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皇上他可知道此事？”柳西然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杏暖痛苦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或许，只是他的母后瞒着他做的，或者，其实是他自己厌烦了……”
杏暖怎么也忘不掉，当初她从皇宫里逃了出来，曾有一次带着满身的伤偷偷跑回皇宫。她远远地看着他，他却与新纳的妃子欢声笑语。
只那一次，她便再也没有去找过他。
她不能接受，当她那可怜的孩子一个人被孤零零地埋在地下，他的父王却跟别的女人调着情。
她如何能够不恨？
“姐姐，或许，你们之间有些误会。”柳西然怎么也不愿意把事情想象的最坏。
皇帝她是见过的，虽说风流，倒也未必那么绝情。
至于太后，她连赵昀都那般爱护，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孙子那么绝情？
“误会？不，不可能，那一切都是我亲眼面对的，还能有什么误会？”杏暖疯了一般地摇头，最后泣不成声。
误会？难道当年的事他并不知情？杏暖不是没有假象过这样的情形，可是，有些事，总是事实……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大臣们分成两派，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赵昀一直冷眼看着，没有站到任何的一边。对他来说，此番朝臣们的争论和他的心境其实是一样的。
他的心里早已经有两个声音在互不相让地争辩着。事情的起因无非是陵国在他大齐的边境大肆掠抢，在激进派看来，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所以提议要立即出兵，给陵国点颜色看看。可是保守派却认为，此时周边诸国早已经对齐国虎视眈眈，此时如果贸然出兵陵国，不过是给了藏觉趁虚而入的机会。
一时间，两边互不相让，争的面红耳赤。
赵昀心里自然是想要主张征战，探子送来的消息，说的很明白，这陵国分明就是故意挑衅。更何况这齐陵两国的边境离京中并不远。如果不战，只怕那些人早晚会欺负到京城中来的。倒不如免除后患。
可是他却又有所顾及，老太君原就是陵国人，让他不得不有所迟疑，老太君定然是不想他出兵的。
哪怕有一天，大齐真的和陵国打起来，她也一定希望那个领兵的将军不是她的孙子。
整个朝堂上，静默的除了赵昀，还有一个人同样是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那就是堂堂大齐国的国君。
赵昀不禁抬头看去，想要等他决策。可是皇帝眉头紧锁，似有心思。
“皇上，请皇上定夺……”终于有人想要结束这没有结果的争吵，将问题丢给朝堂上的正主。
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皇帝的身上。
皇帝的眉头越发拧的更紧，不耐烦地甩袖离开，“此事以后再议。”
见皇上愤然离开，众大臣不由得瞠目结舌，面面相觑。许久，才回过神来，三三两两地交头议论，久久不曾离去。
赵昀不耐烦地扫了一眼，微微迟疑，还是趁着众人不在意的时候，悄然离去，跟上皇帝。他总觉得皇帝今天似乎有些异常，只怕并不是在为陵国的事情烦恼。
按照这几年，他与皇帝之间的相处，他本不应该跟上前去。可，却不知道为何鬼使神差一般。
赵昀快步跟上前去，很快就追上了皇帝的脚步。皇帝一脸的忧心忡忡，竟没有发觉赵昀跟了上来。
“皇上……”赵昀低声轻唤。
皇帝微微一震，停下脚步，意外地回过身来，挑眉问道：“你怎么来了？莫不是为了今天朝堂之事？”
赵昀愣了愣，而后摇头说道：“臣只是觉得皇上好像有什么心事，所以才不由自主地跟了过来。”
皇帝的眸色一闪，不由得苦笑道：“没想到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不得不承认，他们到底是一同长大的，这个世界上只怕没有谁比赵昀更了解他了。这也正是他对他百般防备的原因。
他不愿有一天，被赵昀出卖。终究人心隔了肚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信任他了。
赵昀心中了然，只见他嘴角拉扯出一丝轻笑，没有说话。
皇帝轻叹一口气，缓缓地说道：“昨日茹婉从宫外回来，她告诉我，杏花没有死！她看到杏花了……”
赵昀并不十分意外。
“你早就知道？”皇帝的声音透着颤抖。
赵昀摇了摇头，否则道：“不，微臣不知道。只不过，既是公主说的，自然就是真的。毕竟这个世界上除了皇上，只怕没有人比公主更了解杏花了吧！”
“是，除了朕大概没有人比茹婉更了解杏花的了……”皇帝默默地闭上眼，缓缓地重复着。
“既然杏花回来了，皇上总该找个机会说清楚。毕竟当年的事情，非皇上所愿。”赵昀心中虽对皇上有所顾及，却还是忍不住真心劝道。
