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我在它身边等它回答,一万年过去了,它没有回答,十万年过去了,它依旧没有回答。在一百万年后,我闷闷不乐地离开它,因为它还是没有告诉我怎样抵达文明的终点。于是我到了地球,却意外地得到了答案——”
“静。”谢小刀插嘴说,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正确。”尊使感慨的说,“目前包括这个宇宙以内的十二万五千个宇宙都在熵增,这是无法扭转的事实。所以要永生,就要减慢熵增,也就是要‘静’。那个最高级文明的个体用一百万年的沉默告诉我这个字,可是我竟然愚笨到一百万年没有领悟仅仅一个字。这就像中国古代的那个故事:一个求道者问高僧什么是禅?高僧沉默不语。因为一旦说出来,就不再是禅了。”
安室兼仁抽搐着倒了下去,他多少年的苦心经营,却只是观察者的一个游戏,一个求道的过程。
“我要走了。”观察者说,“去遥远的地方完成我的蜕变。”
“等等!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谢小刀大喊。
“你可以问三个。”
谢小刀走到似笑非笑的赵世哲面前,突然用力拉了拉那张熟悉的鸡蛋大饼脸:“这家伙,是人是鬼?”
“哈哈,”观察者开心地笑了,“他是我在地球上收养的一个孤儿,有时候一些事情他能比我处理的好。我走的时候会把他带走。第一个问题结束了。”
“你准备拿这一百万士兵和安室兼仁怎么办?”
“第二个问题。我会关闭这个空间的出口,他们自然会被永久封存在里面,直到大约100亿年后宇宙重新组织维度,他们就会因为维度的更替而消失。”
“那么,”谢小刀艰难地说,其实他不说也料到了观察者的回答,但是还抱有一丝的侥幸心理,“我呢?”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观察者说,“现在的极端环境下你是主角,你明白吗?也就是你将在这个无限但是封闭的二维空间里迎战一百万零一个日本军人。我不知道你们谁会赢,谁会死,因为我也将给你一个不死之身,可是你会体会到痛苦。”
“谢小刀,你会在这里拥有一百万年的寿命,不需要食物、水、睡眠和卫生间,你拥有的只有不停的战斗,因为我还是不能完全相信,‘静’这样简单的修行就可以达到宇宙中最高级文明的境界,所以我们用一百万年的时间来打个赌吧,怎么样?我会在一个偏远的荒凉地带静修百万年,你将在这个封闭的空间中不停的动上百万年,我之所以相信不停运动也会成功,因为中国还有一个唯一的例证,就是一个变异猴子和其它外星人饲养的变异宠物战斗的故事,后来这个猴子被称为斗战胜佛。”
“一百万年,每年杀掉一个对手不是问题吧?”
谢小刀木然地听着这个声音,观察者刚才的风趣再次告诉他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对于强者,快乐是一种强加的权利;对于弱者,快乐是一种承受的义务。
瘫坐在地上的安室兼仁突然来了精神,一跃而起,狂笑着挥动着东洋刀冲上来。
当然,安室兼仁被一条比较粗的腿踢开了。观察者用一种不满的口气说:“我们不要干涉谢小刀和他们之间的战斗,我们要走了。”
“不,”我的爱肇事的朋友说,“我要留下来。让我在这里明白一些道理吧。”
“我只能带一个人走。”观察者说,它突然又笑起来,浑厚的笑声中,从十米外到远的不知道有多远的地方,黑压压的是静谧的人的森林,刀的森林,牙齿的森林。“我实在没有想到,这里会出现一个嵌套的极端环境,就是你们之中只能有一个离开这里,另一个要在这里进行百万年鏖战。我不会干涉你们的抉择,但是你们只能有一个留在这里,我要先走了,你们中留下的那一个,会自动拥有我刚才说的漫长的寿命。”
“为什么!”谢小刀喃喃地说,“对你来说很有趣么?”
