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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就象丢弃一块手帕的大小姐

孙天天敲了敲苏锦红办公室的门,一脸阳光明媚地走了进来。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苏锦红没精打采地问。

"你们俩和好了吧?"

苏锦红看了看孙天天,说:"没有。"

"没有?为什么?"

"你很希望我们俩和好吗?"

"当然了,看你跟他吵架之后,心情一直不好,我很担心你,要是你们俩和好了,我就不用这么担心了。"孙天天笑了。

苏锦红没说话,手里拿了一枝笔,划来划去,划来划去。

孙天天说:"说真的,锦红。虽然我觉得罗凝跟你是有很大差距的,但是我觉得他对你还算不错,至少是很在乎你的,当时看到我的出现,他竟然那么生气,可见他对你很是在意,可能男人有时侯比较爱面子,所以一直不好意思主动地联系你,既然他放下了男人的尊严主动来找你,你就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苏锦红皱了皱眉说:"你现在做调节专家真的是做上瘾了。"

孙天天说:"上午我跟梅春打电话了,要了那个女孩的电话,我还想劝她不要卖掉邮票,你知道她怎么说的吗?"

苏锦红摇摇头,其实也并不关心。

孙天天神秘地说:"她说昨天节目一播出,她就收到了无数的电话,没想到我们节目有这么大影响力,她说她一开始只是想碰碰运气的,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联系她,她特别高兴,看来这套邮票是注定要被卖掉了。"

苏锦红仍旧没说话,孙天天说了半天,看苏锦红仍旧没反应,只好站起来准备离开:"你心情不好,我不打搅你了。"

"天天,等一下。"苏锦红说。

孙天天停住了脚步,重新坐了回来,苏锦红说:"有件事特别奇怪。"

"什么事?"

"我这段时间经常在做同样的一个梦。"

"哦?什么梦?说来听听。"

苏锦红说:"我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一个梦,但是那种场景和感觉非常地类型,就好像——怎么说,就好像我是在一个容器里,不对,不是容器,总之,我是在一个平躺的状态下,有时侯感觉是被悬挂在树枝上,有时侯又好像躺在一个空旷的田野里,我的上空又好像是一个世界,那里有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地,然后我就会突然出一身冷汗,被这个场景给吓醒。"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梦的?"

"……就是近期。好像是从我住到父母家以后,这个梦真的是给我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这场景虽然很诡异,却又让我感觉非常熟悉,似乎是真实发生过的,当然,肯定不可能发生过这么奇怪的事,我觉得很奇怪的倒并不梦的本身,而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重复做这个梦。"

孙天天说:"人做梦,很多时候是一种潜意识的行为活动,是不是你最近也是精神太紧张,所以才会做恶梦?"

苏锦红说:"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天天,你有时间再帮我做一次催眠的,我觉得这件事似乎跟催眠有一定的关系,重复的梦,催眠里面的神秘的预感……也许它们之间,存在着某种相联的关系?"

"行,没问题,我再给你做一次,我们试试能不能帮你揭开这些谜团。"

两个人正说着,前台的女孩来了电话,"苏老师,有顾客预约的时间的到了。"

"哦。好的,十分钟之后,让他进来吧。"苏锦红挂了电话,对孙天天说,"要不就今天吧,做完这场咨询后,你帮我催一次,我不想让这恶梦继续了。"

"行,没问题,那我先走了,一会我过来找你。"

孙天天离开后,苏锦红整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情绪,洗了洗手,放了一段舒曼钢琴曲,让精神放松了一下,一会,门响了几声,走进来一个高子很高,看上去却愁眉苦脸的男人。非常年轻,应该不超过27岁,一件很干净的白衬衫,和他笔直的裤管,都显示出他生活在一个良好的教养的环境中。

他坐了下来,又觉得不妥,站起来跟苏锦红握了握手,自我介绍说:"我姓龙,您就叫我小龙吧。"

苏锦红看了看前台小姐送过来的资料卡,龙小非,27岁,计算机专业在读研究生。

龙小非坐下之后,眼睛一直在看着双手,双手则紧紧地合拢在一起,这是一个内向而且谨慎的人,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发生让他有勇气走到这里来。

苏锦红耐心地等了一会,龙小非却还是没有开始。

看来,这是一个需要启发,才能够进入状况的人,苏锦红于是主动打开了话匣子:"龙小非?你的名字挺好听的。"

"叫我小龙就可以了。"龙小非抬起头来,非常腼腆地笑了笑,随即又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想象如何开始这一场倾诉。

"你今天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吧。"苏锦红再次忍不住提示了龙小非一下,龙小非说:"是的,我跟我的女朋友分手了。"

"哦?为什么?"

龙小非说:"是我提出来的。"

苏锦红点了点头,等待龙小非继续诉说。

"这可能对她来说是一个打击吧。其实这件事对我来说,要经受的打击,会比她大得多,但是她是不会相信的,她总是习惯以自己为中心思考问题。"

"你女朋友比你小?"