毕竟，当初那件事，他们是一同经历的。
赵昀知道，皇帝心中，当初皇帝心中对杏花是真心的。如同他对西儿的感情一般。只不过，时过今日，他不再敢保证皇帝的感情是否依然如过去。
可是，过去的事情，总是该解开的。
“说清楚？能说的清楚吗？”皇帝痛苦地闭眼。
他一直以为她死了，死在那场大火里。可是，她没有，她活的好好的，可她却没有回来找他。
这说明了什么？
皇帝想来想去，也只想得唯一的结果，那便是杏花恨他。当年的事，她一定恨透了他。
他想要解释，可是又能解释什么？终究她受难的时候，他没有在他身边，才害得他们的孩子白白丧生。杏花还能原谅他吗？
“或许，有人能帮皇上试一试……”赵昀不太确定地开口。
“谁？”皇帝有些意外。
赵昀虽不太情愿，却还是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杏花如今应该就是西儿身边明叫做杏暖的丫头。我想，也许西儿能让皇上与她见上一面。至于这误会是否能够解开，还是要看皇上的……”
皇帝并未答话。可是脸上的神色已算是默认。
信德庄外，杏暖略有不耐地跺步。这西然派人送了信过来，约她见面，却迟迟未到，她不免有些着急。
就在她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柳西然却突然远远地唤道：“杏暖姐姐……”
杏暖顺着声音传来的的方向定睛看去，那个坐在马车上的人，不是柳西然又是谁？
她微微一笑，正要迎上前去，却透过飘扬的帘子将另一道身影尽收眼底。
是他……
杏暖扭头就跑。
柳西然已经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边追着她，一边喊道：“杏暖姐姐，我知道你心里定然是不愿意，可是，我始终觉得有些事情你总应该面对了，才能知道自己心里的恨到底有没有意义。你不能再逃避下去……”
“不，我不想见他。”杏暖早已经崩溃。
柳西然追上她，用力地抱住她，小声地恳请道：“杏暖姐姐，我知道我就这么让他跟了过来，你一定会很生气。可是，就当我求求你，你一定要跟他好好地谈一谈。”
“没什么好谈的。”杏暖冷声拒绝。
她没有办法责怪柳西然，她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可是，她却一点也不想跟那个人有所交集。
两个人拉扯间，皇帝早已经追了上来。
当杏暖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帘，他不禁觉得一阵窒息。是她，真的是她，她果然没有死……
“花儿……”嘶哑的嗓音不由自主地溢出喉咙。
杏暖只觉得一怔，久久不能动弹。
“花儿，果然是你，真的是你……”皇帝一个劲地呢喃。
杏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却冷声讥讽：“是我？怎么，当年没有烧死我，你是不是很失望？你放心，你尽管当我死了便是。我绝对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给你添任何的麻烦！”
“花儿，对不起，是朕无能，当年，让你们母子受苦了……”皇帝明白他这一生，最对不住的两个人，就是杏花和他们的孩子。
“呵呵，皇上真是爱说笑……”杏暖笑着，可是眼中却满是苦涩。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能弥补得了她这么多年所受到的伤害和委屈？一句对不起能让她的孩子死而复活吗？
“花儿，朕知道，你一定无法原谅朕。其实，朕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谅，朕今天来这里，只是为了想要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句话……”皇帝不在乎杏暖说什么，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说出他心里的话。
“别说了，我不想听。”杏暖一声怒吼，随即紧紧地抿住薄唇。
时过境迁，再说那些又有什么意义？
他唤她，一如当年一般，杏暖有片刻的恍惚，恍惚一切都如同从前一般。可是，这样的恍惚，只是一闪即逝。他们之间横亘的太多太多的伤害。
“杏暖姐姐，你不要这么激动。”柳西然皱着眉头，小声地劝道。
之前，她也是怨怪皇帝。不管当初的事情他是否知晓，到底是他让杏暖姐姐这般痛苦。而他却在皇宫中左拥右抱。
可是，在这件事上，就连赵昀都免不了帮皇帝喊冤，柳西然觉得，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是杏暖姐姐不知道的。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瞒着杏暖，把皇上带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