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审核的优先级最高?这个是什么意思?”现在的赛车手还没有后世那种指点江山的轻狂,可从他孕育着飞扬目光的眸子中,杨一却看到了后世那个网络名人,青年意见领袖的一两分风采。
“优先级最高就是说你们的作品递交到阳一出版编辑部以后,会在第一时间被编辑过目审核。几位可能还不清楚,我们阳一出版现在一共有五个编辑部,每个编辑部除了一名主编一名主编助理两名副主编之外,剩下还有九到十五名数目不等的审稿编辑,但就算是这个总数加起来将近七十多人的编辑团队,一样也应付不过来现在日趋增多的投稿,但在这种情况下,我依旧愿意为你们设定一些特权,比如说优先审稿,怎么样,你们觉得这第一条政策……”杨一就笑,他心知肚明可能对于不清楚编辑部内情的作者来说,这个条件可能也就是让对方稍微感激一下,但远未到受宠若惊的地步,可特权终归是特权,而且还是以高中生的身份在无数成年作家中获取这么一条特权,已经足以让几个人开始动摇起来。
不出杨一所料,三人在互相看了一眼后,都从对方眼中找到了明显的惊喜之情。
然后他们就继续看下去,少年拿给他们的条款不算一份正式合约,但需要列举的项目都已经明明确确地写在了上面,而且都是以相对比较通俗易懂,而非专业法律条文的方式呈现出来,所以在接下来的几条条款上,三个人都没有什么不太理解的地方。尤其是三人看到阳一出版并没有针对他们提出什么明确的作品发行要求,反而更多是偏向于培养的时候,那种认可和喜悦就越发浓厚了。
一路看下来,直到看到最后一条,四娘就指着最后那个“成立每个人自己的文学品牌,并且完全由乙方自己所掌握操作”,再度抬头看向杨一:“这个‘成立每个人自己的文学品牌’,又是什么意思?”
杨一抬手虚按了一下,示意三个人不要太激动,随后才一字一句慢慢解释起来:“就好比是现在的新概念,对吧,我们在比赛结果出来以后,会把所有的获奖文章做一个统计,然后结集发行出来,就相当于是新概念作文大赛的一个文学品牌。而你们各自自己的文学品牌,简单点说,就是属于你们自己的新概念,或者说传统作家的散文集,小说集那样。嗯,要是还不是非常理解,那我这么举例子吧,就好像鲁迅先生的所有作品,《呐喊》是一个集子,《彷徨》又是一个集子,而你们也可以出版这样的集子,但和传统作品集不同的是,我会利用阳一文化手上所掌握的的资源,把《呐喊》或者是《彷徨》给做成一个文学作品,比如说以后一提到你郭思维,大家就都想到《最小说》系列——随口取得一个名字,不要介意。而提到你张月然,大家就都会想到《鲤》系列,我所说的文学品牌,不是一种文体的集合,而是带有你们个人鲜明标志的,包含了全部类型的文学作品,只要你们能够写出来,简单点说,那个以后的品牌既是你们的作品集,也是一个产品的名称,或者也可以当做是一个独立的公司业务品牌,这样说可以理解了吧?”
杨一在解释的时候,也不禁有些感慨,到底是前世那个写作人中经营意识最强烈的四娘,在其他两个人都还没有什么反应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这最后一条,其实才是自己最想要展现给三个人看的核心内容。
而在听完了杨一的解释以后,三个人果然都不可置信地面面相觑着,然后同时看向杨一:“杨总……杨一你的这个说法,我们以前都没有听说过呢,而且就算是现在,也没有哪个作家这么干吧?”
“在阳一文化出来之前,有很多东西,以前华夏的传统文坛上,或者说是传统文学领域中,都没有人那么做过,但事实证明我们全都成功了。”杨一摊摊手,脸上的微笑让几个人全都有些目眩的错觉,似乎他们对面这个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是某一尊掌控着文学的神祗一般。
表达了自己强烈到无以伦比的信心之后,杨一就首先看向四娘:“怎么,还是说你们没有信心也没有能力去驾驭这样一个文学品牌?”
