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放过你们，我不能——哈哈哈——我要你们给宝蝉陪葬，我要你们死，我要你们死——”
“那么，为什么不动手？”楚翟看了一眼舒荻，她睡地如此安详。
如果他死可以结束这一切，或许那就是最好的结局。舒荻不会醒来了，而他独活，又是为何？千心万苦地想改变这个结果，却发现原来造成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他觉得再难以面对所有人。
席攸荣一震：“要死，也不会让你们死在一起！”他抬起头，张着一双突兀的眼。
楚翟全身冰凉：“我知道，你没走，攸荣，你还是在你的身体里对吗？”他下了最后的赌注，“你虽然咎魔而起，但是只是用来引开霍夫他们，你虽然灭了降魔营，但是却没有伤害其他生灵。如果你的灵魂已经被煞灵吞灭，为什么还有残留这样的善良？”
“不要再说了！”席攸荣别过身，“好了——好了，做完这些事，就会好了。”
“席攸荣你醒过来吧，不要让煞灵主导你！你杀了我们，只能助长煞灵的唳气，到时候回头就会晚了！”
“现在还能回头吗？”席攸荣突然转过身，一只手迅雷般據住楚翟的脖子，“你说，回头，宝蝉还在吗？”
楚翟闭上眼睛，任他的掌力一点点勒紧他的脖子，因为呼吸的不顺畅，让他的脸迅速潮红。
他必须为他所做的负责，哪怕是死，也不能反抗任何。本来就是亏欠他们，他根本没有立场反驳。
“戚宝蝉，当然回，回……不来了。”他已经有些气喘。
“你再说一遍！”席攸荣咬着牙齿狠狠道。
“攸荣，别……别再，错下去了……”
“我没错！”席攸荣箍紧了手掌，一步一步把楚翟逼靠在了床边，“既然宝蝉回不来了，我回头有什么用？”
楚翟心痛地将目光落在舒荻脸上，是的，回头有什么用？回头，舒荻也回不来了……
他伸出手，艰难地伸向舒荻——舒荻啊——让我握着你的手，生前不能握在一起，死后，希望能握在一起吧。或许这样，他就不必再为相遇而设计什么……舒荻，请你伸出手来吧，握住我！
突然，另一只手奋力抓住他：“怎么？想死在一起吗？”席攸荣拽住他，将他往墙上奋力一推。
他绝望地看着席攸荣：“真的，不可以吗？”
真的想不到，回到这里的结局竟会是这样。
“哈哈哈哈——”楚翟大笑，“那就彻底恨我吧——”或许可以让他当场毙命。“为什么会是你来传承这种能力，是谁让你连喜欢一个人都不能说不能承认，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让我来告诉你是谁毁了你的一生！”
“是谁？”席攸荣突然安静下来。
“我，是我！”他淡淡地说着，仿佛这个“我”字，根本不是他。
“哈哈哈哈——你以为我是傻瓜吗？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立刻杀了你，好让你们死在一起吗？哈哈哈哈——唐锦伯，如果真是这样，我更加不会让你们死在一起，你死心吧，我会让你亲眼看着她死去，然后再慢慢地结果你——哈哈”光想一想，就令他的血液沸腾。
“是吗？那么，你准备带他去哪里呢？副统帅？”郁离天的声音冷冷自门口传来。霍夫站在他背后，沉默着，眼睛直直看向狼狈的楚翟。
席攸荣踉跄几步：“不可能，你们怎么会这么快回来？”
“哦，这个啊，那得多亏了楚翟哦——”
“我？”楚翟木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为了你一句话，霍夫这个蠢蛋居然在凡间等了你七百年，为了你一首歌，舒荻那丫头居然找了你七百年。楚翟啊楚翟，你身上究竟有什么魔力啊？”郁离天故作惋惜地摇头进门，“可惜，这么伟大的一个人，居然面对邪恶不予反抗。”
“什么意思？”楚翟与席攸荣齐声问道。
“霍夫都告诉我了，”郁离天绕过席攸荣，缓缓走到床边，为舒荻渡入一口气。为什么？有感情的人都是这么傻的吗？
“霍夫？”楚翟一怔，已经明白了郁离天的话。
“当初你说，魔灵有可能重现。于是，我向弥租乞愿守侯凡间，一直等你的出现。”霍夫淡淡地道，黑色的身影慢慢地走进来，“所以，三界降魔军才会如此迅速制服所有异物。我们只是一直在等待着。”
那么，他所做的，并不是全部是错误了？
楚翟张着嘴，自己的一句话，竟然让时局扭转了过来。他看向席攸荣，刹那之间觉得他是如此无辜，如此可怜：“攸荣，醒过来吧，不要让煞灵主宰你了……”
“你住嘴！”席攸荣冲他咆哮，“哼哼……我杀不了你，难道也杀不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郁离天机警地挡在舒荻之前：“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会爱人，不是只有你失去爱人会难过。”
席攸荣愣住。
“或许一切都是早就注定好的，所以你这个结局，也是注定好的。不是吗？”
“攸荣，你醒过来！”楚翟试着慢慢靠近席攸荣，他绝不允许舒荻再受到一丝伤害。
