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只是低头应喏。
屋内还站着六个宫娥,她们毫不掩饰对朝夕的厌恶,指手划脚的议论着。
崔管事瞥了她们一眼,她们立刻噤了声。
只听崔管事又道:“从今夜起,你们两人就和印雯、正晴一同负责皇上就寝的事宜吧。”
队列中的两个宫娥相视一眼,满脸不情愿的答道:“是。”
凌奡天的寝宫在乾宇宫正殿的后方,中间隔着一个御花园。
正值三月,御花园内百花争妍,蝶舞莺飞,金色的阳光普照着大地,空气里飘曳着馥郁的花香。
朝夕和仙琳跟着印雯、正晴走在通往寝宫的游廊上,但廊外的景色却无法提起朝夕的一丝兴致。
她深知要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得到凌奡天的青睐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取得凌奡天的信任,然后见机行事,若能熬过这一个月最好,若熬不过,那她也只有鱼死网破了。
游廊的尽头,锦沐宫的朱漆大门赫然在目,朝夕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心头的种种不安,踏进了宫殿。
她一直以为像凌奡天那样的人,寝宫应该奢华到了极致,但眼前的一切都让她大感意外。
没有她想像的那般雕梁画栋,没有作工考究的摆设,更没有璀璨夺目的珠宝装饰,她所看到的就是满眼的书籍和卷轴,这里似乎更像一个书房而不是寝宫。
正晴将她们接下来要做的事作了简单的安排,其实也没有太多事情要做,白天有专门负责打扫的宫娥将这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她们只需为烛台换上新的玉烛,用熏香把屋里熏上一遍,然后整理好被褥。
一切收拾妥当,天色也逐渐黯淡下来,八角绢纱宫灯照射着通往宫外的路。
四人垂首候在殿门口,等了近一个时辰,方才听到宫外传来候驾的口令。
四人慌忙跪下来,朝夕埋着头,只听沉沉的脚步声渐近,片刻,一双金丝绣飞龙靴踏在殿内的云纹地毯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幽兰香气,在她们面前微微一滞,然后进了内殿。
她们随即起身去偏室取了器皿锦帕,炉上还煨着热水,正晴将热水分别倒进了几个大大小小的盥盆里,印雯用手试了试温度,不满意的又加些冷水调适,然后四人呈着放了锦帕的托盘和器皿进了内殿。
凌奡天就坐在床榻上,手里拿着书,紧蹙的眉头尤显冷峻。
“皇上。”四人俯身施礼。
“恩。”
凌奡天淡淡的应了声,似乎算是许可了,正晴便鞠身上前,跪在凌奡天面前,将呈着器皿的托盘举过头顶,凌奡天接过器皿一一漱了口,印雯又呈上拧好的锦帕。
洗濑完毕,印雯将器皿和锦帕端了出去,正晴朝朝夕睇了眼色,朝夕端着器皿上前,正晴接过器皿放在地上,小心的抬起凌奡天的脚,为他脱掉鞋袜,轻轻放进器皿里,正晴和仙琳一左一右的跪着,轻柔的搓揉着凌奡天的脚。
凌奡天的视线一直落在书上,由始至终都未抬眼,从某些方面来讲,他并不算难伺候的主子。
片刻,正晴将凌奡天的脚放在怀里,拿锦帕擦拭干净,仙琳端着器皿退了出去,印雯走过来,“皇上,要奴婢为你更衣吗?”
凌奡天并不答话,只是从床榻上站起身。印雯颤巍巍的环上他的腰,她解下腰带,叠得整齐的放在一旁。朝夕站在那里,见她们分工明确,手脚利落,自己倒显得多余。
凌奡天突然抬起眼,目光准确无误的落在朝夕脸上,冷冷的,深深的。
“郦朝夕,是吗?”
他竟记得她的名字。
“是。”
“今晚守夜!”
凌奡天挥手示意其他人下去,仙琳不无担扰的看了朝夕一眼,鞠身退了。
凌奡天自顾寝下,他背对着她,雪色的寝衣微透着健硕的背肌。
屋里很安静,安静得让朝夕几乎可能听见自己狂烈的心跳,她如此接近他,她想像着将头上的银簪插进他的咽喉是怎样一种场景,但心里又有种不确定在警告她,这不过是种假象,是凌奡天对她的一种试探,她不相信他真的会在她面前毫无防备的酣然入睡。
朝夕走过去,放下床帏,灭了灯,轻手轻脚的出了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