"比我小五岁。"龙小非提到女朋友,眼睛里仍旧可以看得出有一丝留恋,这令苏锦红对他们分手的原因产生了好奇。

"我特别想了解女孩的心理。我很不了解女孩。"龙小非喃喃地说,"我小时候,父母一心希望我能够好好读书,出人头地,我的父母也都是属于那种很规范的家长,所以我在认识她之前,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她是我第一个女朋友。"

"你们在一起几年了?"

"到现在的话,有五年了。"

"很长的时间了。"

"是的,当初我们俩认识的时候,她刚入学,我比她大三界。"龙小非说,"我们俩的开始非常好笑,当时她们新生入乡随学典礼,我和几个同学在学校里帮忙布置会场,哦,我是学生会的副主席。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断地有新生来找我借书什么的,她当时很直接地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说没有呢,她就说,那介绍一个给你吧。我没拒绝,结果她拉来了一大堆长得很奇怪的女生,让我一一挑选,当然,这都是她的一些小诡计,我们俩很自然地就走在一起了。"

苏锦红笑了,校园里的爱情总是差不多的版本,差不多的单纯和浪漫。

龙小非说:"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待我们俩的感情的,但是对于我来说,这是我第一次恋爱,我对这件事显得有点过于认真了。这可能跟我的性格有关系,我是学理科的,她是学音乐的,可能我们俩的思维方式不太一样,我总是按照我的方式希望把一切做到最好,但是我却始终感觉我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具体有哪些不一样的地方呢?"

龙小非说:"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她的爱好到底是什么。我们俩刚刚在一起的时候,为了讨她的欢心,我经常会想安排一些她可能会喜欢的节目,比如说,我排队买歌剧的票,我觉得她是学音乐的,肯定对这些高雅艺术感兴趣,结果我们俩看了不到半小时,她竟然睡着了。类似的事情非常多,我有点哭笑不得,同时也觉得自己很没用,有点受伤。"

"你没有试图跟她沟通过吗?她虽然是学音乐的,但是也未必会喜欢歌剧,平时的专业可能令她有些疲倦。"

"这点我也考虑过,于是我想带她去看球,我平时经常跟同学们一起去看球,我想,把我的爱好也介绍给她,但是这次更加糟糕,她不但没什么兴趣,还因此大发雷霆。甚至看了不到十分钟,她就脸色昏沉地中途离开了。"

苏锦红说:"是个比较任性的女孩子。"

"对。非常任性。我在这几年里,其实一直在试图让我们俩能够好好地发展,可是我一直很失败。"

苏锦红说:"你们俩除了存在性格方面的差异,其他方面呢?"

"其他方面,基本上没有任何交集。"龙小非苦笑了一下,"这真的是我很失败的地方,她很喜欢名牌,喜欢化妆,喜欢穿得光鲜亮丽,我则对物质几乎没什么要求,我喜欢整洁,简单,家庭环境的影响,我很少花钱,我每月生活费不会超过500块,可能连她的零头都不到。"

苏锦红点了点头,刚要说什么,龙小非突然爆发地喊了一句:"这难道有错吗?"

苏锦红有点意外,龙小非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声音有些失控,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对不起。我有点激动。"

"没关系,你慢慢说。"苏锦红为激动的龙小非拿了一瓶饮料,希望他能够缓解一下情绪。

"我不喜欢她的消费观念,我认为追随名牌的人都很愚蠢,是很空虚的,而且她也并不是真正地喜欢名牌文化,她只是希望自己占有更多的值得炫耀的行头而已。什么是时尚?几个人提出了概念,全世界人疯狂地去追随,这只能说明这些追随的人的无知,这是商业噱头,利用了人们的虚荣和无知,创造的一种畸形的消费概念。可惜她就是受害者,还深以为乐。"

"她的家庭环境一定很不错吧?"

龙小非点了点头说:"她的父亲,是著名的房地产商人。身价可能过亿了吧。"

"这也很难怪,时尚消费本来就是有钱人的刺激游戏。"

"我认为这并不值得骄傲,值得骄傲的是深刻的内涵,即使你穿上几万块钱一件的皮草,也无法遮掩苍白空洞的心灵。"

"这是你们俩之间最大的分歧?"

"不全是。我们俩的分歧多到可怕,现在回忆起来,我都不知道我们这五年的时间是怎么走过来的,也许是我对这段感情抱有太多的希望,所以我才会让自己委曲求全,我想这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就不可能有两个相同的人,人和人之间互相接触应该互相让步,互相容忍,但是时间长了,这种情况就变得越来越扭曲了,最后我们俩的相处模式再也没有什么平等可言,完全是我在不断地妥协,妥协,我的性格也改变了很多,有一次她突然对我说,觉得我的性格不象个男人了,我只能苦笑,如果我象个男人,我们之间还有机会继续走下去吗?"