半是蛊惑半是激将的话语,在三个少年面前偏偏还非常好用,前世那个一直没有自己的文学品牌,而是把很大一部分重心都放在了赛车和公共舆论领域的韩函,第一个抬头肯定道:“我有信心,不过现在还有一个必须要重复一遍的疑问,为什么你会想到要找上我们三个人并且赋予这种重任?如果没有最后面,成立属于我们自己的文学品牌这个条件,说不定我现在就已经答应你了,但有了这个条款之后,说实话,我反而有些不敢相信。如果换成是其他参赛的选手,不,直接换成其他已经成名的作家来运作品牌,那样不是风险更小嘛?”
“没有风险的同时也就代表着没有收益。”杨一摇头,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于韩函的疑惑和戒备:“要知道我所说的文学品牌,首先就已经划定出了一个固定的受众群体,那就是未来十年内的初、高中生。而这些学生才具备接受所谓文学品牌的新鲜眼光,如果换了一个成名已经的四五十岁老作家,我们阳一文化给他来个《不惑》,或者是《知天命》文学品牌,你们认为又有多少读者会接受这种策划?也许不会亏本,但同样也不太可能有任何收益。而年轻人就不一样了,他们一旦认准了一样事物以后,只要这样事物以后不会堕落到让他们掩耳遮鼻的地步,那么他们在达到一定的年龄段,看待这个世界的眼光和口味都发生变化之前,永远都会是一个文学品牌的坚定支持者。”
“也就是说,你是在把文学当做商品?”张月然敏锐地发现了杨一话中所蕴含的深意,不由得有些失望地抬头看向他。
少年自然是感应到了女孩子的这个想法,以及她脸上几乎就没有怎么太过掩饰的失望,摇摇头笑了笑后,一字一句道:“追求理想没有任何错误,也轮不到任何人去指责,但是在实现理想之前,你首先要保证自己可以活下去,而且是非常自由地活下去,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又何谈理想?而我现在把文学作为一种商品,又未尝不是在实现我自己的理想?可能听起来有些庸俗,哎呀你一个搞学问创作的,居然满身铜臭?但是抱歉,我对这种质疑只会一笑而过,连驳斥的兴趣都没有。既然能够选择一边追求理想,一边让自己活得轻松快意,那为什么不选择这种方式呢?而且即便是商品,难道在这个生意过程中,你们就没有把自己的思想呈现给你们的读者吗?只要能够达到传播思想和观念的目的,那么附带赚钱又有什么不对?”
“……”
几个人如果是在以后,肯定能够就这个问题和杨一展开一场好几个小时的辩论——如果他们不同意杨一这个观念——可在现在,似乎还没有人能对他的这些说法做出质疑,只是有些讷讷的说不出来话。并且对于其中最最不理想主义的四娘来说,他甚至觉得杨一的话很能引起他的共鸣,觉得很有道理。
“再说了,我都已经在协议中声明,你们的文学品牌将由你们自己独立操作,能够盈利,那么自然皆大欢喜,就算不能盈利,其中的损失也由我们阳一文化一力承担,并不会就因此腰斩你们的品牌或者是强令你们改变品牌内容。”杨一笑眯眯地轮流看着三人,在给了他们一些思考的时间后,才最后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毕竟一个人前行实在是有些孤单的感觉,如果能有几个同伴就更好了。”
说完这些话,少年忍不住就在心里腹诽起来:喂,我好歹可是连这种孤单啊同行啊之类的肉麻话都说出来了,你们要是还不同意,那可就太让我郁闷了。
不过今天注定不是他郁闷的日子,而且就客观情况来说,他所开出的一系列条件,也的确不是三个涉世未深的少男少女可以轻易抵御的,早迟疑了片刻后,四娘就首先点头答应:“如果这上面的条款都能够保证,那我同意加入阳一文化。”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华夏人的从众心理就很明显地表现了出来,张月然紧随其后,赛车手同学最后也点点头:“我们也都同意。”
“那好,我们大家以后就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了,希望在未来合作愉快!”杨一斩钉截铁,丝毫不给三人后悔的机会:“那这样吧,等一下我会把这份条款发给我们公司法务部,让那边拟定好了专业的正式文案以后,再分别给你们三个人一人一份,让你们的父母过目一下,最好是回去请专门的律师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或者是你们认为的陷阱,等最终确定以后,我会再约定一个时间和你们正式签约。”