“这是第四个问题了,我不会回答的。我只想重复几句话,刚才说过的……”观察者的声音渐渐飘散,“记住,我是一个超然的观察者,观察原始单纯的行为,比如杀戮,****等,或许能够启发一些我关于生命进化的灵感,但对我来说,你们之间一切有意义的东西最终是不存在的。”随后,这个声音就永远不再说话了,虽然它可能还在看着。
赵世哲向空中挥了挥手,说:“它已经走啦,你也走吧,只有几十秒了。”他指指谢小刀身后,二十米外的地方一个白色的矩形门正在闪烁。
他笑了笑,谢小刀这才发现他其实牙齿很白,他把这个发现告诉赵世哲,后者满不在乎地晃晃脑袋,说你赶紧走吧,磨磨蹭蹭的叫人心烦,对了,以后不能和你一起泡图书馆了。
谢小刀鼻子酸酸的,拍拍赵世哲的肩膀,胡乱诌了句打油诗送别:“来世再做好兄弟,免费辅导物理题。”说完依依不舍的往白色门走去,彼时四周的日军已经快要阻断他前往出口的路了,谢小刀也不在乎,还是慢慢的走。孰知变生肘腋,赵世哲冲过来骂道:“美死你了!我才不想在这里死哩。让我出去——”他真的追了过来,谢小刀魂飞魄散,心想自己要是没能出去又死不了,那日子岂不生不如死?一边痛骂观察者和赵世哲,一边怒火都化了脚力,拼命往出口奔去,可是离门还有两步的时候已经有三个鬼子横在前面截住去路,而后面的赵世哲也牢牢抓住了谢小刀的腰带……
谢小刀只觉得身体一下子轻了,当他闭上眼又睁开眼,只看见黑暗,赵世哲这一下扔的力气大了,谢小刀一边骂着混蛋用那么大力气扔干吗?又不是扔铅球铁饼,一边再也抑制不住的,轻轻哭了起来。
在那一刹那,幸好,我没有回头去看。谢小刀想。
七月的时候,高考结束了,谢小刀考上了外地一所九流大学,因为他说这个大学的图书馆好烂,让人一点想泡的意愿都没有。
十一月,谢小刀和女友在街上吃烤肉,正在他专心致志对付一块牛筋的时候,背上狠狠地挨了一掌,不但把半熟的牛筋吐了出来,还差点把谢小刀拍到烤肉摊子底下去。两人转头去看时,又一个人没有了。等到结帐,老板才神秘兮兮地说:“同、同学……刚、刚才你的包啊包、被、被人划啊划——了……”,女友大骂老板蠢材,没有钱还付他个屁帐啊。
“那人长什么样?”谢小刀急冲冲地问。
老板一脸委屈地说:“他的脸、脸啊,好象一张大啊大啊大啊饼唉……一脸的油、油汗!”
谢小刀站在街上,看着人来人往,女友关心地说:“眼里进沙子了?可是今天没有风啊。”
是的,今天没有风,太阳暖暖的,可是为什么他的眼泪流下来了呢?
