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二少爷平素在夫人面前的老实样,明*慧忍不住扑哧一笑,便做了然状赶紧点点头。二少爷装模作样吃了几块糕点,便又赶回前厅,又悄悄示意三弟将钥匙还回去。小少爷仍是借着撒娇之机,神不知鬼不觉便完成了这件事,夫人被他哄得甚是开心,也无暇顾及其他。
第二日,二少爷又趁大少爷回铺中的时机,偷偷拿了大哥屋里几张银票,便急不可待地回到了百花楼。待与妈妈坐在一间厢房里议事,他便问妈妈,这两间铺子,折算起来,可否抵了那万两银子的债?
妈妈不动声色,仿佛甚是挑剔地瞧了瞧那几张纸,便道:“虽说还差了一点,但瞧着高二少爷是熟客的份上,也就将就了。”
二少爷自然又问起了红玉。妈妈调笑道:“红玉自是梳妆打扮好了,等着二爷您呢。”
妈妈又问什么时候将红玉娶走。二少爷心知这事不容易过老爷那一关,正沉吟未决,妈妈已凑上来将计划一一道来。听着倒是周全,二少爷在疑惑之余,仍是点了点头。
宋予诺原是计划这两日便请辞的,但想着要与大少爷辞行,便一直等了下来。大少爷不知又忙什么去了,已是几日未见人影。只瞧着二少爷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遇到了她,竟出奇地没有调笑一番,让她意外之余,心中不安之意更甚。
两日之后,即是初九,是个好日子,宜出行,宜嫁娶。眼见天气也不错,天空湛蓝,风轻云淡,冬日正暖。
妈妈已准备了一批人,穿红着绿的,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将红玉着一顶花轿送到了高府门前。一路上跟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眼见一众人朝府门这边浩荡而来,守门小厮赶紧去报告老爷。老爷出来问是怎么回事。送亲的人说,这是高府二少爷娶的妾室。已人钱两清,请将新娘子迎进去。
老爷气得手直发抖,一边嚷嚷着,叫人去请二少爷来,一边冷冷瞅着新人,并没有让人进门的意思。负责送人的小厮倒也是个伶俐的,忙道:“高老爷,您就是要训儿子,那也请先放一放。这先接新人是正经,我们人钱两清,这便要回去复命了。”
言外之意,你们要如何处理这儿子和媳妇,是你们高府自己的事,我们不便过问,也没想留下来过问。交接清楚这就走人了,也没指望在你们这里喝杯喜酒。
老爷寒着脸,不便驳斥,却也不甘就此让人进门。正羞恼不已,二少爷已闷声不响站在了一边。老爷作势要打,二少爷不敢躲闪,只由着老爷的手重重落在身上两下,便闷声道:“我就是喜欢红玉,将她娶回来又如何?”