"你很在乎她。"

"与其说我很在乎她,不如说我很在乎我们之间的这段感情,至少在我来说这是第一次,是我完全投入所有精力去付出的一次,我一直在调整着自己的步伐,企图让这场爱维持下去,可是,一个人努力是没有的,我后来甚至怀疑她已经拿我当成她大小姐的一件玩物。爱情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她只是觉得别人有的她都该有,别人没有的她也要有,我跟她的一百多双鞋子一样,被她放在她的柜子里,高兴的时候,她会对着柜子仁慈地笑,不高兴的时候,她可能一脚就把它们踢飞到房间的各个角落里,反正只要她愿意,她可以马上再拥有一百双鞋子,男朋友,她更是不会缺少,据我估计,追求她的男孩不会低于十个,甚至可能更多吧,她有无限的选择,她当初选择我,只不过是偶然巧合而已,我得对此深怀感激,我甚至要为此俯首称臣……没关系,这些都没关系的,只要她高兴,我做一些牺牲并没什么,只是,我即使深怀感激,即使俯首称臣,她也一样不满意,脾气说来就来,对我的指责也是越来越多,我战战兢兢地修改着自己的一切,不想让她不开心。"

苏锦红感到深深地同情起眼前这个满腹委屈的大男孩。

"自从我们俩认识之后,我的生活被完全打乱,我前20多年建立起来的人生观都被我自己一一地粉碎掉了。我不断修正,不断丢弃,现在我完全迷路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走,我选择分手的原因是我不愿意再这么继续下去,我觉得我已经完全残废掉了。"

"你为了她完全改变了个性,但是这并不是你甘愿的,所以你会感到委屈。"

"我知道她看不起我,我不觉得她有一个了不起的爸爸,她自己也就有资格看不起别人。"

"可能是你太敏感了,她至少不会看不起你,毕竟你是她自己选择的男朋友。而且你们在一起已经五年,也许她是有些大小姐脾气,但是你不该怀疑她对你的感情。"

"她没有感情的。我一直很想彻底地了解她,她是个很奇怪的女孩,跟任何人都不一样。你见过从来不看书,从来不思考,从来不会为自己的未来打算的人吗?她就是。可能她的命太好了,她什么都不必担心,只要她遇到什么麻烦,她的父母就会帮她解决,从小就是那样,所以她一路都是坦途,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她是学音乐的,但是她连多明戈都不知道是谁,学什么专业对她来说都没什么重要,她只是一时高兴,就这么干了,至于为什么会学这个,将来可以做什么,她什么都不想,我跟她不一样,我必须要为自己的每一步做打算,我的父母从小教育我,要为自己负责,我走的路,我做出的选择,我必须要为自己所做的付出代价,我不可能总是陪着她玩,我耗不起。"

"你现在离开了她。你觉得解脱了吗?"

龙小非的嘴唇动了动,没开口。他拧开饮料瓶,喝了几口水,然后说:"如果真的是你说的那样,我也就不必跑来做什么心理咨询了。"

"你觉得你现在出现了什么问题。"

"我的问题就是,我觉得我被毁了。"

"你是觉得你很多的观念被她改变了,现在你离开了她,找不到方向了?"

"也不全是。我觉得我好像是中了什么魔。"

"中魔?"

"是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俩是在一个月前分手的,分手的原因很简单,她对我发脾气已经成了习惯,我再也无法忍受了,于是,在最后一次发脾气的时候,我提出了分手,她没有一点留恋,好像分手不分手对她来说根本没什么重要的,我们挂了电话,谁都没再跟谁联系,一直到现在。"

"这一个多月再也没联系?"

"中间我曾经忍不住给她发过一个信息,但是她没有回。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我想,她可能早已经有了别的男朋友了吧。就象丢掉一块手帕一样,没有难过,没有可惜,甚至没有一点点的遗憾——回忆起这五年,我不知道我给她留下了什么。也可能这五年,只是我自己在努力,珍惜,我象个无头苍蝇一样跟着她的脚步乱转,全乱了,现在她说走就走,对我完全没什么感情,这让我无法接受。"

"可是……提出分手的是你啊。"

龙小非说:"对,提出分手的是我,我们确实不适合在一起,可是,我对她来说就那么不重要吗?不重要到……她连问一句为什么不肯?我觉得这对我来的说,是非常严重的侮辱。"

苏锦红有点迷惑不解地问:"你究竟是希望跟她分手,还是只是试探?"

龙小飞说:"我是真的希望跟她分手,可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们这段感情,花费了我五年的时间,这五年,我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精力,对她来说,却是可有可无!"

"我明白了,你觉得你亏了,对吗?"

"这么说也可以。总之,我的付出和得到完全失去了比例,这点让我非常难受。"

"对于你这件事,我想说,任何一段感情都不可能是平衡的,如果你觉得对方不适合你,那么选择分手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如果计较爱里谁奉献得多谁奉献得少,这没什么意思。"

"这不公平,每个人要为他所做的事情负责,她为什么可以不用?"