午夜。企封中学。
谢翎儿望着对面楼上那对在黑暗中奕奕闪烁的幽绿双瞳。
这是女生宿舍的顶楼,风很大,吹得她的发丝四散飞舞。她的对面是学校的实验大楼,因为比这边的女生宿舍楼要高,所以那双隐没在黑暗中的绿色眼睛里多了一分居高临下的神色。
双方都僵持着,没有动。她听见一股深埋在喉咙里的咆哮声从对面传来。是的,只有她听见了。如果说此刻还有没有睡着的人,那一定是谢翎儿的弟弟谢小刀,可是小刀现在还在图书馆里埋头看书,他只能感应到姐姐在夜里惊醒了,可是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谢翎儿是被一阵低沉的咆哮声惊醒的。她先是爬起来坐在床上,接着她就更确定了那种声音,因为,她还清楚地听见某种东西的喘息声。
宿舍里的人都睡得死死得,唐茜芸像小猪似的打着呼噜。谢翎儿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来到了阳台上。
夜里的校园十分宁静,宿舍楼下的路灯还亮着,洒了一片白花花的灯光。于是白天的一切在此时都变做了另一种色彩,以一种迥异的姿态站立着,陌生而静谧。
谢翎儿站在阳台上,对着夜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捕捉到了一股腥气,这股微弱的腥气正在夜空中飘散,也就是说,校园里来了一位野蛮的不速之客!她望向黑森森的远方,等到收回视线时,募的发现对面楼上有间还亮着灯的实验室里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马上,那间实验室就黑了下去。
“不好!”她在心里说了一句,就往自己这楼的楼顶跑去。
此刻,站在楼顶的谢翎儿正和对面的那双眼睛对视着。她看不见它的全貌,却能从静夜中清楚地分辨出它低低的吼叫,一股不安的气氛开始在空气中悄悄传递。
“谢小刀!”潘SIR大喝一声,坐在最后一排打瞌睡的周易被吓出了一声冷汗,他抬了抬头,撞见潘SIR火冒金星的双眼,连忙低头用胳膊捅了捅身边的谢小刀。
小刀取下隐蔽式耳机,不解地望了他一眼,潘SIR的声音就在这一瞬间又炸开了:“谢小刀!你给我站起来,用月光和钢笔完成一个三阶联想句!”
周易赶紧低头翻书,募的发现书上没有这个三阶联想,赶紧埋了头凑到前面唐茜芸的背后。
“月光,月下写信,写信用钢笔……”唐茜芸多年以来受周易这等学生折磨,已经练出了一副泰山崩顶面不改色的功夫,此时正把背不知不觉地靠过来,动舌不动唇地偷偷授着机宜。
没想到谢小刀仍然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他昨天晚上一直在图书馆里读《二战始末》,今天上语文课的时候压根就打算好好调节一下神经,所以在听Nirvana上个世纪的老专辑。
谢翎儿扭头看着自己的弟弟又闯祸了,替他暗暗地捏了一把汗,哪知小刀轻轻一笑答道:“月光,月光牌,月光牌钢笔。”
桌子一阵噼啪乱响,一半学生笑翻在了地上,另一半是给郁闷到了地上。
潘SIR的脸涨得通红,脸上的胡子颤动着,像要吃人。周易笑歪了脸,偷偷给了谢小刀一拳:“小刀,你从来都是我的偶像啊!”
“好你个谢小刀,”潘SIR突然收敛了他的怒气,微微一笑道,“好,好,你坐下,请坐……”
通常,潘SIR的脸越是笑得灿烂,某人就越是会大祸临头。这次也不例外,面如桃花的潘SIR转眼间就捏了三枚粉笔在右手的指间,唰唰两声就掷了出来。
空气中有一种破空之声穿过,与此同时这三枚速度长短各不相同的粉笔就从三个方向分别攻向谢小刀的面门。
面对号称“企封四大大内高手”的潘SIR所使出的这一招“夺命粉笔”,全班同学只有看结果的功夫,因为这一瞬间实在是过得太快了。也许只有谢翎儿眼中,这一瞬才是那么的漫长:
小刀伸出他的左手,轻轻一挥,左右两枚粉笔就转了向,失了力气似的,毫无冲劲地掉在了地板上。而中间的那枚,他只轻轻侧了侧脸就避过去了。
这时下课铃声响了。潘SIR强压着怒火,继续扭头在黑板上写着板书。底下又是唏哩哗啦的一片了。对于潘SIR这样暴君型的老师,当他拖堂时学生们就制造出各种噪音暗示他该离开。不过这样的老师往往防御等级也超强,连铃声都听不见,更别指望他能听见底下翻动课桌箱的声音了。
后门的玻璃窗上露出一张脸,是个模样好看的女孩子的脸,她把小翘鼻子按在玻璃上,轻轻地喊:“喂,小刀,小刀!”
