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2)
突然，他的视线被一片倾倒的矮树吸引，王振急切走了过去，仔细检视出现异状的草木。他记得这里是贼人连同肖溦步消失前，扬起呛人浓烟的大致所在，枝丫折断的这片树丛像是被什么人蛮力分开，进而出现左右倾倒的模样。
沿着折断树枝形成的路径穿过层林，便看到野草地上划出一道细长的“一”字，如果不仔细看，恐怕很难发现树丛背后隐藏的这个细节。
王振眉头紧锁，从眼前情况来看，似乎不久前有谁被人拖着走过，有谁？答案清晰明了，除了叫贼和尚掳去的算命术士肖溦步外，再无其它可能。
“人来，”王振扬声招来兵头，吩咐道，“你挑二十名精壮兵士与本令同行，余者留在凶宅前，若有行迹可疑者，就地押下，留待本令处置。”
兵头应下，跟着榕川县令王振追寻那道拖拉痕迹，一路绕到凶宅后侧。然而，王振等人再前进不得，因为惟一提供贼人逃离方向的线索在破败白墙前突然中断，贼和尚再度消失，就像施展法术，穿墙而过一样。
“世上本没有鬼怪……”肖溦步半是认真的话语在脑中回响，王振紧握剑鞘，踱步走了一个来回，自言自语说道，“没有鬼怪，不能穿墙，那么，应该争样隐藏行踪？试胆那夜亦是，如何会找不到人？即便是躲，这破宅只有这目力可及的几间屋舍……等等，躲？！若是暗道呢？”
“明府大人，”候在一旁的兵头拱手行了一礼，犹豫着说，“有句说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振回过神，愣愣注视着兵头片刻，才说：“但讲无妨。”
“大人，卑职本是榕川本地人，早前就听老人们讲起，大凶之宅过往是前朝收藏宝贝、酒珍的地方，故而……”
“当有地窖一类的暗室？”王振眼前一亮，接口道，众人闻言默默点了点，似乎对这个说法很是赞同，榕川的县令直觉得这个推测离实际已经很接近了，忙又吩咐，“尔等快些动手，将这凶宅前前后后仔细找上一找，本令定要找出暗道入口。”
众兵大声响应，话音未落便拿起佩刀在墙上一阵敲打，咚咚咚的厚实声音响起，王振抑制不住失望地摇摇头，开局不利，于是众人又将搜寻范围扩大到桌案、梁柱，以及挂画、草棚等处。
久久寻找无果，正要气馁放弃之时，忽听到屋内传来一阵欣喜的喊声：“明府大人，这里似乎有文章！”
王振快步来到面露喜悦的兵士前，朝案桌一侧的砖墙上敲了敲，干瘪而空洞的声音，隐约还能听到墙壁背后的回响。
“就是此处！”王振大喜，与兵头对视一眼，随着他一声命下，墙壁被众兵刨出个大窟窿，一片深邃的黑暗出现面前，幽幽的望不到尽头，伴着从地底深处透出的凉意，张牙舞爪的像是依靠吞噬活人为生的可怕怪兽，令人不自觉暗吞口水勉抑恐惧。
“明府大人……”素来胆大豪气的兵头缩缩肩膀，话未说出，转又把丧气想法吞回肚中，他看着榕川县令，请示道，“往下该如何行事？”
“火把。”王振面不改色望向暗道深处，简短吩咐。
片刻间燃起的松木火把送了过来，兵头按耐不住，怯生生又问：“明府大人，当真要入内么？”
王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许久来的第一个笑容，答道：“自然——”
肖溦步并不知晓王振这边的进展，她强抑惧怕迎向满脸横肉的男子，一副嫉恶如仇、慷慨赴死的英勇模样，然而她的伪装不过坚持了须臾，便极其狼狈的被衣柜两旁的贼和尚拽出柜子。她站立不稳止不住向前的冲势，差点跌个狗啃泥。