"可是,这是你的做人的原则,她没有必要根据你的原则去生活的。"

"是,她是不必按照我做人的原则去生活,她的命太好了,她生下来所有的一切都被准备好了,我却不行,我万般辛苦才考上的学业,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念,她的成绩不好,也可以想办法过关,她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完全不看价格,我平时在食堂吃饭,她总是笑我节省,我们出去吃饭,她却又希望我买单,说这是男生喜欢一个女生的标志……我平时买衣服都是买很简单的类型的,她却逼我去穿那些花里忽哨的款式,如果我拒绝,她就会觉得我给她丢脸,不错,她给我买过很多衣服,没一件是我喜欢的,她把我象宠物狗一样打扮,并不关心我是否喜欢,是否合适,只是为了在朋友那里有面子,她想跟谁去约会就跟谁去,根本不会过问我的感受,如果我问她,她还会甩脸色给我看,只要她心情不好了,我就必须放下我手头的一切陪她,我不能有自己的事情,不能有自己的生活,她却可以,这一切为什么?就因为她的家庭比我好吗?"龙小非越说越激动,几乎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了。

苏锦红也已经全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说真的,苏锦红对龙小非很失望,他的斤斤计较令苏锦红感觉到很不舒服,她本来想一针见血地告诉他,他确实跟那个女孩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就是他挤破了头,可能也进入不了她的世界里去,但是想到这句话说出来有点太残忍,她还是忍住了。

"你能帮助我吗?"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龙小非说:"我想……我想让你帮我给她打个电话。"

"给她打电话?"

"是的,我想让你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帮我打通电话,就问问她,她现在是不是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我还想问问她,我这五年的感情,在她的心目中,究竟是一个什么位置。我想把一切弄清楚,我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

苏锦红实在无法相信这是一个27岁男人的要求,而且是一个看上去很聪明的男人的要求,这更类似于荒唐而幼稚的闹剧,苏锦红说:"如果你想知道她怎么想的,为什么你不直接问问她呢?你觉得——以我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她可能会对我说心里话吗?"

"不,我相信你的能力,我经常听你的节目,你是那种让人不自觉地就会说出心里话的人,我相信你可以帮助我的,这件事对我的打击非常大,这一个月我几乎日日都在煎熬,我什么都干不下去,我说服不了自己宽宏大度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只觉得自己被人耍了!"

苏锦红沉思了一会,说:"好吧,那你把她的电话号码给我吧。"

龙小非显然没苏锦红如此痛快地就答应了他的要求,他迟疑了一下,又似乎怕苏锦红后悔一般,马上就把手机拿了出来,但是又觉得似乎很多余,因为她的号码他已经背得烂熟如泥,他很快地就把电话号码背了一遍,苏锦红找了一张纸,把电话记了下来。

"你现在就给她打吗?"龙小非紧张地看着苏锦红。

苏锦红说:"你希望我现在打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给她打。但是,你想好了吗?"

龙小非点点头。苏锦红摇了摇头,拨通了电话号码,彩铃一直在响,电话却没人接,龙小非显得非常非常地紧张,他一直盯着电话发呆,终于,在电话响了十几声之后,一个女孩的声音传到苏锦红的耳朵里,听声音就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子。

"你好。"说完这句话,苏锦红突然觉得非常尴尬,她后悔自己有点冲动,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和为什么打这通电话呢?

"你是谁啊?"女孩问。

"哦,你好,我姓苏。你现在忙吗?我想有点事情问问你。"

女孩说:"我在马路上,有什么事,你说吧。"

苏锦红说:"是这样的,你是不是刚刚跟你的男朋友分手?"

"你是龙小非派来的吗?"女孩听到这句话,声音马上就变了,苏锦红还没回答,女孩就继续说,"告诉龙小非,别再缠着我了,我们俩已经完了,他找谁来都没用了。"

"等一下,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苏锦红怕女孩会马上挂掉电话,赶快说。

女孩不耐烦地说:"什么事?总之,我们俩完了,他要是想不开,就去找电台倾诉节目倾诉去,我不负责开导他。"

苏锦红笑了,说:"他现在就在我们心理诊所。"

"啊?什么?他去心理诊所了?我看他真是有病了。你叫他直接去安定医院得了,别浪费时间,浪费钱了,他把钱看得那么重,怎么会舍得花钱去心理诊所,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在乎你的。"

"他就那样,典型的天平座,犹豫不决,黏黏乎乎。不象个男人。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挺正常的,后来我才发现他是小器,小心眼,加财迷,抠门,我简直不能忍受他!"

"你们俩之间是不是存在了一些误会,你们完全没可能好好的谈谈吗?"

"我们有什么可谈的?跟你说,你别被他的外表骗了,他精明着呢,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拿钱,整天就装可怜,谁交女朋友一分钱不花的啊?装什么傻呢?我的钱也不是从天上飘下来的啊,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你问问他我给他买过多少衣服,给他花多少钱了?上回说自己的手机丢了,都是管我要钱买的新的,我没有跟他计较,他却倒打一耙,我就没见过这么没品的男人!"