杨一心中那个得意啊,这时候就不用多说了,虽然从经济效益上来说,招揽到这三人根本就比不上注资马华誊的企鹅帝国,但是就对青少年的影响力来看,如果说投入企鹅帝国的成本是一,在未来的收获是一百,那么现在投资这三人的成本就是零点一,而在未来的收获很可能达到二十或者是三十。他所需要的永远不是纯粹的经济利益,也不是什么互联网投资大鳄的名号,而是能够对华夏文化起到推动和继承效果的那些东西。
当然,眼前这三人,尤其是两个男生的文章,也就只能影响两三代人的青春期,但就算是青春期就已经足够了,杨一很满足这一份战果。
*
杨一心中那个得意啊,这时候就不用多说了,虽然从经济效益上来说,招揽到这三人根本就比不上注资马华誊的企鹅帝国,但是就对青少年的影响力来看,如果说投入企鹅帝国的成本是一,在未来的收获是一百,那么现在投资这三人的成本就是零点一,而在未来的收获很可能达到二十或者是三十。他所需要的永远不是纯粹的经济利益,也不是什么互联网投资大鳄的名号,而是能够对华夏文化起到推动和继承效果的那些东西。
当然,眼前这三人,尤其是两个男生的文章,也就只能影响两三代人的青春期,但就算是青春期就已经足够了,杨一很满足这一份战果。
正经事情谈妥了之后,四个人再加上刚刚一直在旁边甘心当陪衬的葛黎高力,就开始聊起了其他事情,不多多半都是杨一再说,葛黎高力附和补充,而其他三人只有乖乖听教的份儿。这也是没办法,谁让葛黎高力在“不小心”透露了杨一华夏唯一布克奖获得者的身份后,几个都知道这一奖项的孩子,自然是开始再度生出了敬畏的心思呢?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如果你们以后坚持走在写作这条道路上,说不定你们就是第二个第三个布克奖的获得者呢?也可能直接超过我,在诺贝尔文学奖上留名也很有希望哟。”杨一反正是不吝自己的鼓励,要是三人真的因为今天这一次会面,而在内心生出了更多对于文学的追求,那自己也乐见其成。
就这么天南海北地聊了好半天后,最后眼看到了六点多的时间,新概念作文大赛的组委会成员,都快开始清点人数通知晚饭了,杨一才和三人告别。
“真是没想到,第一次来参加新概念还有这种机遇。”相对来说比较爱说话的张月然笑了笑,对杨一挥手:“我记住你了哦,希望能早一点在一起问了文学奋斗。”
“没问题,为了文学。”
杨一也挥手,在心中默默补充一句,为了华夏文化。
他不确定这三个人有了自己的支持以后,会不会比前世做得更好,仰或依旧沉浸在那些青春文学的范畴中一直没能走出来,但不管怎么样,那些也都是以后才需要去考虑的事情,现在嘛,就好好享受招揽到新世纪青春文学领军人的快感就好了,其他的东西不需要考虑。
送走了三人,杨一抬抬手腕,发现时间差不多已经到了六点半近七点,而正当他想要再去看看姜楠现在怎么样的时候,赵长天的电话打了进来:“喂,是小一?刚才老侯还找到我,说是周司长想要请你吃一顿便饭,你现在在哪里?要是还在震大,就赶快到震大西二门外面的锦江酒店,我们在那里等你。”
叹了口气,少年对葛黎高力摇摇头:“不好意思,今天你只能自己回去了,萌芽那边有约。”
高大的蒙古小伙子憨厚一笑,摇头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老板你就忙你的去吧。”
两个大男人彼此间也不用搞得多么惜惜不舍,就算杨一和这位大个子的缘分确实比较有趣,曾经第一篇稿件的审稿人最后却变成了那个投稿人的手下员工,但不管是杨一还是葛黎高力,在后来的相处中都极其自然,这其中有少年身为重生者的看破世情,也有葛黎高力成长在大草原上的豁达,在这个蒙古小伙子,再过三四年可能就是蒙古汉子的眼中,能够遇上杨一,并且和他一直奋斗在那些方块字的领域里,这就已经足够。
一个人来到了锦江酒店的大门口,看看时间已经快要到七点半了,外面的街道上华灯初上,周边后世魔都的很多建筑也还都没有被兴建起来,一些大厦不过刚刚略有雏形,但是大致也足以从中看出未来繁华的轮廓了。
在酒店大理石地面并且装修的无比典雅的门口,杨一看到了等候在那里的几位年长者,这一次最中间的就不再是候泗维了,而是换成了上午险些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用臭鸡蛋砸到脸上的周漱垣,左右是候泗维和赵长天,候泗维旁边还有一个头发有些花白,但年纪应该在五十岁上下的男子,四个人是不是说着一些圈子里的话题,看上去上午的会议上那一个意外,已经被周漱垣化解于无形当中,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养气功夫实在是太过于精深,是以以杨一现在的水准还不能够看出来。