这是隔壁班的黎晶。
黎晶从门缝里塞进来一张最新的《企封快讯》,然后跑开了。企封中学的学生组织不定期印刷这种东西,不过每个班只有两张,所以谢小刀有从黎晶那里看最新的《企封快讯》的习惯。这个女孩子是校园记者,可以给开开后门。而在她的心目中,谢家姐弟都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他们两个人好像都有特异功能似的,而且以前在企封中学发生过一些奇怪的事,黎晶每每跟在谢翎儿和谢小刀的屁股后面跑,不仅能写出最全面的事件报道,而且发现这俩姐弟真的很不一般,从此和他们成为了好朋友。
躲过“夺命粉笔”一劫的谢小刀弹了弹手上的白灰,拿过报纸,塞进一半在书桌里,另一半放在自己腿上,低头看了起来。
他注意到报纸最下角有一行加印的消息,上面的内容是:
“我校合作部实验室于昨晚被陌生人闯入,正在实验室中加班的吴老师被袭击,现已送医院治疗。实验室中物品部分毁坏,没有发现物品被盗。”
谢翎儿拿左手支着头,右手食指敲着课桌。
唐茜芸正绘声绘色地向大家描述她昨天晚上“感应”到了实验大楼会出事。
“昨天晚上我一直都没有睡好,”她咽下一口唾沫继续说道,“我老觉得对面地实验大楼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我也不晓得……”
谢翎儿自己跟自己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今天小刀在课堂上又闯祸了,这个弟弟真叫人头疼啊。而自己在午后溜出寝室独自一人去实验楼时又发生了一件怪事。
从女生寝室去实验楼,原本是非常近的。但是在这极短的路程中她差点被班主任潘SIR撞见,所以急忙闪身进了实验楼旁边的那片小树林。
才一进去,阳光就被隔在了厚重的枝叶之外。一种阴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谢翎儿躲躲藏藏,不知不觉间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小树林的深处。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不时有一个黑影极快地闪过。
等到她发现小树林中的异样时,昨夜曾经闻见过的那股不安之气已经越来越浓了。同样的腥气,同样的低吼,同样的黑暗。
她站住了,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叶子,在她身上和周围撒下斑驳的光点。她站着没有动,仔细地倾听着那个不速之客的动作,它躲躲闪闪,却也正悄悄朝着谢翎儿在移动。看来,这个东西也许还有个狡猾的头脑。
“那可不太好办啊。”谢翎儿心想。
一阵异样的风吹过,树叶纷纷从枝头掉落,谢翎儿仍然站着没有动,任落叶飘到自己身上,她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捕捉那个声音上面了——是的,那个声音,那个四爪踏在树叶上悄然逼近的声音。
“出来吧!”她淡淡一笑,募的转过身。
一道黑影略过。
在她面前轻捷地落地了——竟然是只硕大的黑猫。
黑猫炸开脸上的毛,冲着谢翎儿叫了一声。它幽绿的眼睛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没有丝毫宠物的乖巧。
谢翎儿虽然早就料到,但还是连连后退了几步。
这时树林中又钻出了一个少年。
他面色苍白,穿的也是企封的校服,阳光像要刻意躲过他似的,于是他整个人彷佛就是一片浮动的影子。
“小豹,小豹……”少年声音及轻地唤了几声,那只黑猫的耳朵动了动,转身跳进了他的怀中。
“这是你养的猫?”谢翎儿问道。
“是的。”少年似乎不愿意多说话,只低头看着怀里的猫。
“我是企封高中部的谢翎儿,你好,你是……?”