"现在,龙小非心理上很不平衡,他觉得这五年他对你付出很多,你却完全不在乎他。"

"拜托,你叫他先问问自己良心再说话吧,他对我付出?他付出什么了?他整天就惦记着花我的钱,还说什么如果跟我结婚,至少会少奋斗20年,拿我当跳板?我又不是傻子,还有你问问他,他手机上那些个暧昧的信息是怎么回事?还说我,我平时跟同学们出去逛街,他永远都诬蔑我有其他的男朋友,他自己呢?偷偷摸摸不知道跟多少个女生暧昧不清,这种男人太阴险,我一开始就是太简单了,被他的外表欺骗了,我跟你说,凡是表面上看上去很老实很可靠的人,肚子里一堆坏水,比谁都坏!"

苏锦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看了看龙小非,表示自己已经无能为力,龙小非却把电话抢了过来,对女孩说:"佩佩!佩佩!我们不能就这么完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电话被那边的女孩挂掉了,龙小非失魂落魄地说:"苏老师,怎么办?她把我电话挂了,我当时说分手只是想用激将法而已,不是说,适当地使用激将法,会刺激两个人的感情吗?为什么不行啊?我……我不能失去她啊,我要是失去她,我这五年的投资等于白白地损失了啊,你一定要帮我,帮我把她挽回来,有了她,我至少可以少奋斗20年啊……"

苏锦红看着眼前的龙小非,一句话也再说不出来。

罗凝正在看电视,罗小欧抱着电话讲个不停,讲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她终于挂了电话,走到罗凝身边,说:"哥,你这几天怎么了?闷闷不乐的?可一点都不象你啊!"

罗凝打了个哈欠说:"老了,没那么多精力跟你一样折腾了。"

罗小欧说:"别啊,什么就老了,男人30一朵花,抢手着呢,怎么会老呢?对了,你怎么整天一个人呆着?你不是说你有好几个女朋友吗?赶快找她们去消遣呀!别把青春关在家里。"

"屁女朋友,别烦了,我一个都没有,孤家寡人一个。"

"真的假的?一个都没有?我不信,我哥这么英俊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赛潘安,风姿绰约倾国倾城的,背后肯定一大堆女的追求,怎么可能一个都没有?那个苏锦红呢?你们俩没事她会让你住她房子?我才不相信呢!"

"小欧,你这都来了好几天了,到现在也不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学也不上了跑出来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出来散散心,怎么,才来两天就嫌我烦了?要不我把床还给你,我睡书房?"

"别别。我不是这意思,我就是想知道怎么回事。"

罗小欧盘腿坐下,很神秘地说:"告诉你也没关系,我吧,在做一个实验。"

"什么实验?"

"我现在吧,有三个男朋友,我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了,所以呢,我决定暂时躲一下。看看我心里比较想念谁。"罗小欧边说边哈哈大笑,"你知道实验结果是什么吗?"

"什么?"

"实验结果是——我谁都不想念,我觉得他们三个都是垃圾,哈哈哈……"

罗凝翻了个白眼说:"你能不能正经一点?我才不相信你说的是实话。"

"你那么认真干吗?难道你失恋了吗?"

罗凝摸起桌上的一盒烟,结果一摸,里面一根都没有,他把烟盒捏瘪了,扔到一边去。

"哥?不会吧,真的?快告诉我,我帮你出主意啊,我可是有名的感情专家。"

听了罗小欧的话,罗凝差点没笑出来,"你是什么感情专家?你胎毛还没褪干净呢。"

"你别小看人,我这人天生就是情商满分,我对感情这件事啊,早就看透了,关于男人女人的理论呢,我也研究透了,我还打算给报纸写专栏,专门教女的怎么搞定男人,教男的怎么甩掉女人呢。"罗小欧洋洋得意地说。

罗凝说:"你们女人,真是天生的疯子,自己什么都不懂,就敢给别人支招,哪家报纸要是用你写的专栏,肯定倒闭。"

"闭上你的乌鸦嘴吧,我看你现在是失恋综合症,说话有气没力,还处处都带刺,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四肢无力,头脑发热,太典型了。你就别不好意思了,失恋不是件丢脸的事,来,跟感情专家说说,我帮你解决解决你的问题。"

罗凝哈哈大笑,然后说:"行,那我跟你倾诉倾诉,看看你能帮我解决什么问题。"

"男人,就是喜欢对提起抱怀疑态度,自己呢,又想不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女人就不一样,女人天生善于倾诉,所以说,女人的寿命平均比男人要高。"

"哎,说真的啊,我现在这个女朋友,就是你打电话的苏锦红,她是真正的情感专家。"

"什么意思?跟我抢饭碗?"