调整了一下心情,略微着不太明显的微笑走过去,杨一本来还以为这些人是在外面等着哪位同样要过来的大人物,可当周漱垣冲着他快步上前,甚至主动伸出了双手以后,他才明白,感情人家专门等着的就是自己。
旁边赵长天和候泗维倒是还好,也微笑着在两人身上打量来打量去,倒是后面那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似乎非常惊讶周漱垣的举动,一双充满了睿智光芒的眼睛,稍稍有些上挑起来。
“我都说了要好好感谢你一下,这可是不能食言的事情,对了,来来,先进去再说。”周漱垣就朗声笑道,和杨一握手之后,还没有放开,而是直接把他拉到了自己一行人面前:“赵老师和侯司长我就不跟你介绍了,你可能比我还要熟悉,这一位是我的弟弟,亲弟弟,在魔都交大那边任职,听说我在这边宴请一位客人,就也想过来看看,顺便和我这个当大哥的聚一下。”
原来是周漱垣的弟弟,难怪两人的眉眼隐隐有几分相似,开始还以为是错觉呢。
杨一就点着点点头,和周漱垣的弟弟打过招呼后,众人才往早已定好的房间里面走去。
来到二楼的包间以后,杨一发现这里面居然和一楼大厅一样,都是采用了挑高吊顶的装饰,五星级的酒店里面随处可见水晶灯的大量运用,以至于让整个房间都有些路易王朝时期国王宫殿的感觉,再加上周边的环境也都用相应的巴洛克式风格装饰起来,所以整个档次一下就奢华了不少。
众人入座,大圆桌靠门的位置是赵长天,他身旁是候泗维,候泗维旁边挨着周漱垣的那位弟弟,然后才是这一次宴会的主人周漱垣,以及他身边的重生男。
不过杨一在坐下以后,才发现自己旁边还留着两个位置,这倒是让他暗自揣度起来。因为像锦江酒店这种五星级的场所,一般来说在包间里面,座位都是不多不少恰恰好才对,不会出现多一张座椅或者是少一个位置的情况,基于这种了解,杨一就猜测是不是还有什么人没有到来。再加上几个人入座以后,身为东主的周漱垣也并没有马上点菜的意思,是以少年也就安静地坐在一旁,只有有人问到他,主动搭讪挑起话题的时候,他才会微笑着礼貌回答。
众人聊了没一会儿后,话题不知道怎么就扯上了周漱垣的私事,不过这里在座的也都不是外人,所以看起来这位教育部的高管并没有什么觉得尴尬难看的想法,只是一个劲儿摇头叹气:“是我的做法有些偏差,对自己女儿的照顾不够,要不然,怎么也不可能出现今天上午那种事情。自己的亲生女儿居然唆使人在那种重要场合来捣乱,你说我这个当父亲的,还有什么脸面。连自己儿女都照顾不好,看来退休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周漱垣的真诚,杨一是深切感受到了的,而旁边他那位在交大任职的弟弟,也是不停地摇头,显然对于自己侄女的举动,也不好多做评价,只能是苦笑着说些开解周漱垣的话。看到这一幕,杨一也不禁有些好奇,这位周司长的女儿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以至于要采用如此极端的方法来报复自己的父亲,可能真的如赵长天所说的一样,是因为父女两相处时间太少才照成的误会,但也可能是因为那个女生本来就性格偏激才会如此让人头痛,毕竟他所认识的高官显爵的子女也不少,例如姜楠就是一个再鲜活不过的证明,同样是常年跟着父母中的一方,姜楠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还过着除了保姆就看不到其他亲人的生活,但却也没有变得和这位女生一样,居然就有这种胆子去唆使人公然攻击自己的父亲。
前者最多也就自己躲起来抽烟喝酒,在背地里像是个不折不扣的阿飞女,但人前却表现的极好,是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而后者呢,据说好歹还有个母亲一直陪在身边,怎么就变成了那个样子。
当然,也正可能是由于其母亲的影响,这个女生才会粗此偏激,认为自己的父亲不是个好东西。
所以当周漱垣再一次感激地看向他,向他表示自己的谢意时,他却摆摆手摇头道:“这件事情可能周司长你自己……”
