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徐备。其实,我又很感激你,你和妈妈的争吵,我已经厌烦了,我宁愿你们离婚,也不要需要这样一个虚假的家庭。做一个单亲的孩子,我一点都不害怕。”
“呵,又其实呢。”菲岢嘲笑般的说道:“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后悔,或者很早就后悔了,至少是在知道我和蓝墨伊的事之后。但是,后悔就是另一个辜负的开始,抑制的住,就是继续曾经在背叛的基础上的生活,而无法抑制,就是两败俱伤。”
忽然之间,菲徐备明白菲岢要说这些话的原因了。已经有了纹路的眼角,突然有了泪迹划过,活到现在,除了小时候淘气被揍哭了,他一直都没有哭过,他认为男人没有什么好哭的,他也一直认为眼泪是可以控制的。
然而,到如今,到现在,他才明白有些泪水是真的无法克制的。
菲岢忽然一笑,说:“菲徐备,你说你在哭什么呢?我又没有说原谅你们,你在感动什么?”
“苛苛,不是的,你听爸爸说……”
“我回去了,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菲岢突然起身,打断了菲徐备的话。甚至不留一点余地,说完就走出餐馆外,顺着人群流动着。
坐在里面的菲徐备,看着渐渐消失的背影,看着餐桌上菲岢爱吃的菜,眼泪再一次崩塌,他想很多道理,到如今他才明了。
菲岢回家之后,才发现手机已经完全没电了。打开门,关上,然后就直接坐在地上,望着这空荡的客厅,想要闭眼睡觉,却发现,有种意识在她脑海里呼唤着。起身,洗了一个澡,躺在床上,充着电打开手机,却发现里面有好多电话和短信,都是离落发来的,看着最后一条才知道原来她要和钱育出去旅游。
仿佛很疲劳的放下手机,闭上眼,慢慢呼吸着。
我劝自己不要想,千万不要想,可是一旦动作停下来,思绪就忍不住的往旧时光里穿梭,然后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我和他。
他的笑,我的哭,曾经都是那么珍贵的。然而,如今它们只能打上了‘曾经’的标签了。
——菲岢
眼泪划过眼角,渐渐埋入松软的枕头内,消失不见。也许一觉睡醒,所有软弱的证据都将会不见了。
她不知道她睡了多久。被饿醒的她,穿上拖鞋,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却发现里面只有一瓶过期的牛奶,还有一些鸡蛋。于是她又在橱柜里翻了翻,居然翻出两包泡面。
最后,她坐在桌上吃着鸡蛋泡面,看着垃圾桶里被扔掉的牛奶。她觉得可惜,因为那是大瓶的,也因为那是好久好久好久之前,蓝墨伊买过来的。那个时候,他还能走动,来她家,来学校。
使劲的拍了脑袋,狠狠的摇着头,逼迫自己的思绪不再倒退,于是她端着面,走到阳台上,坐在地上,看着下面的路面。
恍惚中,她仿佛看见他站在下面叫着她的名字,忽然有人在下面叫人,使劲的眨着眼,却发现怎么也看不清,模糊不堪,直到泪珠掉在面里,她才看得清下面那个男生不是他。
吃着已经有了眼泪的面条,逼迫自己抬头看着天空,却看见阳台上摆放着那盆蓝墨伊曾经买的奇怪之花。
回忆一瞬间仿佛再也控制不住了……
怎么可能这么痛?我真的不明白,心怎么可以这么痛苦?不是鲜血流出的痛,也不是缺少了一块的痛。这种痛楚,我形容不出来,却只能一遍又一遍喊着疼痛。
——菲岢
放下泡面,脸颊埋在膝盖里,努力的压抑,却依旧哽咽的流着泪水。
呼喊不出的名字,却只能在内心一遍一遍的呐喊着。
难过着,伤心着,酸痛着。
到现在,她都一直在遗憾着。
她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却只能盯着他的黑白照,看了好几天。
她以为他醒了,所以满怀欣喜的奔向他,却发现他突然之间倒下了。
她想他也是那么不愿那样离去,他也一定希望看见她,而,他们总是在错过,在误解,然后在芥蒂里折磨的挣扎。
连眼泪都发泄不了的疼痛,又该怎么去抚平?那么又有谁比他们之间的故事还可笑?
楼下的呼喊声,还在嘶吼着,她觉得刺耳,于是带着满脸的泪水,站了起来,对着下面的人大吼着:“你烦不烦人?”
看着下面男生的愣神,立即走进了房间,关上门,继续躺在床上闭眼。
阳台地面上的泡面,渐渐发福,膨胀在碗里,直到夜黑了,它也只是停留在那里守候着主人的突破口。
月光皎洁,洁白了一地的血迹。
离落是七月二十四号回来的,在这段游玩的时间里,她渐渐对钱育释怀了好多,了解了好多,也想明白了。人,为什么要去耿耿于怀?那样只会让自己更较真,到头来只有自己在****伤口。
于是,她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即使有了伤口,也会选择忽视继续原谅。虽然,谈不上原谅,至少她对钱育的态度好了很多,即使没有叫过一声爸爸。
钱育说:“落落,以后就住到家里面来吧?你的房间,我都布置好了。”
然后离落只是看着满心期待的他,微微摇摇头,说:“不了,我喜欢我现在住的地方,以后再说吧。”
失望的眼眸,退而求其次的语气,钱育说:“那……那以后有时间,就过来吃饭吧,我做好多好吃的菜给你吃?”