周围爆发出幸灾乐祸的大笑声，刚才被县令王振所伤的几个脸上却没有笑容，疼痛已经让他们失去了理智，其中一个气急败坏地上前，一把抓住肖溦步的手腕，挥起大刀就想砍下去。
看着对方手起刀落，这危机关头，肖溦步思考不到其它，她瞪大眼，心里大叫：“王振！”一面等待生命的终结。
“等等。”虎皮凳上的横肉男懒洋洋开了口，情绪激动忙着呐喊助威的众人倏忽安静下来，想要结果肖溦步的贼和尚，停下拿着大刀的手，却颇不服气地大声反问：“大当家，争的还要便宜这个婆娘？我们一众兄弟遭的罪争么算？”
“想死还是争的？居然敢顶嘴！”外出劫人的领头狠狠瞪了属人一眼，将拉回身边。
“可是，二当家的，这婆娘害得我等兄弟受伤，这个仇难道不报……”
“那是你们没用。”横肉男面无表情走了过来，猛地伸手捻住肖溦步的下巴，半眯着眼睛打量一番。
“死了，不会是要我当压寨夫人吧？这老大要长得英俊潇洒一点我就勉强接受了，可这灰熊一样，也太对不起观众了吧？”肖溦步在心里胡乱咕哝，把可能的情况想了一遍。横肉男手上力道逐渐加大，疼得她泪水直往外冒，拼命忍住了才没有流下露出胆怯。
“这个小娘子还算勉强入目。”横肉男大当家缓缓说道，听得肖溦步大骇，又在心中感叹起来：想不到自己也有落入贼手，成为传说中的压寨夫人的一天，真是世事无常，前途难料。她自顾伤春悲秋哀叹命运，听到横肉男又说了一句：“明日装到柜中，代替逃跑的莫言卖到深山里去。”
“哈？不是压寨夫人啊？”肖溦步惊讶失言，脱口而出问道。
大当家愣了愣，想不竟然有人问出这样的问题，他冷笑一声，面露轻蔑说道：“就你这副长相，老子不至于这般饥不择食。”
肖溦步被呛得头脑发热，她气不打一处出来，一时忘记身处险境的害怕，用力挥开横肉当家的手，大声骂道：“死秃驴，跩什么跩，等会县令王振来，叫他把你们全灭了！”
啪的一声脆响，肖溦步不可思议地捂着脸，感觉到口中一股血腥味冲上来，面上火辣辣的疼。她脑中一片空白，两眼死死瞪视着某处地面，听到横肉男冷冰冰的话语：“老子最恨别人在旁边呱啦鬼叫，若不是莫言见了阎罗王，一时误了交货时辰，老子真想拧断你的脖子喂狗。”
肖溦步控制不住全身发抖，眼前这个男子似乎说到做到，不像玩笑，她知道秃驴们要杀她，就跟碾死一只蟑螂一样容易，可开始她完全没有想到这群人会如此凶残，他们与以往遇到的人不同，就算是荒唐如雷府众人也不会这般残暴冷酷。
算命术士此刻真正体会到了害怕，来榕川一年时间，她早忘记了险恶恐惧为何物，而现在，她真真切切感受到：除却城里遇到的或吝啬，或胆小，或古板的众人，世上还有一种叫做恶人的存在。
“你说的那个狗屁县令，哈哈哈……他若敢闯入这狐狸巢穴一样七弯八拐的溶洞内，老子保管他有来无回，死不见尸！”横肉男大当家的笑声回荡在耳边，肖溦步要紧牙关瞪着对方，同时在心里不断祈祷：
王振，千万不要来！千万不要进溶洞！
榕川县令王振接过兵头递过来的火把，扬起笑容，答道：“自然不会进去，本令争会为了救人枉顾众兵士的性命？”
“可是要救之人……”兵头不解，喃喃发问。
“不进并非不救，”王振挥挥手，倏地隐去脸上笑容，严肃了表情命令道，“众兵听令：速将山中猎户召集起来，弄清山中溶洞各个出入口，搜山的所有人，列队守住洞口，在找来松枝枯草燃起浓烟，给我将洞内贼人薰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