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二少爷这边已经走出了房间,迎上了大少爷,“大哥,好久不见。可让小弟想死你了,这不,早早就来你这儿候着了。”
“是么,为兄真有些受宠若惊了。那咱们就进屋好好聊一聊吧。”听着兄弟俩客套着,她竟觉得很假。不知是觉得二少假还是觉得两人都假。
只听俩人进了屋。大少爷说,“你想是来了有一会儿了,不知在我这找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了没有?”大少爷问得很有深意。
“大哥真是说笑了,我哪是为什么东西来的,只是大哥日夜在外为家用奔波劳累着,小弟心中不忍,想帮大哥略微分担一些罢了。”
“是嘛,这么说,我得感谢贤弟的好意啰。”大少爷对二少那番假话,竟也不置可否,“不过我听说,你最感兴趣的是百花楼的姑娘们,怎么突然又对做生意感兴趣了?”
“那是小弟以前不懂事,只知道在温柔乡中虚度光阴,现在知道了,要做人就得象大哥这样,把家里的担子挑起来。”
听到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不冷不热地争执着,知道一时半会儿他们还结束不了,宋予诺也知此地不宜久留。只有悄悄趁外面没人,赶紧溜掉。出来后,她细想一下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刚才自己躲藏的那间屋子没人去了,而且柜子里还都是女装,应该就是那位已出阁的高府小姐曾经的闺房。要不然,换是另一间屋子,还真不知躲哪合适呢。
她心中不由得感激万分,想向福生致谢,他却只淡淡一笑,径自离去。
到了晚间,宋予诺早早将自己收拾好,只等入夜。渐渐地四周静下来,她估计着已经到了平时十一点左右的时辰,就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双酒杯和一只茶壶拿托盘端了出来,打算到园内亭中给自己庆生去。
虽说在现实中已经过了为生日兴奋不已的年纪,而在这里,这却是她十六岁生辰。二八芳龄,正是所谓豆蔻年华。杜牧在《赠别》诗中曾言:“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原本是专指十三、四岁,但后人已沿伸到了泛指少女十几岁。
不曾想过这样美好的年华,也是她独自一人度过。无亲人相伴,无好友作陪。只有这冷清的小亭,这深秋遍地的落叶,还有当空如钩明月陪她庆生。
宋予诺将清茶倒入杯中,只喝一口,就不由想起了李白的那首《月下独酌》,正衬此情此景,便吟道: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林先生好雅兴!竟深夜在此独酌。”不必抬眼看,听声音就知道那是福生。见她不出声,他又走近一步,问道,“不知在下可否坐下与先生同饮?”
“随意。”宋予诺淡淡一笑。至少来的已不算是令她生厌之人。既来之则安之,这一直是她的处事原则。
她随手为他倒满一杯茶,递给他,接着吟那剩下的诗句: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虽然心中光咏月的诗就十好几首,但宋予诺一是不想在人前卖弄,二是怕卖弄时弄错了年代反而落人笑柄。如果不是鬼使神差地跑到了这个时代,她也不会用这种复古的方式来庆生,在这里装模作样地又吟诗又饮茶的。
他一边抿着茶,一边饶有意味地望着她。
诗背完了,宋予诺重新坐下,正要继续倒茶,那福生却伸手拦住了她,“这么好的日子,还是应该喝点真的酒。”
“我――”她犹豫半天,终于还是小声承认道,“不会喝酒。”声音低近不闻。
他自然还是听到了,“无妨。前日大少爷回来,摆家宴时,我偷偷留了一点果子酒,很清甜,不烈,应该适合你喝。”
不等她继续推辞,他已起身,“先生稍等,我去去就回。”
她正怔怔望着那如钩明月出神,福生却已回转。他径自把两个杯中都倒满了酒,他先举起了酒杯,她也只有举起来,略一碰杯,即一饮而尽。那酒果真如他所说,只微辣,多是清甜的感觉,有点象是红酒的味道。见她喝完了,他自然又给她盛满了酒。
“不想先生不仅为人高义,而且才情也如此之高,竟瞬间得了这样一首好诗。”他赞叹道。
没想到这福生看起来不起眼,竟也有这等欣赏水平,想来也是读过不少书的人,只是不知他为何甘于屈居人下,却不去设法谋取功名。听他赞那诗好,宋予诺却羞于承认那是自己做的,但又不便明说那是古代一伟大诗人所作,只有含糊答道,“张兄谬赞了,这诗虽好,却不是我做的。”
“那又是哪位有才之人做的呢?”他果然继续追问。
“嗯――是我一位故人做的。”她推脱道。
“那今儿,不会就是这位故人的生辰吧?”他轻笑一声。
“当然不是,今日是我另一位友人的生辰,她今年十六岁了。”她神情落寞,皆被他收入眼中。
“她一定是一位美丽的姑娘了?”他脸上竟也有了一丝艳羡之色。
“你怎知?”她不解地问道。
“能让你这样一位翩翩佳公子,愁肠百结的,当然只能是美人了。”他自以为是地笑起来。当然了,能让少年维特烦恼的,自然只有“情”而已。
宋予诺不便否认,只有跟着干笑起来。
那大半瓶果酒,在他们闲聊之间,竟已喝了大半。不知不觉,几杯下肚,起初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慢慢她就觉得头有点昏昏沉沉。
脑袋一不起作用,嘴也不老实起来。她竟然开始哼起了歌,是王菲翻唱的那首《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虽然身体有些晃晃悠悠的,她却不肯安心坐着。竟站了起来,想随歌起舞。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才唱了一半,脚下却发软,再也站不稳,那边福生已抢步上来扶住了她,“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去吧。”
宋予诺傻傻一笑,一边嚷道“我没醉――”一边又接着唱: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等最后一句唱出,已低如耳语。眼睛竟也闭上了,仿佛还有点意识,知道是被人抱进房间的。进了屋一躺在床上,宋予诺就翻身向里沉沉睡去,再顾不得其他。
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她这一夜竟然睡得甚是踏实。还记得梦到了三哥,他们还象最初一样亲和,拉着手一起看灯。
来高府这大半个月,已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学堂里与三哥和赵知仪之间的是是非非,仿佛已离她很是遥远。如今,她只是高府的教书先生。
还有那张福生,昨夜肯定是他将她送回来的。原本刚醒来时,宋予诺还紧张了一把,生怕自己酒后有什么失仪的地方,让他看出了破绽,但细细检查一番,发现自己衣帽都几乎是端正的,才知自己是多虑了。虽说最初看他很不顺眼,但好象自从上次她为他做证之后,他也开始不计前嫌,已接二连三帮她了几次,就算是还债,目前也是她欠他的多一些。不管怎样,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