"不是,我是说,她是正牌的情感专家,在电台做节目,现在挺有名的。"

罗小欧瞪大眼睛,根本不相信罗凝的话,"别吹牛了,电台的情感专家,会跟你在一起?谁信啊,你别蒙人了。"

"我骗你干什么?你晚上十点打开收音机听听,苏锦红,苏老师,每周都会有她的节目,做了快两年了。成了大众感情救星,什么老头老太,什么中年人,年轻人,只要碰到烦事,什么离婚了,打架了,什么要杀人了,毒死谁了,都会找他们去解决。"

"真的?那太牛逼了,真没看出来,连这种专家你也能搞定,哥,我崇拜你,你太厉害了。"

"我跟她认识的时候她还不是专家!去年突然就变成专家了。"

"她是怎么会突然变成专家的?快告诉我,我也想变成专家。"

"就是她一朋友在电台,当时的专家临时不参加节目了,叫她去救火,结果没想到,她就变成专家了,现在知名度很高,很多人慕名找她,天天给人写信,打电话,帮人解决感情问题,现在好像还去了一个心理诊所,当作诊专家去了。"

"太传奇了,有趣有趣!那……你们俩怎么会吵翻了?"

罗凝叹了口气说:"很复杂。"

"有什么复杂的?跟情感专家谈恋爱,多风光了,你该觉得骄傲才对。"

"她现在要跟我分手。"

"什么理由?"

"……很复杂,不过,我怀疑她喜欢上别人了。"

"哎呀,你们在上演狗血肥皂剧吗?你爱上她,她爱上别人……天啊,你们真的是好老土啊。"

"我跟你说的都是认真的,你能不能不开玩笑?"

"好好好,我好好听着,你的情感专家把你抛弃了,爱上了别人,对吗?"

罗凝没说话。又叹了口气。

罗小欧说:"这就完了?"

"我只是猜测,还不是完全确定。总之她这段时间,整个人都变了,以前她不是这样的。"

"当然了,她以前什么都不是,现在是情感专家,当然跟以前不一样了。爱上别人非常正常,不过……哥,我很不明白,你说,情感专家怎么可能看上你?你又没工作,又没什么理想,又那么老了,我还是不能相信你的话。"

"你的意思,情感专家应该看上什么样的人?"

罗小欧双手环抱在胸前,无限憧憬地说:"情感专家嘛,应该喜欢那种高深莫测型的男人,最好是有着英国绅士的风度,有法国情人的浪漫,有美国丈夫的风趣,和西班牙骑士的风姿……这样的男人,才可能会入情感专家的法眼嘛!"

"我看你才真是青春偶像肥皂剧看多了,说的都不是人话了。"

罗小欧满不在乎地说:"你别小看青春偶像剧,象你这种苍老的中年人,平时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真到了自己感情问题上,什么都解决不了,还不是一样在家里愁眉苦脸的?"

"那你这个情感专家帮帮我,看我怎么才能把她给挽回来?"

"那你跟我说说,你们俩都到哪一步了?我帮你分析分析。"

罗凝说:"哪一步?在一起三年多了。"

"她对你怎么样?"

"还不错——是说以前,最近不怎么样了。"

"这三年中,你们谈过结婚吗?"

罗凝说:"谈过一回,谈崩了。"

"谁提出来的?"

"她提出来的,不过当时我没当回事,我当时确实没当回事,我没想过结婚的问题,反正这件事后,我们俩的关系开始慢慢地走下坡路。"

罗小欧说:"这不就对了?"

"什么对了?"

罗小欧神秘地说:"女人跟男人不一样,女人一旦投入恋爱就会联想到婚姻,而男人则除非万不得已,是不会往结婚上考虑的,所以说呢,她跟你谈到结婚的事,而你没当回事,她可能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开始认真考虑你们俩的关系了。"

"对对。你说的没错误!"罗凝不由地认真了起来,从前只当小孩子的妹妹,如今倒真的象个男女关系专家一样,帮他分析起问题,"这件事就象个分水岭,之前我们俩虽然也有过矛盾,但是似乎没什么很大的影响,但是这次说起结婚的事之后,她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有点神神道道,我后来一想,结婚也不错,就找了一机会跟她求婚。"

"结果她拒绝了?"

"你怎么知道?"

"哥,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无脑儿啊?这么明显的事情,你都参不透?"罗小欧叫了起来,罗凝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罗小欧。

"你看,当时你拒绝了她,她受伤了,然后你再去弥补……哎呀,总之,人家被你伤透了!叫谁谁都不会答应你的!"

"可是……我当时没考虑不代表过后就没考虑的机会了啊!"

罗小欧说:"总之,你根本就不懂女人。我也明白了,什么专家不专家的,其实每个女人的心理都一样。"

"那你跟我说说女人的心理,我现在正烦着呢。"

罗小欧一本正经地说:"这话题太大了,总之吧,女人是感情动物,一刻都不能没有爱情,即使结婚后,也不能忍受忽略和淡漠,很显然,你在这场爱情里所犯的错就是,你让她经常有受忽视的感觉。女人总是不断地求证男人的爱情,一旦觉得对方不可靠,很可能就会想到另找托付了。"

罗凝说:"女人真******烦,什么爱啊爱的,累不累?"