“就叫周叔叔吧,也不要那么见外了。”周漱垣就摇头,表示不赞同杨一的这个称呼,毕竟眼前的少年可以说是挽救了他声誉的一个孩子,如果真让那个少年两颗鸡蛋狠狠砸到自己脸上,那自己以后可就真成了整个教育部的笑柄。虽然同一个部门里的同事都是饱学之士,不太可能当着面就做出一些落井下石的举动,但丑闻终究是丑闻,不可能因为别人不说就变成了什么好事,只要一想到有人会在背后以各种各样的眼光注视自己,议论自己,周漱垣就忍不住一阵后怕。
教育部门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文人气质,而拥有文人气质的人,也是最在乎一个脸面的。
杨一维护了他的脸面,不啻就是他的恩人。所以这一刻周漱垣才会彻底放下自己教育部高官的身份,转而要求对方以比较亲切的称呼和自己说话。
杨一愣了一下,然后也就顺着对方的口气点点头:“那我就叫你周叔叔好了,这件事情里面我想你也有自己的责任,工作不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儿女照顾不周的借口,我想哪怕就算是常年没有跟在你的身边,但如果你可以用打电话或者是通信的方式,经常和自己的女儿聊聊天,畅谈一下人生的理想和追求,同时告诉对方自己正在做着什么,那些事情有什么意义,那么您的女儿非但不会误会你,还很可能变成你的支持者和崇拜者。就算有了什么对你不利的流言,你的女儿在第一时间做得肯定是找你询问澄清,而非像现在这样父女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可能你的确对国家的教育事业做出了贡献,但就自己的家庭来说,有些失败。”
一瞬间,原本还有些人气的房间一下子就安静下来,灯光在水晶和墙壁布景的反射下愈发耀眼,但当杨一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却没有人接口,而是不发一语地思索着什么。
赵长天都有些发愣了,杨一这一番话,无异于对周漱垣的指责,而且还是非常严厉的指责,但是回过神想一想,他说的又不全然是少年人的偏激看法。就像这小家伙所指出来的一样,就算是不能长久陪在女儿身边,可好歹你也打个电话或者是写封信问候一下啊,可能很多人都不会同意杨一的看法,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应该是做儿女的主动联系父母才对,但周漱垣的家庭情况毕竟有些特殊,还要考虑到他的前妻在两人女儿面前所灌输的那些思想。
而周漱垣在回过神来以后,也有些怔怔地连连点头:“对,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的确总是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但却没有考虑到婷婷的实际情况。如果能经常打电话联系一下,或者是用通信这种形式和她多多交流一下,现在也不会闹成这个样子。”
旁边周漱垣的弟弟显然也非常有感触:“的确,打电话也就算了,但是通信这个方式完全可以尝试一下嘛,二哥你要是早点儿采用这种方法,那些当着面不好说或者是打电话也不好说的事情,就能够比较顺畅的沟通了,我可是知道我们学校就有不少学生,到现在都还比较流行交笔友的。”
赵长天见气氛又缓和下来,马上笑呵呵地在旁边打趣:“看样子这件事情还要怪小一,早点儿不给我们支招。”
在这个问题上又聊了一会儿后,房间外面传来几声礼貌而富有节奏的敲门声:“您好,外面各位的客人到了。”
周漱垣就扬声让人进来,门开以后,站在外面的是另一个和这些老男人们岁数差不多的男子,以及另一位长发披肩,但是脸色却阴郁异常的女孩子。
“老周,我可是把婷婷给你带过来了,你们父女两也是难得见一面,这次就好好交流一下。”来人一笑,然后赵长天就跟杨一在底下介绍起来:“这位是震大经管系的系主任朱远山,周司长的女儿周婷婷就在震大经管系就读,所以算是院领导出面,把这个小姑娘给带过来了。”
周漱垣赶紧起身,先招呼朱远山坐下来以后,就神情激动,但却有有些不太敢上前一样,迟疑着看着自己的女儿:“婷婷,过来坐吧,今天上午的事情爸爸不怪你。”
可是出乎众人的意料,周漱垣没有责怪自己女儿的意思,反倒是周婷婷不住地冷笑起来:“怪我?你有什么立场怪我?真是好意思,在外面包养二奶了还有脸来管教我?你不怕把我管教成一个人尽可夫的贱人啊?”