“我……”少年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像一片颤动的白纸,最终他还是低着头没有说话,抱着猫匆匆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小刀,咱还是走吧……”周易一边跟在谢小刀身后往前面挪动脚步,一边揶揄地嘟囔着。
“不行,实验室是案发现场,我一定要去看个究竟。”小刀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身后一直跟着一个躲躲闪闪的影子。
白天的时候小刀躲过了潘SIR的三枚“夺命粉笔”,他是老油条了,经常同潘SIR这样的“大内高手”交手,但这一次似乎有点不同寻常,潘SIR的力道特别足,速度也快了许多,要是换作一个平常的学生,肯定要被栽得脑门上顶三个大青包。小刀一边想着,一边为自己鸣不平。
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可以度过一个普通的中学时代,为什么偏偏自己和姐姐要被选中来到这个平行世界里管那么多的闲事?而且,最可恶的还是不仅肩负重任,作业却仍然一个字也不能少……少年小刀最大的烦恼不是那些神秘的未决事件,而是每次为澄清这些事件奔波过后,还得学着姐姐的样子装成个乖乖学生熬夜赶作业。
可怜的烦恼少年谢小刀此时用随身带的开锁装置一路过关,终于在那个发生了袭击事件的实验室门口停下了脚步。
推开这道门,一下子就置身在了案发现场。
实验室里很多玻璃器皿摔坏在了地上,一些颜色诡异的液体流了一地。
有风吹来,小刀灵敏的嗅觉闻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风是从没有玻璃的窗户吹进来的。
也许那个袭击者就是从这扇窗户进入实验室的。小刀站到窗前,朝夜空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时他的眼角瞥到了一面镜子,比女孩子常常带在书包里的那种小镜子要大一些。
实验室里放个镜子做什么呢?
他来到实验室里的操作平台,弯着腰去看上面的摆设。周易一直都跟在小刀屁股后面,此时他也跟了过来。
突然,周易发出了一声尖叫,震得操作平台上的一些玻璃试管都在晃动。
“杀猪啊你!”小刀没好气地回过头捶了周易一记,“你再嚷,校警就得来了,到时候看潘SIR怎么收拾你……”
小刀的话音未落,发现周易的脸已经惨白了。
他瞪大的双眼中空无一物,不断地挥着手,示意小刀去看那面镜子。
小刀走近镜子,朝里看了看,又拿在手上翻过来看了看,这只不过是一面普通的镜子。
“小……小刀……咱们快离开这里,”周易惊魂未定地喘着气伸手拉住谢小刀的袖子,“有……有鬼……”
“有鬼?”小刀来了兴致,“在哪里?”
“镜……镜子里……我刚才亲眼……看……看见的……”
“什么样的鬼?”
“绿眼睛的鬼,太可怕了,它当时就那样死死地盯着我,小刀,咱快离开这鬼地方,白天再来吧……”周易用着缓兵之计。
“绿眼睛的鬼?”小刀略有所思。姐姐昨夜的经历已经在今天早上告诉了自己,她在案发时间之后不久也曾经看到了一个幽绿双瞳的家伙。
小刀沉思间,目光扫到那面神秘的镜子上,突然也大叫了一声。
镜子里的脸,不是自己的!
那是个模样好看的女孩子的脸,小翘鼻子调皮地皱了皱。
当小刀止住了尖叫,黎晶那小巧的身子就从窗户外面滑了进来。
“你要吓死人了!”小刀臭着一张脸,这个女孩子怎么老跟男孩子似的,而且,还总爱跟踪自己。
“黎晶?”周易吃了一惊,连忙笑着迎上去,“你怎么也在这里?难道姑娘你也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小刀立刻做呕吐状,这个周易,特别喜欢跟漂亮女孩子套近乎。
黎晶笑着拍拍自己身上的灰说:“是啊。刚才不晓得是哪个猪头看见了镜子里那张蜘蛛精的脸吓得尖叫呢……”
“啊?是啊,喂,小刀,你看见过这么漂亮的蜘蛛精吗?”周易连回击都不忘拍马屁。
两人正斗嘴,却发现小刀正聚精会神地调整着镜子的角度,观察里面出现的景象。
“恩,我知道了。”最后他自言自语地说。
“知道了什么?”黎晶和周易异口同声地问。
小刀却伸了个懒腰说:“好困啊,回去觉觉了。”
留下两个目瞪口呆的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这个谢小刀,又在搞什么东东?”
