,又想起了小时候和皇上在此地练武的情形,便忍不住想要故地重游一番。

堆秀山的东西两边,各有石阶可以到达山顶的御景亭。奕欣拾级而上,一边欣赏着沿途美景,一边回忆着小时候的模样。

小时候兄弟俩感情就十分亲密,常常在一起习文练武。这堆秀山就是他兄弟二人专属的练武之地,此地四周有山石树木掩映,山顶有片空地,空地旁还有个亭子,他们练武之余,还可以在亭子里休息。就是在这个地方,他和皇兄曾创下枪法二十八式,刀法十八式。后来还被父皇分别赐名为“隶华协力”和“宝锷宜威”。

忽然一阵男子爽朗的笑声将他的思绪打断。这声音响亮通透,应该出自一位年轻男子,但仔细一听,此人应该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奕欣想证实自己的揣测是否准确便加快了前行的步伐。

山顶,御景亭金黄耀眼的琉璃瓦顶盖已经呈现于眼前,再迈上几级石阶,一切便近在眼前。

眼前一男一女正在亭中把酒言欢,女子的身形十分熟悉,一眼便知是兰贵人。那男子倒有几分陌生,仔细打量之后才忽然记起,是那个去年新上任的钦天监监正王仕臣。

这两个人怎么会凑到一块儿的?奕欣觉得还真是新鲜。又见二人交谈甚欢的样子,奕欣就更觉得奇怪。忽而想到回宫后听说的关于兰贵人册封的原委,顿时才恍然大悟。

“兰贵人真是好雅兴,在此登高望景,把酒言欢。真是令本王羡慕”奕欣的突然出现,让亭中之人始料未及。

二人见是恭亲王皆有些惊愕。王仕臣连忙起身“下官见过恭亲王”

“王大人不必多礼”奕欣又转身看向一边的兰贵人,脸上仍旧带着惯有的笑意。

贞儿仍然坐在那里神情自若,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刚刚被王仕臣几句话弄得十分尴尬,不巧他又来了,正好也解了围。

“恭亲王见到本宫都不用行礼么?”贞儿摆出贵人的架子,质问起这个小叔子了。

奕欣这才恍然大悟,忙上前一步,俯身拘礼,做出一副谦卑恭顺的样子,提起嗓门扬声道“臣见过高贵美丽,雍容华贵,仪态万千,高高在上的兰贵人”一席话说得连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奕欣的语气中明显带着冷嘲热讽,贞儿心里虽气愤,但又不能表现出来,随即瞥了一眼道“不知恭亲王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奕欣振振有词“哦?难道这御景亭是兰贵人一人所有,别人都不能踏足么?”

奕欣的强词夺理,引得贞儿极为不满“凡事总有先来后到。今日本宫在此宴请王大人,不希望被人打扰,希望恭亲王也有成人之美的雅量”

奕欣刚来就被下了逐客令,自然不甘心“娘娘是紫微星下凡,不会跟我这凡夫俗子一般见识吧”奕欣说着竟不识趣地在杏贞身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杏贞见他毫不自觉,便想用战败之事刺激他一下“看来本宫真是多虑了,恭亲王从江宁战场归来,心情依然不错啊”

杏贞故意提及江宁战场战败的事情想要刺激奕欣,希望他这个不速之客快点消失。谁知奕欣并不以为然。

“胜败乃兵家常事,古往今来只有常胜将军,没有不败将军。奕欣每战都是全力以赴,自认为无愧于大清,无愧于圣上”奕欣嘴上不说,但是回到朝中也常常自责,如果当日没有调走江南大营的守兵,江南大营也不会失陷,只怪自己没有当机立断。不过悔归悔,此刻他是不肯在这个女人面前认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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