罗小欧哈哈大笑:"嫌女人烦,那你找个男人恋爱去好了,看看男人烦不烦。"

罗凝心事重重地抽烟,罗小欧说:"哥,你别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了,要是觉得没劲了,总结经验,再战情场好了,下一回,你的经验多了,就不会这么被动了。反正女人都差不多,你掌握了男女兵法,会百战百胜的。"

呵呵,下一回?罗凝吸了口烟,凄凉地想,他不再是有一回一回再一回不断地实践的经验的年纪了,换了几年前,如果遇到苏锦红这种状况的话,他很可能拍拍屁股就走人了,他才不愿意忍受什么屈辱,门一开,外面的世界多精彩,以他罗凝的自信,随便找几个女朋友都不在话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回,先是莎莎的无情离开,又遭遇苏锦红的若即若离,罗凝感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烦躁和恐惧,好像是一辆老车,开到了一定的年限,就不再有驰骋沙场的勇气,目前,当他舒服地呆在不属于他的房子里,看着悠闲的电视节目,挥霍着一点点逝去的青春,他感受了无比的留恋,这是多么惬意的生活啊,闭上眼睛他都可以回想起当年,当他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当他第一次踏上A城这片繁华的土地的时候,他的梦想,他的壮志,他的激昂,都不复存在了,命运对他很不错,让他收获了一个苏锦红,也让他收获了无数的浪漫,莎莎只是他无数多浪漫的浪花中其中一朵,他心再不甘,也没有太当回事,但是苏锦红却不同,她象个宽厚的地母,无私地为他奉献着一切,不求回报,像个慈爱的母亲一样纵容着他,当然,母亲也有疲倦的时候,罗凝没有一刻这么怀念过苏锦红,她在的时候,如一杯白水,淡而无味,一旦她不在了,他才感觉到她的重要,他的口干舌躁需要她的滋养,以前他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现在发现也不晚。是的。罗凝再一次坚定了自己一定要挽回苏锦红的决心。

苏锦红闭上了眼睛,孙天天把屋里的窗户,门都锁好了,电话线也拔掉了,保持了一种不会被打搅的状态,苏锦红强迫自己浑身放松下来,可是她感觉放松真的非常困难,她的脑子里永远在急速旋转着一些陌生人的面孔,和一张一张喋喋不休的嘴,当她跟随孙天天的命令进入另外一个世界的时候,她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低着头说:"我有一个秘密,我把我所有的钱装在一个盒子里,偷偷藏在了我们家后院的大树下,可是当我有一天偷着挖开来看的时候,却发现一张都没有了,只有一个空空的盒子,我的钱去了哪里?去了哪里?"一转眼,又有一个中年妇女叉着腰说:"我叫他作,他不是喜欢年轻的女的吗?我天天逼他跟我过夫妻生活,做一回他软一回,我早晚把他给折腾得搞不了女人,叫他这个老不正经的耍流氓!"再一转眼,一个小女孩无助地看着苏锦红,说:"姐姐,你能帮我吗?我很害怕,有一个怪叔叔,经常偷偷地给我吃糖,吃完了糖,他就要带我走……我跟我爸妈说过,他们都不相信,他们都说我是在作梦,可是,我不是在作梦,这是真事,那个怪叔叔没有眼珠,长着60颗毒牙,他会吸我的血……姐姐,我很害怕,你救救我……"

纵横交错的画面让苏锦红彻底地崩溃,她一下子坐了起来,浑身是汗,孙天天拿来的纸巾,问:"怎么了?你今天的状态太差了,比上次还差,要不,我们改天再来做吧。"

苏锦红说:"我觉得非常难受,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闭上眼睛,各种各样的人就会跑出来讲话,说的全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事,我没有办法把他们赶走,只要我一闭眼睛,他们就会出来,不断得有人出来,每个人说的话都不一样……"

孙天天叹了口气说:"你是精神过于紧张导致的幻觉……"

苏锦红说:"天天,我越来越觉得我的身体里好像多了一种奇怪的控制力,好像有一个魔鬼,它让我心神不安,越来越慌乱,我想找到它,你一定要帮助我。"

"我尽量帮助你……可是,锦红,说真的,如果你真的感觉到了自己的精神状态出现了问题,你应该去看权威的心理医生,他们会给你切实的指导的。"

"我不想接受那些专业指导,我有预感,只要我找到了属于我身体的秘密,我就会揭开一切的困扰,并且,我觉得这个秘密已经离我越来越近了,不要让我放弃自我解救的机会……"

"那好,我们再来试一次。"孙天天表情凝重地重新回到了座位上,苏锦红也深呼吸了几口气,平静地躺下,强迫自己进入一种无我的状态,她越来越迫切地想揭开存在于自身的一个谜团,这个谜团在偶然的机会中向她展露了一下头角,却从此神秘地失踪,接受了暗示的神经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苏锦红感觉到自己更在跟自己做一次残酷的交易和竞争,也许这场较量并无什么结果,但是她必须要试一试。

