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着大半壶的清水,我右手紧握壶把,小心翼翼地为翠菊浇水。水精灵依附在翠菊上,宛若在菊瓣上嬉戏,亦装点了花儿。我想,翠菊的生命是与周伯的那份念想相连的。
“你喜欢这些花卉吗?”我的身后响起一个生硬的声音。
我转过身,看到来者是原夜轩后答道:“是的,它们都很可爱。”
原夜轩走到我身边,然后凝望着这一片翠菊。
察觉原夜轩的不语,我问道:“难道你不喜欢它们吗?”
原夜轩没有扭头,他的视线依然停落在翠菊中:“不喜欢,也不讨厌。”
我们之间再度陷入沉默。当他问起我的名字时,沉默被打破,我们之间有了一次面对面的闲聊。
我神态自若地说道:“关于这个问题,你应该问过周伯了,而周伯也应该把答案告诉你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问了周伯?”原夜轩有些疑惑。
“我猜对了。”我显得有些骄傲。其实,我对刚才的猜测是没有依据的。
“猜?”原夜轩更加疑惑了。
我望向他,戏谑道:“没想到我的命中率这么高,应该去买彩票才对。”
这场花卉园的遇见,我和原夜轩聊了不少。事后觉得有几分难以置信。有的时候,人会变得不由自主,某一举动会出乎自己的意料。给自己找一个理由,大概是自己当时神经搭错线了。
入夜后,我倚靠砸床上,看着前方,关于原夜轩的记忆不断侵袭脑海。我告诉自己,人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自己和他的相识只是偶然,不具意义。彼此的生活的格格不入的,彼此的人生是天差地别的。
一场遇见,一次聊天,待时过境迁后不过是过眼云烟。这应该是自己为摆脱有他的记忆的自我说服的说辞吧?我是不是太刻意了?
慢慢地,我被睡意包围了。
又是新学年的开始。只是,这个学年对原夜轩和秦欣淇而言仅是一段环境的转变。
为了使台北分公司能够又快又稳的步入轨道,原家由新加坡迁至台北。与原家是合作伙伴的秦家跟随而至,而且秦欣淇也离不开原夜轩。
应试教育下的高考制度成就着寒窗苦读的学子,也毁灭了年轻人的理想与生命。对富家子弟而言,文凭是跻身政商的盾牌。对穷家孩子而言,甚至只是卑微地希望得到一份好待遇的工作而已。
蓦然想起蒲公英,它们属于悲剧爱情中的花语,一份不可停留的爱是否暗示一条鲜活生命的陨落?可是,有时的我们更期待那是崭新的开始。落至春泥,重获生命。
原夜轩与秦欣淇怡然自得地坐在深红色的奔驰车的后座里。享坐高档轿车的人儿,他们的虚荣心是否得到淋漓尽致的挥洒?
秦欣淇温柔问道:“夜轩,你觉得新学校的老师同学是什么样子的?”
原夜轩不正经地答道:“只要老师不要管太多,女生漂亮就好。”
秦欣淇稍露愠色道:“你不能喜欢上其他女生哦!”
原夜轩毫不在意地说道:“我知道啦!”其实,他是在敷衍秦欣淇罢了。
当车子停定在国立高中门口,原夜轩望向窗外。看到不少人朝门口小跑而来,他露出一抹骄傲的笑意。
秦欣淇诧异道:“发生了什么事?”
原夜轩扭头答道:“人家来迎接我们咯!”
猜出个中含义,待司机打开后座车门,秦欣淇紧随原夜轩下车,随即顺势挽起他的手臂。
学生们围住原夜轩和秦欣淇。不了解内情的人以为是明显驾到,知道的人则感慨那帮人无聊之极。
在男生女生的包围圈里,原夜轩和秦欣淇挨得越发紧密,两人几乎被挤成一体。
男生惊喜道:“从新加坡来的女孩好漂亮啊!”女生兴奋道:“原夜轩好帅呀!”有的人在外围感叹道:“他们很般配耶!”
原以为名人艺人会感受司空见惯的追捧,其实,学生亦会有此现象。追星逐月的事情已并非限于演艺圈。经过网络转载,经过舆论传播等途径,乞丐亦能备受关注。这说明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追求层面扩大,无聊感也变重了。
当看到自己左上方约二十米的场景时,原夜轩的目光不禁在贝郁怡和贝晴天的身上多做停留。
彼时,贝晴天满脸欢笑,她的手中捧有一个便当盒。贝郁怡为贝晴天抚平发际,嘴中不知说何体贴的话语。
不知是情真意切的画面打动了原夜轩,还是贝郁怡的温柔触碰了他的心脏,刹那间,莫名的情绪抵进胸腔。在嘈杂的包围圈中,他感觉世界是恬静的。
当贝郁怡与他目光相接时,原夜轩稍微慌乱地将视线收回。
“我们进去吧!”
