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钟,正当我收拾桌面时,三个女子一边尖叫,一边从街的那一头发疯似地穿过小店的门前。
“那边,那边。”接着是一群男人叫喊的声音。三个女子之后紧跟着一群暴力的流氓地痞,他们手中拿着长棍。
“快点走啊。”一个染着黄色头发并且烫成波浪状,穿着迷你裙和长筒靴的女孩子拉着另外一个女孩子,惊慌道。被拉的是个身材高挑,披着长长黑色顺发,样子清纯的女孩子。她上身穿着红蓝相间的长袖针织上衣,下身穿着时尚蓝色牛仔,脚穿精美毛绒短靴。另外一个是头扎无数根小辨子,穿着和她同一风格黄白相间上衣,下身穿着蓝色牛仔迷你裙的女孩,她跑在她们前面。或许由于恐惧,她佝偻着身子,边跑边回头看后面两个在困境中相依为命,相互搀扶的女子。她惊恐万状,总边跑、边躲、边回头。那样子就像一只躲避猎户追杀的可怜小鹿。我不知道街的那一头是否安全。那是古老、破旧、黑暗的老骑楼城楼群,那楼群的尽头到底通向什么地方?她们为什么朝那无边的黑暗跑去?不知道她们的家是否就在那里。她们是时尚一类的人,为什么偏偏喜欢那深不可测的黑暗死角?最后,那女人在躲避灾难的惶惶不安中消失在街道黑暗的尽头。她跑了,她接下来的命运却不为人知。
“快走!快走啊!”后面的一个女人抱着另外一个女人哭喊着,拼命往前推。她的声音充满焦虑、惶恐和哀伤。她希望她的好姐妹能从那一群流氓地痞的虎口逃脱。那美人悲痛欲绝,执意留下来。愤怒使她把自己的安危置之脑后,似乎她还有算不完的帐,发泄不完的怨气。最终,那地痞流氓像一群恶狼,眼神凶狠,黑压压压向她们,把她们团团围住,只好似铜墙铁壁一般。顿时,一种令人不安、阴森恐怖的气氛随着寒气袭人而来。在流氓圈中,那女人依然失控,似乎那群流氓并不能给她造成恐慌。一个西装革履,嘴里叼着大烟的高瘦男人,朝那三四十个流氓围成的那流氓圈走去。那群流氓赶忙为他开道。很显然,在这闹剧中那高瘦的男人是主谋。
在地痞流氓凶险无比的包围圈中,那波浪卷卷发女子依然把那直发紧紧地抱住。她害怕直发暴躁的脾气一下子如火山爆发般源源不断地喷发出来,最后不可收拾。但那直发挣扎着还是从她怀里挣脱了出来。那直发女孩昂首挺,胸朝那屹立在她面前的男人走去。那流氓圈子跟着动了起来。那波浪卷卷发女子人想拦住那直发,却被直发狠狠的甩开。近了,她朝烟斗僵硬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然后她不寒而栗,瑟瑟发抖。那阴深深的圈子一下子振动起来。那男人发了火,面目狰狞,像只发狂的野兽一般。他面对面把她抱住,狠狠地提了起来。她的双脚只悬在半空挣扎,乱踢。
面对黑恶势力,我们这群平凡的人可不敢当面打抱不平,大家只凑上来看热闹。那一刻,人人都屏住呼吸,静静观察那帮流氓地痞的一动一静。没人敢大声说话,只生怕不小心招惹来那群牛鬼蛇神的注意。起初,没见过世面的我不知道人家是拍戏还是真是黑社会,所以我大声说:“你们看,他们怎么了?”没想到老板却把手指放到嘴唇边“嘘”了一声,示意我别出声。他害得我也紧张害怕起来。人们只瞪大双眼,竖起耳朵,敛声屏气,静观其变。在我刚进学校的时候,我就听闻经常有一些导演选择到骑楼城拍戏,偶尔还请我们学校的学生去当临时演员。但是此刻,他们看上去又好像不是在拍戏,既没有摄像头,也没有围观的工作人员。终于,故事有了转折点,约莫二十分钟后,一个耷拉着脑袋,样子漂亮极了,精致的,和那直发穿情侣装的男子出现在流氓圈中。他上身穿红蓝相间的针织上衣,下身穿蓝色牛仔。他一出场,我一下心里也都有数:他和直发是一对,天生的一对。接着,那极度激愤的直发女人,奋力地从那高瘦男人的怀里挣脱了出来,然后朝那情侣装走去。她往他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然后抓着他的衣领,声泪俱下,用令人心碎的声音痛斥:“你把我害惨了,你把我害惨了!”之后,她浑身颤抖,嘴里碎碎念,不停打骂那情侣装男子。听方言是粤语,或许他们来自广东,或许他们来自香港,又或许他们是本地的。听说香港黑社会多,我因此相信他们来自香港。但直发身上却有着大陆女孩的清纯样貌。那男人似乎真做了亏心事,他始终没有还手的力气,只是一味耷拉着脑袋,任由她打骂。伤心绝望之际,带着破碎的心境,那直发由那波浪卷扶着,软弱无力,泪流满面地离开。但是流氓圈很快地跟了上来。在情侣装的哀鸣祈求下,那烟斗放了她们一马。矛盾与屈辱迫使直发调头狠狠地又扇了情侣装一巴掌。作为伤害者他是没有还手的力气的,只低头不语。故事并没有更跌宕起伏,最后黑帮放了她们。流氓地痞们雄赳赳,气昂昂朝繁华明亮的街区扬长而去。女子们则带着哀伤,朝死气沉沉、阴森恐怖、冰冷黑暗的旧骑楼城尽头走去。待那黑帮散伙之后,大家依然心惊胆战,不敢出声,更不敢谈笑,只一动不动,只怕那黑帮突然折回来听见了,闯了祸子,丢了性命。没多久,街道恢复了寂静,这个城市又陷入沉睡当中。
或许这样的场面别人看惯了。而对我来说现实生活中遇到这种惊心动魄的场面还是第一次,所以我心惊肉跳。自此,我开始认识到社会的冷酷无情,冷漠与阴暗。我突然感觉到生命是那么的脆弱,弱者是那么的无力,女人的命运与未来是那么的难以把握,遇人不淑,有眼无珠更是女人的致命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