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他竟一路跟了过来。宋予诺在房间门口站住,冷冷问道,“请问少爷还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只是仰慕先生风仪,想与先生交个朋友。”他那眉眼微微上扬,说不尽的轻佻之意。
“不敢当。小人岂敢和少爷称朋道友的。”她皱了眉,冷冷道。
正欲不理他,直接进屋,不想他竟伸出手臂,一下撑在那墙壁上,正好从她眼前,将门挡在了另一边。她要进屋,要么绕过他,要么就得推开他。他既是要拦她,估计没那么好绕过去,推开他,一是没那份力气,二是难免会与他有身体接触,这是她极反感的。
因而,宋予诺越发觉得眼前他那张白白净净的笑脸那般可恶。正甚是为难,想了又想,正欲硬着头皮去推他拦在眼前的手臂,正巧这时,有小厮在远处喊话,“二爷,夫人有事请你过去一趟!”
那二少爷皱了眉,一边应着,一边回头对她暧昧一笑,“等少爷我回头得了闲,再来拜访先生。”
这几日,因有故事讲着,那小少爷非常合作。不仅教学工作有所进展,连与小少爷的关系也改善了不少。再加上那轻浮的二少爷这几日也不见露面,更是让宋予诺感到格外轻松。
那小少爷也慢慢摸着了她的脾气,知道她说话算数,说讲故事就讲故事,说不讲就绝不讲,哪怕他耍赖撒泼也只静看着,并不让步。此举意在明确表明自己的立场:我关注你,但我不会对你让步。孩子耍赖多是做给大人看,是他们为达成目的而常用的一种颇为有效的手段。大人最终的让步,只会让孩子下次用这手段时,坚持的时间更长。因此,无论他怎么闹,宋予诺只须心平气和地坚持,只要他先放弃,那他就再不会在她面前使这种手段。要知道,耍赖半天也是相当耗费体力和心力的。既是在她这弄得血本无归,怎会再轻易对她出手。
只要他听话完成了那一点点规定的学习任务,故事一个章回也不会落下。既知道了这一点,又在她这曾受过挫,他便很少再用那些耍赖手段。每次若他听得意犹未尽,想再询问一二,宋予诺便微笑着答道:“无可奉告。”他无奈之余,也不再纠缠,只是每每来听课比刚开始时准时了许多。
这一日,照例讲完了故事,打发小少爷出去玩,宋予诺自己就在园中溜跶起来。
信步走到水池边,看那池中有近一半的水面都被睡莲覆盖着,郁郁葱葱的,偶而会有一条小鱼倏地游过,带动水面泛起一片涟漪,给这寂静的园中,也平添了几分生气。
只研究着那条在水中若隐若现的小鱼呢,不经意一斜眼,看到池边的草丛中,竟有个东西五彩缤纷的,格外引人注目。拾起一看,是一个精致的荷包,浅绿的底上,绣了一朵粉色的莲花。
不知怎么的,宋予诺就突然想起了那个她认识的同样也喜爱莲花的女子,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女子。难道她竟以莲花自喻?象莲花的女子,应是清雅脱俗,卓而不群的。而她那娇媚惑人的声音,却让宋予诺感觉更象是夜来香。
轻捏一下,已知这是个钱袋。打开一看,粗略估计一下,里面应该有至少二十两银子。不管怎样,宋予诺还是为自己的好运感到惊诧不已,难道上苍知道她是个拾金不昧的人,才这样一次次地让她拾到东西?
