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并没有被苏菲诧异的语气惊扰,浅浅笑道:“你也觉得这个名字很美,对吗?但她的人,比她的名字还要美。就算在现在,她也是位摩登女郎,在学校的时候,她总是爱穿洋装,同学们都笑她是假洋鬼子。那时候我们无所不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下至贩夫走卒。我们是最知心的朋友,柏拉图式的灵魂伴侣……”
苏菲舒了口气,不过是同名同姓而已,这样大大咧咧的陆韵华,绝对不是照片中端庄典雅,略带愁容的陆韵华。
谁知顾玉由喜转忧,面目抽搐,痛苦地说:“但是她嫁了人后,再也不是那永远无忧无虑的公主。我远远地看她,只觉得她寂寞、痛苦、苦闷,我希望她向我倾诉,但是她总是说,‘我很幸福,你多虑了’。”
苏菲放松的情绪又紧张起来:“她嫁给了谁?”
她屏住呼吸,那答案果真是“左雄”!
“左雄!”他恨恨地说,“就是每天在媒体面前做秀做戏的地产大亨左雄。你们以为他是真的慈善家,企业家,其实他的成功都是抢回来,夺回来的!连韵华也是他从我手中夺过去的!”
他边说边用拳头捶打桌面,本来纤瘦的身体在这样的捶打中上下震动,却一丝赘肉都没有,犹如一个骷髅在哭诉。他瞪大眼睛,死死地盯住苏菲:“我和韵华本是相爱的,如果不是他,我不会走到那一步,不会……我那么爱她,怎么忍心伤害她……”
他这段话说得莫名其妙,有所隐瞒,苏菲小心地追问:“你走到了哪一步?你做了什么?”
他讪笑:“哦,我是指至从她结婚之后,我就和她断了联系,伤害了她的感情。”
他方才表情扭曲,所指的必能不是简单如此,苏菲知道他言不由衷,但不能当他像嫌疑犯一样逼问。做侦探的,最怕遇到欲言又止的委托人,苏菲试探:“顾先生,你想让我侦查此案,就要告诉我实情,如果你有所隐瞒,只会增加我找到她的难度。”
顾玉抬头看着苏菲,这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地看着苏菲,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白浑浊发黄,苏菲不忍再看。他下意识地咬了咬左手食指,说道:“那件事与她的失踪毫无关系,害她失踪的罪魁祸首是左雄!他逼她跳楼,后来佣人将她拉下来,他还不罢休,把她赶了出去,她带着小儿子,一路走一路哭……”
苏菲回想起莲姐的话,插问道:“这些你都是亲眼所见?”
顾玉回答:“没错!我还记得那天是1994年九月的一个星期日,韵华她是那么伤心,天都要黑了,她还一直往前走,身边的孩子哭她喊她,她都没有反应。”
“你为何不上前安慰?”
顾玉又变得支支吾吾:“她刚刚……受了打击,必是……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我不……想打扰她。”
苏菲“哦”了一声,像是不大相信,顾玉似乎被激怒:“我的话句句属实,你别把我当犯人!”
“你刚才说到‘她都没有反应’,然后呢?”苏菲装作没有听到他的质问。
他情绪稳定下来:“然后,她带着孩子住进了一家小宾馆,我想她是和丈夫吵架才会带着孩子出来静一静,也就没那么担心。当晚,我就回去了,第二天我再去那里,她就不见了,我跑到左家也找不到她。她就这样消失了……”
他一口气说完,终于松开紧握的拳头,重重地将眼皮闭上,像是洗了一个桑拿浴般,将全身的精气全都蒸干,全身虚脱。
苏菲却在他最脆弱的时候问了个致命的问题:“左夫人的一举一动,你全都知道。是不是因为你一直跟踪她,监视她……”
她还没问完,顾玉就“霍”地一声站起来,眼睛“嚓”的一声睁开,拳头重重地落到桌上。苏菲也站起来,不再回避他的眼睛:“你不要告诉我一切都是凑巧,如果你不实话实说,这个案子我也无能为力。”
顾玉颓然,“啪”地一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答非所问:“全港有那么多侦探社,你知道我为什么独独选你这一家?因为你开的是爱情侦探社,我以为你会明白我。我爱慕她,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想看着她幸福,但是又不敢打扰她……”
他嘴角范过一丝苦笑:“你说我能怎么办?我只能远远地,偷偷地看着她,这样就已经很好,我还能有什么奢求?”
他肩膀微微颤抖,疲惫的身躯紧绷的精神在这一刻分崩离析,苏菲不知如何安慰,因为单相思从来无药可医,尤其他还是将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