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起,宋予诺正欲去厨房领早膳,正巧遇到老爷在各处转着看,远远瞧见她,竟招呼了一声“林先生”,倒是让她很是诧异。按理,管事是没必要将到手的功劳再还给她的。虽觉意外,宋予诺还是行了礼,道了声:“林某人向老爷请安了!”老爷沉沉嗯了一声,便背了手,继续前行。
走在回屋的长廊上,迎面碰到了张福生,平素他们都是冷眼对望一眼,便转了头,互不理睬,只冷哼一声便擦身而过。今个也出奇了,不知是不是感念她昨日一时心血来潮时的仗义执言,他竟侧身让了道,还甚是有礼做了个手势,道:“林先生先请!”
宋予诺只有在意外之余,仓促道了声:“多谢。”
由此看来,昨夜一时冲动之举,竟是得大于失了。唯一不圆满的就是,春梅的被迫离去。瞧着其余几人,倒是有些对她另眼相看之意,看来这树立形象之举还是大获成功的。
不过目前,要想留在高府,她最先应收服的自然是小少爷。其他人,不过是附带的战利品。
在现代社会中,早已可悲地将教育机构划分成服务性行业。既是服务性行业,那学生和家长就成了顾客,那就是上帝,就是衣食父母,不能得罪,只能讨好。一个不满意,就被投诉。真是最出力不讨好的职业。负责了嫌你管得严,心痛孩子;不负责了,说你没能力,没管好孩子。打不得骂不得,连重复了多遍的徒劳无功的说服教育,都生怕一时言语不当,孩子脆弱的自尊心受不了,而去寻死觅活,那真是他毁了自己的同时,老师也被他毁了一辈子。面对这样一帮素质参差不齐的家长和学生,不由感叹,确是众口难调。
原以为是现代社会太不尊师重教,不想这到了古代社会,宋予诺这唯一的学生,仍是她的衣食父母,真真是就指着他吃饭了。若是将他哄不好,那她立刻便得收拾铺盖走人,流落街头。
要揣摩几十个人的心思确是不易,揣摩一个人的还是比较容易的,既是讨好人,便要投其所好。
自从知道老夫人如此宠溺小少爷,宋予诺就知道明着惩罚肯定是行不通的,只能再想其他办法。今天一大早,下人就把小少爷送了过来。
因着昨日那一出戏,那孩子甚是得意,自觉看了先生的笑话,便嬉皮笑脸道,“先生,怎么样,昨个你也挨训了吧?哈哈!”看他那嚣张的样子,宋予诺就来气,不过她尽量稳住情绪,不动声色。跟孩子急是最不明智的,你越生气,他越得意。
于是宋予诺笑了笑,转了话题,柔声问他,“今个儿是想背书还是想听故事?”他一听有故事,来了精神,“当然是听故事啰。”
“那你就得坐好了,先生这个故事可好听了。讲的是从前有一座山,山上可漂亮了。山上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还有很多珍奇异兽。山上最多的是桃树,树上结满又大又香的仙桃。因这山上花常开,果常结,后人就给它取名叫‘花果山’。这山上,有一块巨石,受天地日月之精华,渐有通灵之意。一日,巨石迸裂,竟蹦出一只石猴来……”
讲到要紧之处,宋予诺忽然停了下来。“先生,讲啊!”小少爷急道。
他急宋予诺可不急。知他已经有了兴趣,她干咳两声:“不能讲了,先生嗓子痛。”
“那我给先生倒杯水,喝了再讲。”那小家伙居然上钩了。宋予诺点了点头,那小家伙竟然真的递了一杯茶给她。
“不行,咱们光讲故事,不背书,夫人知道了定不依的。”宋予诺装做很害怕的样子。
“我不告诉母亲不就行了。”他不以为然。
“那也不行,夫人到时候如果要考问你,你什么也不会背,岂不是要露馅了?”她摇了摇头,以退为进。
“那怎么办?”他撅起了小嘴。
“要不你从书上自己挑一首诗背一背?等夫人问起,咱们也好交待。”宋予诺让他自己拿主意,并且刻意培养他与自己当同盟军的意识,免得总是和她唱对台戏,在关键时刻拆台。
“这个――”他还在犹豫。
“小少爷聪明伶俐,这首小诗,肯定一下就背过了。”宋予诺及时地夸赞他一下。
“好吧,那我背完,你一定得接着讲啊。”他虽有些不情愿,还是答应了。
“那是自然。先生决不欺瞒小少爷。”她微笑着承诺道。
果然,很快他就背过了那首小诗。看来这小少爷脑子还是相当灵光的。
宋予诺于是接着讲,“这石猴啊,五官俱备,四肢皆全,见风就长,不多时,就长到一个成人那么大。他一生下来就会跑,会跳。一蹦好高。两眼金光闪闪,往天上只望一眼,那眼光就象闪电一样,划过天空,惊动了天上的诸位神仙。于是玉皇大帝就命天神千里眼速去查看……”
讲到重要的地方,约莫着时辰也到了,她就又停下来,补了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小家伙不乐意了,扯了她的胳膊不住地晃,“先生,再讲些,还早呢!”
她笑着摇摇头,“都已过了一个时辰了,先生也得稍微歇一歇,下午才好继续给小少爷讲故事呀。”
见他撅着嘴,有些不情不愿,宋予诺便又哄道:“要不这样吧,下午你早些来,我再给你多讲些。”
小少爷这才笑起来,跟着夫人房里那丫头回去了。
因了那故事,这半日,小家伙表现不错。下午又是早早就来了,缠着叫她继续讲故事。
宋予诺还是每次讲一章回,当然都是拣她记得的讲,每次只先讲一半,吊起他的胃口之后,就让他背书。等他完成任务,再继续讲。
正讲着起劲呢,只见一人闪了进来。原来是那整日游手好闲的二少爷。只见他似笑非笑地倚在门框上,也不说话,只是饶有意味地听她讲。宋予诺感觉如芒刺在背,无奈之余只有停下。
“先生怎么不讲了,我正听得起劲呢。”他站直了身子,上前两步,站到她面前。宋予诺素不喜与人站得太近,于是往一边躲了躲,正色道,“今儿就讲到这吧,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小少爷还待纠缠,二少爷呵道,“三弟先一边耍去,二哥和先生有话说。”
小少爷闷闷不乐地瞅了她一眼,还是离开了。宋予诺不想与这轻浮公子来往过多,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想跟着赶紧出去,便已急急应酬道,“要是少爷没别的事,在下也告退了。”
“先生,怎么好象很怕我的样子?呵呵,难道少爷我是老虎不成?”他嬉笑着,又要靠过来。
宋予诺向后退了两步,仍是让到一边,“笑话,少爷是主子,小人是奴才,小人只是遵自己的本份罢了。谈不上害不害怕。”
“别退了,再退就撞到墙上去了!”他戏谑道。那一张脸上浮着笑意,更显得那眼角眉梢风流无限。
她已不觉回头瞧了一眼,果然已快贴着墙了。一时微窘,脸已不由红了起来。
“不害怕,那你躲我做什么?”他说着,竟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衣袖。
宋予诺已无处可退,只有怒道,“请少爷放手!”
“呵呵,先生你是男人家,总是脸红做什么?”他轻笑道。
她奋力挣脱了衣袖,不再理会他说什么,转身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