1,2,3,4,5,……10,苏锦红坚强地摈除着杂念,她象是走到了一座森林中,一片漆黑,以前曾经遭遇过的鸟语花香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很想到达那种境地,去充分地感受到精神放松带来的身体愉悦,这次,她躲过了那些喋喋不休倾诉的嘴巴,奇怪的是,她开始看到一些很久以前的人,小时候的班主任,三四年关系挺一般的某个同事,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她还看到了自己小时候一直心仪的男孩,他的脸模模糊糊,仿佛是孙天天,又与他截然不同……苏锦红警告自己不要留恋现在看到的幻像,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她要的是真正的事实,她努力让自己迈步向前走,跟着孙天天的声音向前走,她觉得自己艰难得快要哭出来了,如果这一次失败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继续这个自残般的游戏,不,她一定要成功……苏锦红感觉到一种强大的自制力在跟她身体里的软弱做斗争,她艰难地走着,走着,突然,她看到了传说中的白光!

苏锦红激动得不知所措,终于看到了,她又激动又难过,激动的是她已经离真相越来越近,难过的是她突然没有了继续再走的勇气,她感觉到两行热泪在她的脸上滚落,上帝保佑,孙天天千万不要停止下来,再有几步的距离,她就可以成功了,苏锦红在心里念着念着,感觉眼前的世界变成一片白色,空白,是的,什么都没有了,狰狞的嘴,扭曲的面孔,类似诅咒的念叨,阻碍的电波……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她感到一阵骇人的静,除了眼球在做一些机械的运动外,她几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停止了运作。

孙天天的命令仍然在继续,他的声音是苏锦红此刻唯一能跟现实世界联系的一根纽带,苏锦红紧紧地跟着声音,生平丢失了自己,她渐渐地向白光走去,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就在这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梦,是的,梦的画面出现了!

那被搁置在某个空间中的感觉出现了!苏锦红想叫,却怕惊醒这个好不容易抵达的梦境,她只允许自己在心底奢侈地呼唤:太神奇了,太神奇了,就是这个梦,她看到了人来人往,自己变得非常渺小,小到她看不清楚自己究竟身处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为什么会类似于平躺着,眼前全部都是人来人往呢?那些往来的人都是灰色的,显得很大,周遭是乱七八糟的声响,似乎有叫卖,有吆喝,有争执……如此明显而又吻合的梦境,苏锦红想流泪了,为什么做这个梦的感觉那么奇异,不是想尖叫,就是想流泪,这个梦究竟代表着什么?原来白光里包含着的就是这个最近一直重复做着的梦,只是,以她的智慧,她无法解读出关于这个梦的任何意义,是传说中的前世?是不是她的前世界根本不是一个人?只不过有一双类似人的眼睛?否则怎么会看到这俗世的一切而偏偏看不见自身?难道人真的有前世吗?这能告诉自己什么呢?苏锦红万分焦虑,急于想解开这个生命之谜,就在这时候,孙天天的电话突然响起来,苏锦红被这一阵铃狂然惊醒。

"啊?对不起啊,锦红,我刚才把电话线什么的都拔掉了,怎么会忘记了把手机关静音?"孙天天自责地说完,接起了电话,苏锦红被这一折腾弄得原神涣散,好久都没有缓过来来。

孙天天说了几句,把门窗打开,走到阳台上去说了,苏锦红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光线给刺激到,感觉身体有强烈的不舒服的感觉,想呕吐,她支持着起来,又感觉头重脚轻,几乎要摔倒,从来如此虚弱过的她,竟然特别想哭。

苏锦红慢慢地走到卫生间,这狭小的环境给了她一种逼仄的安慰,她突然就泪流满面,拧开水龙头,一边洗手一边哭,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委屈就此在身体里崩溃,她撑不住了,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谁能给她一个解释?

不知道什么时候,孙天天出现在卫生间的门口,他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啊,都是我的错。"

听了孙天天的话,更复杂的情绪涌堵上来,苏锦红干脆放任自己大声地哭了起来,如果这一刻孙天天可以给她一个宽厚的怀抱,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扑过去,把自己即将要解体的理智抛到脑后,放纵自己就这么哭上一场,只是,现实永远不会是温暖的戏剧,她所有希望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她看到的,只有一个越来越陌生的面孔和一句一句的对不起。

苏锦红彻底绝望了,她心如死灰,她甚至感觉到自己非常可笑,非常可笑。

在孙天天的歉意里,她默默地走了出来,仿佛刚才的那一阵激动的哭泣并不是自己在真实世界里的作为,也只是刚才那残缺的记忆里的一个释放的行为,她感觉四肢无力,很想马上躺在床上睡上一觉,她一句话都没有再说,只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面无表情地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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