他忽然间被包围了？前，霍夫站在门前，后，既不能杀了舒荻，更没有退路。他这么快就失败了？
这样的窘境，让席攸荣胸中的怒火彻底焚烧，像张拉满弦的弓，集全力射杀愤恨的人。
“唐锦伯，我们来做个选择好不好？”
“选择？”
为什么又是选择？
“要么，放弃舒荻，你看着她死，要么，让我杀了这两个人！”他指着郁离天冷笑道，“如果不是他们出来救了我，我早就已经死了，哪里还要受这样的痛苦？所以，他们也该死——”
“席攸荣！”唐锦伯再也控制不住朝席攸荣冲了过去，“如果你还存在，如果你还没完全泯灭，就请你醒一醒，就请你从煞灵的阴影里走出来！”他冲到席攸荣面前，抓住他的衣襟，一张脸因为激动而红白不止。
“宝蝉死了，我们都很难过，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以命抵命？如果一定要死一个人你才满意，那么，就拿走我的，就拿走我的性命！”
“哼——”席攸荣讥诮，“你以为，你活着，就算无罪吗？告诉你，我要你活着，亲眼看你所爱的人死掉，让你生生地痛苦，让你深深地遗憾！”
“你——”
“哈哈哈……席攸荣，席攸荣就算还存在那又怎样？已经放纵过自己的人，你认为，他还能再做回英雄吗？”他的手慢慢抬了起来，掌中出现一朵不易察觉的橘色火花。
是呀，他魔变了，他有魔力，他可以对抗这些所谓的正义，这些虚伪的道德，就像，就像魔灵一样——
“楚翟，小心他——”郁离天立刻发现了那团火焰，伸指敛花，弹出一团气直射向席攸荣。
“不要！”楚翟惊叫一声，直觉得那团气冷森地朝席攸荣要害而来，不假思索立即推开他——
劲气忽得显形，化成一枚锋利的短箭，又从箭身中长出许多冰锥，须臾之间已变地如同一只冰刺猬。
“楚翟——”
“楚翟！”
“锦伯？”
“嚓”，清脆的一声响，那团刺笔直地插入楚翟心脏。
冰冷的温度瞬间席卷全身，就连血液，仿佛也被凝固。
原来，原来是这种绝望的感觉啊……当自己手中的剑插入舒荻胸膛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死了……
“舒荻……”楚翟张着嘴，双膝“咚”一声，跪到了大理石地面。他倔强地仰着头，看着面露惊慌的席攸荣，“这样，该结束了吗？”
“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救我？想让我内疚吗？唐锦伯，为什么？我已经不是原来的席攸荣了，你为什么还要救我？”席攸荣冲过去抓住他的肩膀，竭力地吼着。
“不，你是……你是攸荣……”他觉得力气在慢慢流失……他，快死了吧？
“楚翟！怎么你也变得这么傻？”郁离天因为自己的失手懊恼，一把撞开席攸荣，连续为楚翟输了几道真气。
“快——快把我……放到舒荻身边……”楚翟拉住郁离天的衣袖道。
“离天，让他们在一块吧！”霍夫缓缓走过来，只是走到席攸荣面前，蹲身下来，明亮漆黑的眼盯住被郁离天撞到地上的席攸荣，伸出一只手，空悬在他额头之上，“出来吧，你有你该受的惩罚，不要再央及无辜了……”他默默念咒，抓住席攸荣思想最松弛的一刻，把煞灵引出来。
不管席攸荣变成死人还是变成痴呆，他都不能让煞灵再呆在他的身体里面。有时候，为了顾全大局，牺牲总是再所难免。
席攸荣渐渐闭上了眼睛，从额头上蒸发出团团的黑雾，慢慢被霍夫收进莲花座旁的香炉里。
楚翟被郁离天扶上床，轻轻地躺平到舒荻身边。他颤颤拉起舒荻无骨的鞣荑，当那冰凉的触感终于被自己包围在手掌中时，他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始终弯着一条完美的弧线。
这样，他该还清了他欠席攸荣的债了吧？这样，他跟舒荻就不用分开了吧？舒荻，拉住我的手，不要放开。下一世，换我来找你，好不好？
“霍夫，怎么办？”郁离天蹙眉，有点不忍心看这副凄凉的画面。
霍夫站在莲花座旁，轻轻摇着香炉，一股灰色青烟围成一个个圈圈慢慢地飘了出来。
“离天，我以为你的石头心，永远不会复苏了。”霍夫笑着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地出来？”郁离天不悦。尽管舒荻碰见他一次就要砍他的尾巴，但是这样见死不救也不是他的一贯作风。
“哦——上次你乞愿向弥祖拿了什么？”霍夫摸了摸下巴，“因为我与舒荻的离开让你太难过，所以你赌气让弥祖把你的心变成了石头。哈哈——”
“呃——”郁离天满头曝汗，他只是一时生气，谁知道弥租他老人家还真当真了。不过幸好这颗心是肉是石头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大影响。
“我在想——”
“什么？”
“这次我们化险为夷，该向弥租许什么愿望了！”
“啊？”郁离天怪叫，“哦——”慢慢将目光放到床上静静躺着的两个人身上。
这个，因为比较容易吧？
而这时，席攸荣慢慢张开了眼睛，清亮的眼睛如婴儿般澄澈干净。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