秦欣淇的话勾回他的不专心。原夜轩“嗯”了一声。
经过贝郁怡的身边时,他听到手捧便当盒的女生说:“姐,你做的便当一定很好吃。”
宛若发现新情报的特工人员,原夜轩暗自说道,原来她们是姐妹。或许,没有人发现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他们依旧被学生簇拥。然而,一位送便当给妹妹的女孩却填充了原夜轩的心房。
盛夏的花朵还未抽蕊便是一片凋零,埋葬了夏季,舒展了秋天。九月的台北坠入初秋,亦是恋人草的花期。
恋人草对外界的反应能力令人惊叹。绿色的叶片在受到声波的刺激时会随之上下摆动,犹如轻舞双翅的蝴蝶,又似轻舒玉臂的少女。纯净的绿意中藏匿着一份暗恋。当男孩送给心仪的女孩一束恋人草时,传递的则是如恋人草般不易枯萎与死去的爱恋。
原夜轩的脑海中浮现着贝郁怡温柔的动作,亲切的笑容。他从来不知道,某一天,有一个女孩可以久久停留在自己的记忆中。
午后,无聊感笼罩着原夜轩的思绪。于是,他决定开着敞篷车出去兜风,顺便熟悉台北环境。
车子渐入市区,街道上的繁华阻挡了原夜轩迎风的刺激。随即,他打算找个车位将车子停靠,然后逛逛商场店铺。
原夜轩左右观望,当右上方的空车位映入视野,他喜上眉梢。旋即,他加快时速,唯恐被他人捷足先登。
即将进入停车位时,车前竟出现行人,原夜轩连忙踩下刹车。车子停在行人身旁,受到惊吓的女孩手中的纸袋落至地面。
贝郁怡平静后蹲下身子捡着洒落的东西。见女孩消失在车前,原夜轩立即下车。
走到贝郁怡身旁,他蹲下身子后冰冷问道:“你没事吧?”他以淡漠掩饰内心的紧张,并且忘却了道歉。
女孩抬起头。霎时,原夜轩一阵惊异。
“我没事。”贝郁怡的神情亦显冷淡。
她的态度令原夜轩的心尖掠过失落。他知道了,虽然彼此在校园中有过一面之缘,可始终是不相识的陌路人。
看着贝郁怡捡拾线线绳绳之类的玩意,她应该很宝贝这些东西。随后,原夜轩蹲下身子与她一块捡起散落的物品。
当东西被放回袋中,他俩不约而同地起身。
欲开口时,贝郁怡平淡道谢后便转身离去。
站在原地的原夜轩有种被打入冰谷的感觉。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对方行走的路线,原夜轩淡然一笑。随后,他回到车上并发动车子。半分钟内,原夜轩重新驱车行驶在马路上。
遇见贝郁怡,原夜轩已然抛却逛街的想法。当眼界延展至天边,原夜轩自喜。
黑夜犹如一张咄咄逼人的嘴脸,尽管抵抗,纵然挣扎,它依旧强势进攻人们的岁月中。入夜时,人类成为夜奴。
客厅内,原振业收起政商报刊后便将原夜轩唤至身旁。
坐在一边独立的沙发椅上,原夜轩问道:“爸,找我有什么事?”
原振业呷入一口茶,他凝视原夜轩,心中暗想,是时候让儿子插手相关事情了。
见父亲神色凝重,原夜轩感到一头雾水,他问道:“爸,怎么了?”
回过神的原振业一笑而过地抚平自己刚才的失神。他严肃道:“轩,以后星扬花卉园就由你负责打理。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
原夜轩对父亲的委任感到吃惊,而且他也充满顾虑。直视父亲,他略是底气不足地说道:“爸,我现在还只是一个高中生,而且也没有管理经验。”
原振业颇有信心地说:“现在就是给你一个历练是机会,学会如何实际管理,积累经验。我希望你能早日成为原家的顶梁柱。”
原夜轩知道,他不能再找理由借以推脱,这是父亲望子成龙的希冀。若是多言,老爸就会不高兴了,那和父亲之间也会弄得不欢而散。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父亲的要求。
看到儿子点头,原振业表现出龙心大悦的风范。他和颜地亲切道:“儿子,如果遇到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问我,也可以请教有经验之人,重要的是不可骄傲自满。”
父亲的谆谆教导让原夜轩感到一丝轻松,毕竟父亲不会让自己扛下太重的担子。
“爸,我知道了。”虽然信心不足,但原夜轩亦不想令父亲失望。
随后,原夜轩上楼回至自己房间。
坐在阳台上,原夜轩拿起一根红绳。
记得那日在市区与贝郁怡相遇,记得那日与贝郁怡共拾地上的手工材料。只是,在女孩转身时,她却落下一根红绳,然后被他拾起。
宿星点点的夜幕下,人儿的思念是对心上人的眷恋。那一根红绳变得夺目,亦牵连着人际交往的曼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