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山西人民出版社曾出过一套两卷本的《英美散文六十家》,封面绿白相间,简洁淡雅,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此书署名为“高健编译,常风审校”。从译者的序中,不难看出他对常风的一种特别的尊重。这引起了很多人的好奇:常风是谁?常风先生1995年是整整85岁高龄了,但精神一直很好。去年重病一场,他已不能下床,但思维和记忆都好。
常风先生总是平静如水,他的修养极好,每次访他归来,我都在想,年轻的一辈,怎么才能像他们那些老人一样,一切都那么天然挚朴,没有一点火气呢?
常风先生是1933年清华西洋文学系毕业的,在30年代是很有名的书评家,香港司马长风的文学史、刘心皇的《沦陷区文学史》中都记载了常风先生当年作为评论家的工作。但这一切常风先生都是在他晚年才知道的,记得当我把这些有关资料拿给常先生看时,他总是平静地对我说:“没做什么,没做什么。”常风先生在30年代初期帮助朱光潜先生办《文学杂志》,负责具体的编务工作,是《文学杂志》从始到终的参与者。在《新月》将关门的前几期,他又是一位主要作者,写了书评和一篇很长的散文。抗战军兴,常风先生留在北平,这一段时期他和周作人有过一些接触。40年代常风先生出版了《弃余集》、《窥天集》,还有一本编好的《茅茨集》,由于时局的变化没能出版。常风先生50年代初由北京回到故乡,在山西大学教书,1957年被划为右派。常风先生一回到山西即离开了文学界,没有参加过一次山西文学界的活动,山西文学界也从来没有想起过他这位30年代介入过中国文坛中心的评论家。常风先生对这一切都有很清醒的认识,以他当年给《新月》、《大公报》写作的资历重新回到山西文学界,怎么可能呢?他的甘于寂寞,期待平安,一切以平常心待之的人生态度,换得了晚年的安康。
常风先生对关心他当年文字生涯的年轻一辈十分感激,每次见他他总要问起邵燕祥、姜德明、陈子善、韩石山……感激之情总在心中。
常风先生真正的文字生涯并不长,最能写的时候赶上抗战,留在了沦陷区,接着又不能写了。1957年以后,还说什么写作呢?晚年能写了,但精力已不支,写字手也抖,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常风先生还坚持写了近十万字的回忆文章,其中《回忆朱光潜先生》、《回忆周作人先生》、《回忆叶公超先生》都是超过万字的长文,经历的丰富、文字的老到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可惜他写得太少了。他多次对我说,关于凌叔华、张申府都可以写,只是写不动了。
今年陆灏、赵丽雅二位要重印他的《弃余集》,常风先生还写了前言,对年轻一辈,常风先生总是在默默中表示自己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