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掘工作由纵深改为横向拓展,一下子变得很是艰难。不过,冯大海却已趋于亢奋状态,他的眼睛在熠熠放光,他看到了发迹的希望……
他想到了要使用更有效率的工具来进行这更为艰苦的工作,于是他飞奔下山,跑到枣林附近一户农家,翻墙入院,偷出一把铁锹。
这种对于别人很具危险性和挑战性的行为,对他而言却是习以为常。
有了现代化的先进工具,挖掘工作得以顺利高效地进行。只见一柄铁锹上下飞舞,施工现场飞沙走石……冯大海的劳动很快见到了成果,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坑中有两扇紧闭的门——两扇生锈的铜门。
金柱的末端有个呈90度的弯曲,铸在门上,那弯曲的部分恰好构成了门闩,门闩上有把同样锈迹斑斑的大铜锁。
坑边胡乱堆积着土,四尺来深的坑已有二尺见方。冯大海趴在坑边,俯视铜门,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
门闩都是金的,那么门里面定有宝物……也许这就是那两个讨厌的挖山鬼千方百计要找的所在吧……看这把大铜锁的架势,应该很难砸得开。不过,可以试试!
铁锹,石头都用上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大响之后,大铜锁安然无恙,冯大海倒累得眼冒金星了。
锁还没砸开,我就看见里面的金子了……感谢老天爷给了我暗示和希望!
又火星四溅地乱砸了一阵,还是徒劳无功。冯大海意识到这个笨重且野蛮的法子不行,必须另辟蹊径,可是,该怎么办呢?
对财富的巨大憧憬使他很快想到了一个办法:继续横向挖掘——只要是门,就会有门框,门梁,也就是说,只要是门,就有边沿。
我直接把这两扇门刨出来,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
只是,设这个机关的人会这么笨吗……
飞黄腾达的信念支撑着冯大海,他已基本失去了正常的思维,他不顾疲累地又快乐地忙碌起来。累,但是充实,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也该着他走运,这两扇铜门真的只是两块铜板,而不是一只封闭铜柜的柜门。土坑又外扩了三尺左右,便挖出了厚约两寸的铜门边缘。
铜门,现在只是两块虚盖着的板子,而板子下面,露出了黑糊糊的一点空间,那里,正有微弱的光芒闪出……
看着铜门上的大锁,冯大海得意地想——究竟是设置这个机关的人太傻,还是我太聪明……
略作休整,抖擞精神,冯大海又操起了铁锹,将土坑又挖深了二尺,并拓宽了些,直到足够他蹲在里面,可以从侧面舒服地拿取铜门后的东西。
他纵身跳下,摒住呼吸,手抖得象得了帕金森,伸进去……他呆住了,脸一下子就白了,僵在那里,仿佛一尊白玉雕像。
接着,他的脸色渐渐舒缓,由白转红,越来越红,越来越红……最后,红得象是用过的舒而美,当他的手哆哆嗦嗦抽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喉咙里发出一声原始本能般的嗥叫。
他的手中,是一大串熠熠放光的翡翠玛瑙珍珠宝石……
他扔下它们,又伸进手去,抽出来,这次,是几个硕大的金元宝,其中一个掉在先前那一堆上,叮当脆响……
他扔下它们,又伸进手去,抽出来,这次,是一只形状古朴,工艺精湛的瓷器……
他的手上了弦般,一次次伸进去,又一次次抽出来,铜门后的黑洞,象个神话中的聚宝盆,源源不断地送出一样样他做梦都想不到的宝物。
我没做梦……我不是做梦……我发了……我发了……我他妈有钱了……我终于有钱啦!!!
冯大海身后不远的深草里,一对小眼睛射出绿莹莹的光,正专注而嫉妒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是那只跑开的黄大仙……
天边,渐露鱼肚白。
衙门口的大鼓已很久没有被击响了,几天来安静得让人不敢相信。县令刘玉和好几天没升堂了,这正是他理想中的生活。
太平盛世,安逸享乐,白天睡觉,夜夜笙歌——其实,说句大实话,这何尝不是每个男人都梦寐以求的生活呢……然而,现实生活有太多条律的禁锢,太多观念的束缚,使得男人们越发不敢暴露自己的真性情,而是把龌龊深深藏起,千人一面,道貌岸然,满口伦理道德,内心却糟糠一片……做人难,做男人更难,做一个为人伸张正义的男人,更是难上加难。
刘玉和给这几句话又续上了一句:做一个要为人伸张正义而实际上龌龊的男人,简直难于上青天。
因为难于上青天,所以干脆不去费那个劲了,就这样做个小人,也挺快活!
