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双手一收,傲然站立,冷冷地对着络腮胡子说道:
“将军,公主危急,东丘王怎么说的,你忘了吗?”
络腮胡子愣了愣,终于醒过神来。
没错,东丘王让他来带人,再三嘱咐,只能礼遇,不可用强。如今自己不仅用了强,还大失了面子,要是那该死的林三阳早点提醒自己这小子绝非泛泛之辈,那自己也绝不会贸然冲上去。
不过,仗着自己是国舅,明知自己理亏,却也没打算承认没本事拿下姬致玄,只是哼哼了几声,蛮横中却又分明透着忌惮,说了句无关紧要的屁话:
“姜法师,本将军办事,谁要你跟来的?”
而那姜法师正眼也不瞧他,冷冷地跟他说了那句话后,就无视他的存在,目光直落在姬致玄的身上。
而姬致玄长啸一声之后,血色的蒸汽早已消失不见,而整个人,似乎一下子用力过猛之后,被掏空一般,忽然一软,翻倒在地。
朦胧中,只看见那姜法师,一身淡蓝的长袍,细细的金线溜边,一直从领口延伸到了下摆,胸口绣一幅淡淡的山河朝日图,腰间系明黄镶玉腰带,腰带上挂着一块金灿灿的腰牌,隐约好像刻了一个“护”字。
那姜法师两手负背,优雅地走到姬致玄旁边,盯着姬致玄看了一会,眼神中隐约闪出疑惑的微光,这微光却转瞬即逝。
“小兄弟——小兄弟——”
姬致玄毫无反应。
“唉——”姜法师隐隐叹了口气,一把抓起姬致玄,一个成年人的份量在他手里似乎轻如鸿毛,往背上一扛,转身就要走。
赤灵一见,哪肯罢休,低吼一声就窜了上去,鲜血早已染红了他的四蹄,半空中,一抹暗红带着微微的血腥,就像一团妖艳的地狱之火。
但是,它毕竟太小了。血焰兽的高傲与霸气与生俱来,但实力,却毕竟需要日月的积累,才能慢慢显现。姜法师并不在意,甚至连看也没看它一眼,飘飘的衣袖远远地一挥,便将这地狱之火扫出丈外,在地上接连打了好几个滚。而后,几个起落,淡蓝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而赤灵翻滚之后随即立起,一刻也不迟疑,如离弦之箭,绝然地向消失的方向追去……
于是,只留下国舅络腮胡子,看着一帮仍在地上打滚的手下目瞪口呆。巷口看热闹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
而林三阳,早已不知去向。
…………
却说姬致玄被那姜法师扛在肩上,一路急行,渐渐清醒过来。视力所及,只能看见地面不断后退,也不知道究竟到了哪里。只觉得长条青石先是变成了铺得整齐精致的纹花小方砖,余光掠过,依稀是亭台楼阁,雕梁画柱,宏伟气势中透着豪华贵气。再后来,光线一暗,大概是进了房间,左穿右拐之后,一阵淡淡的熏香飘来,地上现出一张硕大的棉纱地毯来,地毯上锦纹似水,玉兰串枝,手工精巧,素净雅致。
姜法师停了下来,将姬致玄从肩上卸下,轻轻放在地毯上。
“夫人,这人……我带到了。”姜法师恭敬地轻声说道。
姬致玄仍有些迷糊,躺在地毯上抬头一看,这房间正中,摆着一张雕花大床,床上帷幔半垂,锦被横陈,一个娇弱少女静静地在床上躺着,面如白纸,声息俱无。两旁各立一个白衣女婢,低首垂眉,神色黯然。
床头坐着一位雍容老妇,正不断地拿一块绫罗手巾擦拭着眼角,老妇旁一张沉香木案上,摆着一个花叶相间的镂空香炉,袅袅熏香,徐徐摇摆,不肯消散,似乎也满怀着忧伤。
环首一望,却见身后墙边,还正襟危坐着一个黄脸长须的中年男子,脚边放一黑色小巧木箱,不知藏了些什么宝贝。门口除了两个彪形大汉,还站着四五个人,个个神情肃穆,默不作声。
那老妇人闻声抬起头来,眼神忽然一亮,像是闪出了希望的光芒。
“姜法师,辛苦你了——我那弟弟呢……”
“……夫人,将军……将军惦念公主,让我先赶回来,免得耽误了公主……”那姜法师稍一犹豫,完全没提国舅的掩面扫地。
老妇人略一点头,然后使个眼色。
旁边早上来两个彪形大汉,乘着姬致玄还不利索,将他像个粽子一样捆了起来。姬致玄一阵挣扎,想要发力挣脱绳索,却怎么也使不出来劲。
“夫人……”那姜法师见状,忽然急切地说道:“大王有令,只能礼遇,不可用强。况且,这小兄弟似乎——”姜法师在那小巷中见识了姬致玄的瞬间爆发,本来还想说,这小兄弟绝非泛泛之辈,切不可鲁莽。不过,老妇人毋庸置疑地打断了他。
“姜法师,你辛苦了,暂且退下罢——”于是姜法师不再说话,默默退到了门口。
“大王到底什么事情,怎么去了许久还不回来?”老妇人喝退了姜法师,接着又说道。
门口一人躬着腰碎步上前,细声答道:“大池国特使来访,大王正在前厅接待。说是若与西丘国开战,大池国愿助大王一臂之力,车马辎重,竭力增援。”
“要是公主去了,我也不活了,就算灭了西丘,又有何用?快去把大王叫回来!”老妇女说着,手巾掩面,又抽泣起来。
那人应了一声,疾步退出房间,不一会儿,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转眼进来一个面容憔悴,头顶金冠的老头。
那黄脸长须的中年男子慌忙立起,众人一躬身,齐齐低喊了一声:
“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