老爷也是生意场上常跑的人,几间花楼里头牌姑娘的艳名,自是有所耳闻。原想,能主动将人送上男家的,想必也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儿,所以一直未让进门。现下听说此女就是艳名远扬的红玉,更是恼羞成怒。但是人已送来了,门里门外那么多看热闹的人,他又不便当场发作。
正相持着,已有小厮快马去请回了大少爷。却是二少爷心知今日妈妈会将人送来,怕届时父亲阻挠,心想大哥定不会让红玉这么下不来台,多半会帮自己圆这个场,所以一听到动静,便已派了人去请大哥。
大少爷问清了情况,先叫人将老爷扶进屋里。知道这事米已成炊,只有散了些银钱给送亲的人。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圆了场,打发了门口观望的众人,便将府门关了起来。
那边,听到消息,夫人已匆匆赶了过来。原本是听说老二擅自娶了个媳妇回来,气恼之余又生怕老爷责罚他过重,便已慌忙赶来。夫人待瞧见了二少爷那不争气的模样,忍不住就要数落一番。二少爷自知理亏,也只闷声不响受着。
红玉自进了门,一直静静立在一旁。大少爷倒是已吩咐了一个丫头名唤海棠的过去扶着,但她不言不语,就那般一袭红衣,傲然独立。自那日二少爷一时冲动同意替她赎身,她便知,会面临类似如今这样的待遇。
大少爷默默朝红玉方向瞅了一眼,便拦住了母亲,“母亲请少安毋躁,既已是这般,着急气恼已无用。还是想法把人安顿下来,再作打算。”
夫人想了想,别无他法,只有先这般将就着。遂吩咐了丫头先传话回后院,将二少爷的厢房粗略收拾了一番,便将人安置了进去。
众人皆知二少爷自作主张,先斩后奏将名妓红玉娶了回来。有去前厅瞧热闹,想看老爷夫人如何处罚二少爷的,也有直接跑到二少爷厢房这边,想见识一番这绝色艳妓的。只不过大少爷想是早有防范,已派了人守在门外,说是任何人不得近前,以免惊扰了新娘子。
高府正闹得人仰马翻,门外却又传来喧哗声。守门小厮待问清来人是谁,放行进来,却是制丝作坊李掌柜。跟他来的还有两名随行小厮,只见李掌柜脚步不稳,不及与旁人招呼,便已急冲冲朝前厅而去。
待瞧见李掌柜那慌乱的神色,大少爷和老爷对望一眼,先强作镇定引了李掌柜入座,便问道:“李掌柜亲自回府,可是出了什么事?”
“出大事了!”李掌柜唉叹着,便把头午发生的事捡要紧的讲了讲。
原来,在高府被送亲队伍引起了混乱,大少爷被请回来协调场面之时,那边制丝作坊便已有不速之客登了门。来人领了十几个人,强行接手了制丝作坊。坊里工人有不服的,想冲撞起来的,已被人武力制止。还有言语不逊的,也被那人拿出的东西止住了声。原来,那人拿了作坊的房契地契出来,还有二少爷的亲笔字据,说是将两处店铺抵押了万两白银。
若只是作坊被强占也就罢了,问题是高府丝绸庄前不久接了朝廷丝制府在当地分部下达的任务。定于月中交货,高府制丝作坊原已耗时月余完成了这批订单。货物全存放在作坊的大仓库内,还未及运往绸缎庄。不想出了这档子事,连着已完工的货品,被人一起封了起来。
李掌柜当时在场,眼见人家拿了字据出来,不能辩驳,只有赶紧回府来向老爷禀报。
这还有几日便到交货时期,届时若是交不了货,耽误了送贡品进宫,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可只有这几日便到期,就算找了工人重新赶制,也是来不及,就算花大价钱从别处购买,也不见得能买到够得贡品等级的货品。这确是十分棘手。
大少爷冷冷瞧着二少爷,问道:“该不是你为了娶红玉进门,便偷偷拿了两处铺子的房契地契做了抵押吧?”
二少爷并不傻,在一旁已多少听了个大概,知道自己是入了套,心中悔恨不已,由着几人目光利剑似的射过来,只低了头一声不响。
老爷听说贡品丝绸出了问题,一激动,一口气未顺,便已昏厥过去。夫人又哭着去扶住了老爷。大少爷知现下只能靠自己主事,便强定了心神,温言安慰道:“母亲,请先扶父亲回房休息,事情既然出了,着急也无用,总得想办法解决。交与儿子处理便是。”
待夫人扶了老爷回房,大少爷朝二少爷冷哼了一声,便要与李掌柜相携离去。二少爷突然一把扯住他,闷声道:“大哥你骂我吧!”
大少爷奋力一甩衣袖,再不管二少爷如何自责,便扬长而去。他是打算先去清点一下剩下两家铺子的账面,瞧着能不能调些银子过来,先救救急,这几日先高价收购上等丝绸。另一方面,马上收购蚕茧,争取赶工,制出几匹丝绸来。若是到时候,仍赶不出这个数量,那也只有他去扛下这件事,谁叫他是高府长子,又是这件生意的负责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