因为闲逸,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出去找乐子,对这样随心所欲的生活,他乐此不疲。他略感惊讶地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还要龌龊得多的多的多……
这一日,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高高在上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衙门口击鼓的声音。
这么多天了都没响,这一响,还就真热闹。只听得鼓点一声响似一声,一声紧似一声——咚咚嘁咚嘁咚咚,咚咚嘁咚嘁咚咚……
若是真有镲响,简直就是两支老年秧歌队所能弄出的声音。
“这是哪个大胆刁民?!还让不让老子睡觉了?!简直是要造反!”——后院,宿醉未醒的刘玉和被惊了美梦,满口酒气,大声咒骂着。
没有了莫师爷在旁,他越发地放纵自己,往日对莫师爷的那些畏惧,对行为举止的那些收敛,统统转化为对百姓的飞扬跋扈和盛气凌人。
他有心继续睡去,却架不住鼓声震天,慑人魂魄,只得翻身而起,牙都不刷,直接穿裤子升堂。
公堂之上,众衙役两列排开,纷纷面容倦懒,形体散漫,苦着脸嘀嘀咕咕,其中一个甚至拄着棍子打起了呼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堂下急匆匆走上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本该风情万种此刻却满面悲愤的女人——桃仙。
见到她,刘玉和的怨气消失殆尽,布满酒意的赤红双目显得更加迷朦,他不加掩饰地笑着说道:“原来是小娘子啊……好久不见,出落得更臊气了……今日来找本县,莫不是寂寞难耐了罢?”众衙役齐声哄笑。
桃仙对这样的开场白见怪不怪。世上事本是如此——一个曾为青楼的女子,不论她在青楼时日长短,也不论她后来作了多少年的良家妇女,在她骨子里小姐的烙印是绝对祛除不了的。然而有些傻男人却偏以为小姐赎身为荣,还期待着与她们打造感天动地的绝世爱情……实在是二得邪乎。
一朝为妓,终生为鸡——我奉劝男人们要切记这句话。“终生为鸡”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她随时有可能给你下蛋,并且每个蛋都可能不是你的。
别扯远了,赶快回来。
桃仙走近前来,扑通跪下,眼泪象早已准备好了一样哗啦啦喷涌出来,撕心裂肺般就是一声号叫——“求大人为小女子做主啊!”
这句标准的花腔女高音让刘玉和不禁酒醒大半,他看看外面,见桃仙身后并无第二人跟随,恢复些许正色道:“你一个小女子家家,独闯公堂,衣衫单薄,面容憔悴,楚楚可怜,莫非有何冤屈?”
桃仙不答,直直跪在那里,泣不成声,拂袖拭泪,哭得更伤心了。
刘玉和居高临下欣赏着这幅曼妙的图画,他的眼睛又眯了起来……他幽幽地问:“可是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强行玷污于你?”
桃仙摇头,甩一串眼泪。
“可是有人在密室黑屋之中百般凌辱于你?”
依然摇头,擤一滩鼻涕。
“可是有人玷污于你,让你给他当M?当****?”
还是摇头,甩一串眼泪,擤一滩鼻涕。
“可是有人……”刘玉和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说出来更过瘾。
“大人哪……”桃仙抬头大声道:“我倒没什么,是有人把我家相公的根剪了去!”
刘玉和吓了一跳,根不由自主地一缩:“竟,竟有这种事?是谁这么大胆,这么狠毒?!”
桃仙:“我相公醒来后对我说,是一个叫付江东的叫花子!”
刘玉和:“付江东?没听说过……莫非他与你男人有什么仇怨?”
桃仙:“我男人说,他,他根本不认识那个人……”
刘玉和:“这便奇了,平白无故,他为何要剪你男人的根?他为何不来剪老爷我的根?”他的眼睛又眯起来。
桃仙:“大人哪,这光天化日的,在您的地盘出了这种事,这不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吗?您还有心取笑……”
刘玉和心说也是,皱眉道:“你家男人呢?叫他本人来!”
桃仙:“他已经一剪没了,正在养伤,如何能来呢?”
刘玉和瞄着她可人的俊俏模样,就是严肃不起来,坏笑道:“你男人已不是个男人,你花容月貌,又正值虎狼年华,想来是夜夜闹心,孤枕难眠,倍受折磨吧……”
桃仙对他这种人自然是应付自如,当下又抽泣起来,五体投地道:“小女子身单力孤,全凭大人为奴家做主……如能将凶手法办,奴家,奴家听凭大人发落……”纤弱的肩膀抖动,嘤嘤而哭。
听她这么说,刘玉和不由花心一荡,脸上却故作怜悯之相,道:“唉,你家的现状也的确可怜,你小叔子这一失踪,家里连个主事之人都没有了……老爷我一向体恤百姓,视百姓疾苦为己任,这样吧,你家男人既来不了,我便去看他好了,有些事也好在你家做具体商议……”向桃仙一挤眼。
桃仙止住啼声,半嗔半喜道:“大人若能亲临寒舍,实在是我们三世修来的福分,您真是我们的好父母官……但不知您要商议何事?”匆匆向刘玉和抛了个风月场上的标志性媚眼。
刘玉和这个老炮焉能不解个中之意?铿锵有力道:“了解具体案情,寻找蛛丝马迹,将真凶缉拿归案,还百姓一片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