正要张嘴大声询问,忽又想到,这样一个钱袋,估计等下会有不少人抢着来认领吧。里面具体多少钱自己也不太清楚,那怎么查到底是谁丢的?她心下一寻思,已有了主意。
宋予诺把荷包揣到怀中,回到房中拿出纸笔,写了一张失物招领告示,贴到了府中的一块公告板上。然后就静坐房中,等着有人来认领这个荷包。
那告示上她只说有幸拾到荷包一只,请失主前来我处认领。届时请说明荷包的颜色、款式及包内的银两数。如三者皆符合,在下必定将荷包双手奉上。
这种事自是传得很快,果然,不用她大声喊叫,一会儿工夫,门前就聚了一堆人。有来看热闹的,也有来想冒领的。
有几个小厮在冒领未遂之后,竟出言不逊,“该不是先生想自己昧下那些银子吧?”宋予诺冷哼一声,“要是我真想昧下这些银两,那我也不必大费周张贴告示叫人来认领了。反正我拾荷包时又没人见到。”
言毕,她狠瞪了那个出言不逊的小厮一眼,心知这几个都不是正主。那几个人无言以对,便有些讪讪的退了下去。
眼见已近正午,到了要吃中饭的时辰,宋予诺正待回房,发现人群之外,竟站了个青年男子,一袭灰锦织袍,头上戴一顶同色锦帽。腰间别了枚玉佩,在阳光下发出温润的光泽,眼看质地不错。一看装束,明显不同于府中下人。装束富贵一些倒在其次,只见他一张方方的脸,英气逼人,目光犀利,神色之间有种干练的感觉。
宋予诺心下正在疑惑他是府上请来的客人,还是?正待张嘴询问,已有小厮看到了他,“小的见过大少爷!”
原来是府中大少爷。前些日子已听闻大少爷常年在外经营,很少回来,故而宋予诺入府这么久一直没有见到。这大少爷看起来感觉和二少爷简直太不一样了,那二少爷明显就是个花花公子的模样,整日无所事事,混吃混喝,而大少爷看来越有那成功商人的气质,自信,果敢,有谋略。
那大少爷见宋予诺正望向他,就向她微微一点头做礼。人群自然闪出一条道,他缓步向前,一边说道,“听闻林先生今早儿拾到个荷包,碰巧我丢了荷包,就请先生还与在下。”说着,他就自然地把手向前一伸。
宋予诺愣了一愣,心想,自己在府中虽为教书先生,说白了也是奴才,按理是不该不明智地得罪他的。但告示上明明白白说清楚了,要三个条件都符合才能归还荷包的,也不能因为他是少爷,就什么也不问直接给他。
果然,那些小厮们也都看热闹似的,等着看她的反应。她沉思片刻,便微笑道,“大少爷,您既能来此,想必已见过在下贴的告示。那么,为公平起见,也请说一说您丢失荷包的颜色、款式和包内银两数。如一一符合,在下定将荷包双手奉上。再向您请这不敬之罪。”
他好象没想到她会对他也如此秉公办理,微微一愣,接着释然一笑,“先生遇事能秉公办理,真是难能可贵,何罪之有?”
宋予诺心想,不知他是真的欣赏自己这种认死理的作风,还只是笑里藏刀,打算秋后算账。心中虽有些忐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静等着。
只见那少爷略微停顿,便接着道,“我那荷包是浅绿底,上面绣着粉色荷花,里面大概有二十来两银子。”
果然是大少爷的钱包,想来一个普通下人也不会有这么多私房钱。早往这方面想,她也不必贴告示了。直接交给管事处理或许更好。
宋予诺赶紧从怀中掏出荷包,双手奉上,一边恭敬地说,“方才之事多有得罪,请大少爷恕我不敬之罪。”
“不必如此客气,说来还得在下向先生致谢才是。先生既能拾金不昧,又能遇事秉公办理,在下对林先生也佩服得紧。如果哪天先生厌倦了教书,不知能否赏脸来我家铺中做事?”他蛮有深意地望着她。
不管他此言是真是假,此刻宋予诺都不便拒绝,如果拒绝那可就真是给脸不要脸了。她赶紧躬身行礼,“承蒙少爷抬爱,小人不胜荣幸。如真有那么一天,小人定将为大少爷鞍前马后,尽心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