“嗯,好的。”离落笑着,然后打开车门,说:“那我走了。你回去吧。”
钱育点头,却还是看着离落进了门,才发动车子,离开。
离落的回来,简直高兴了金奶奶。离落笑道:“好了好了,奶奶我来拿吧。”
“没事的,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家都无聊死了,家里还是多一个人比较好。”金奶奶还是帮她拿着背包。
离落无奈,只好跟着金奶奶上了阁楼。
晚饭的时候,金奶奶烧了一桌子的好菜,其中也有离落的厨艺,两人吃的甚欢。洗碗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回来的事,还没有跟菲岢说。于是很快的洗好了碗筷,回到阁楼,打电话给菲岢,然而却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
“在睡觉啊?”离落听着听筒里模糊的声音,问道。
“你是?”
离落一愣,发现菲岢的不对劲,立马问道:“你现在在哪?”
“我家的厕所间。”
挂上电话,和金奶奶打声招呼就出了门。
而菲岢这边莫名看了看突然被挂断的的电话,然后收起。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扶着墙壁,往房间里走去。躺在床上,她才想起刚才为什么会在厕所醒来。
独自一人,笑了起来。
她想她在自虐,说好要坚强的,却还是忍不住这么折磨自己。
可是,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好一些,好过点。但是却没有人告诉她到底该怎么做。
神志不清,是她现在唯一的状态,迷迷糊糊中,听见门铃声,不得已起身,走到门前,打开,却看见已经好久都未见到的离落。
菲岢笑着,声音清淡的说:“你怎么来了?”
离落看着脸色苍白却又出现异色的绯红,没有回答她的话,直接走进来,关上门,摸着菲岢额头,却发现烫得她顿时缩手。
离落诧异又严肃的表情,让不在状态的菲岢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说:“离落,干嘛这么严肃啊?来,笑一个。”
然而离落却只能无奈摇头,伸手扶着她出门,却被她止住,她说:“你要带我去哪?”
“你都烧成这样了,还不去医院?”
“我不去,我不去……”菲岢突然大喊起来。
可是离落也不依,使劲的拉着菲岢,却陡然听见菲岢哭了起来,她说:“我不去医院,我不去,去了,我就要死的,我会死的,我不要去医院,我不要死。”抬头眼泪婆裟般的看着离落说:“离落,我们不去医院好不好?我不想死的,我真的不想死。”
“你不去医院,才会死的。你快点去医院,你都烧成这样了。你到底烧了几天啊?”
“我不去,我就是不去……”
“菲岢……”离落看着赖在地上的菲岢,无奈。于是只好换了一种方法,蹲下来轻声问道:“那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去医院?为什么去了医院就会死掉的?”
菲岢看着她,眼泪顿时刷刷的流了下来,说:“离落,我好想他,好想好想他,我想看见他,我想触碰他。可是他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医院是魔鬼,是它害死了他,医院是杀人的,知道吗?离落,你知道吗?我不能去,我去了,就会死的。”
久久不能动的离落,呆愣的看着现在的菲岢。
伸手抱着如此弱小的菲岢,拍着她的背,轻声说:“菲岢,听话,这不是医院的错,这也许就是命数吧。”
然而菲岢却推开离落,瞪着通红的眼睛,使劲的流着泪水,说:“什么命数?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命数,这些都是迷信?迷信你知不知道的?他那么好,怎么可能就只有这么短暂的生命?是医院的错,是医院没有救他……”
“菲岢?”离落皱起眉头,大吼着,然后却又只能叹息,她说:“菲岢,你迁怒于我没有关系,但是你要知道人已经走了,已经回不来了,你要看清楚事实?事实知不知道?”
菲岢被离落吼的一阵呆愣,然后眼神渐渐柔和下来,低下了头,抽噎声渐渐溢出来,她说:“对不起,离落,是我错了,是我拼命的想要忘记事实,想要不知道这件事的存在。可是我一直都很看得清事实啊,就因为看得清,所以我才会这么痛。”
菲岢握着离落的手,放在胸口,抬头哭泣着,说:“离落,我这里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啊,怎么办才能不难受?就算我哭了,也会痛,只要一想起就会痛,可是走到哪里又都会想起,你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办才好?离落。”
然而,离落握着她的手,只能无能无力地说:“菲岢,我不知道。但是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去医院,你烧成这样,你会死掉的。你不是说不想死吗,那么就去医院,好好的活下去。你现在这样算什么?你告诉我到底算什么?”
“我明白,其实我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