“婷婷!”
听这女孩这么说,周漱垣怒气一下就冒了上来,可在铁青着脸强自忍耐了一下后,还是没有说什么,倒是周漱垣弟弟,周婷婷的小叔满脸恼火地大声呵斥道:“你这是什么话?还像是一个女生,一个为人子女应该说的话吗?”
旁边朱远山也很是不虞地沉下了脸:“周婷婷同学,你这么说就非常没有道理了,我们暂且不管你父亲的事情是真是假,但是单单你刚才所说的那四个字,就不是你这个身份应该说出来的。”
“呵呵,虚伪,你们都和姓周的这个男人一样虚伪!”周婷婷咬着牙一副硬挺到底的样子,眼睛里隐隐有些水花,但却终究没有变成泪滴落下来,而是抬头昂首看着一屋子的男人:“怎么,有人做的我就说不得?而且这种男人能够教育出来的子女,又能有个什么好?行啊,原来是叫我过来进行批斗的,可以,我满足你们这些人的心愿,来吧。”
说完,这女生还真不管不顾地昂起头,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
见周围的人都不好开口,也有的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赵长天想了想后,就温言细语地看向周婷婷:“好吧,那么这位同学,我和你的父亲之前没有什么交集,而且身为萌芽杂志的主编,我自认为对于你们这些小朋友的态度,还是比较公平公正的,不会把你们当孩子来看,那么我们能不能单独聊一下呢?放心,绝对不是给你父亲当说客,也不是想要用大道理教育你。”
周婷婷转眼看了赵长天一眼,也觉得对方和自己的确没有什么利害关系,但在漠然了片刻后,还是摇摇头冷笑一声:“算了吧,你们这个萌芽杂志,我也都知道,这次不是和一些高校搞联合招生了?想要和我单独谈话,可以,等这个男人什么时候从他的官位上退下来以后,对你来说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再来找我谈话吧。”
这女人,还真是想的够多啊。
杨一听了这么半天,看一群大男人拿这么个不讲道理的小女子没有办法,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行了,你要走就走,以为自己还真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人物了?这是不知所谓,像你这种自以为受到了无穷大伤害,全世界都应该为你鸣不平的人,还是……算了,我也不好说要让你们全部嗝屁,但最好能在公共场合不要出现,那样子会影响其他人食欲的。”
众人骤然一惊,不知道杨一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尤其是周漱垣和朱远山,纷纷心跳加速地把少年给牢牢盯着,生怕他再说出什么刺激周婷婷的话来。
结果这家伙还真的说了:“怎么,你看我干什么?我一不会欺骗别人的感情,而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让自己的父亲下不了台,虽然我现在按年龄来看应该只是高二读完升入高三,但是我觉得我比你明白事理。”
“你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我看你才是不知所谓!”周婷婷被杨一当头臭骂了一通后,也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在最后回过神以后,却马上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以为故意说反话就能刺激到我?呸!”
骂完少年,这个心理偏激的女孩子转身就要离开。
可杨一一句话,却让她不得不停下来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