谢翎儿挤在一堆高中部推选出来的乖乖学生中间,规规矩矩地坐在吴老师家的客厅里。吴老师刚刚出院,披着一扇紫红色的披肩,面容憔悴地靠在沙发上,整个人像要陷在沙发里似的。
因为来之前已经被交代过了不能谈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情,所以大家都在聊着最近学校里的晚会和考试。谢翎儿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睛不时打量着吴老师家的摆设。
这时她垂在沙发上的手感到了一阵疾风。低头一看,竟是前天看见过的那只黑猫。黑猫好像才从外面回来,它灵敏地跃上客厅中的一束巨大的悬吊花盆,在空中躬着背俯视了一圈屋子里的人,然后溜下地,从打开的窗户跃了出去。
吴老师勉强地笑了一笑,跟大家解释说:“这是我家的猫,我儿子非要养它,很野的,连我都不认……”
可是谢翎儿分明从吴老师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惶恐。
她在惶恐什么呢?
是怕这只猫吗?还是这只猫刚才一跃而出的身影让她想起了什么?
从吴老师家出来,谢翎儿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男生正把头埋得低低地上楼。从同学们的议论中,她得知这个人是吴老师的儿子。
可是再仔细一看,这个少年竟然就是那天在树林里见到的人!
对了,就是他,和他的黑猫!
那只叫“小豹”的黑猫……
和少年擦肩而过的瞬间,谢翎儿的发丝竟轻轻地飞扬开来,没有人留意到这一点……只有她自己知道,因为,就在那个晚上,当她和黑暗中的那双妖异的幽绿双瞳对视时,空气中就充满了这种隆重的杀气——只是今天,这种味道依然熟悉,但不再是杀气了。那是一种孤独的气息,在空气中幽幽地漫开。
一个身影悄悄融进了实验室的黑暗之中。
小心地避开完好的现场上留下的玻璃渣子,那个身影站在了操作台前。
挪开一排试管,灰白的墙壁被月光涂上了一层淡银色,凹凸有致。一只食指轻轻地触上了那些不平整的地方,有规律地动了好几下,突然,一股淡蓝色的烟雾就从裂开一道缝隙的墙上缭绕着溢了出来。
那双手变得有些颤抖,缓慢地伸向渐渐打开的那扇暗门。
暗门只有一面镜子那么大,里面冰冻着一些密封好的试管,紫色的液体闪烁着水晶般的隐秘光彩。
“住手!”
随着一声厉喝,屋里的灯全亮了起来。
一时间,雪白的灯光把这间凌乱的实验室照得一清二楚。
屋里对峙着的是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以及——
吴老师!
“真的是你?”谢小刀从警察背后钻了出来。
“是我。”吴老师还是那么冷静,她微微地咬了一下嘴唇,昂起头看着面前的这群人。
“吴丽,你被依法逮捕了!罪名是暗中进行非法实验!”
一名警察走上前去,将暗门中隐藏的那些试管都收集到了另一个箱子了,另一些人带走了面容失去血色的吴老师。
“谢翎儿!”
谢翎儿站住了,她回过头去,看见一个怀抱黑猫的男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嘿,是你。”她微微一笑。不过心里也随即一沉,这个男孩的母亲不是刚被捕的吴老师吗?
男孩跑到她面前,一边喘气,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递上来说:“这个,送给你!”
说完就又跑掉了。
谢翎儿看着他的身影,突然发现这个苍白的少年其实奔跑起来还是蛮有型的。
“老姐,这是什么?”小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谢翎儿背后,一把抢过了那个盒子。
谢翎儿给了他一记栗子:“这是人家送我的东西勒!”
小刀疼得嘴都歪了,赶紧还给她。谢翎儿还不饶人,问道:“你是怎么发现吴老师在做非法实验的?”
“实验室的那面镜子。”
“镜子?”
“是啊,那面镜子里从某个角度可以看见窗外的景色。为什么要这样放镜子?只有一个可能:因为当人站在这个角度时,必定要做一件隐秘的事情,害怕被人发现,所以要小心着窗外,窗外是女生宿舍楼嘛!于是我站在这面镜子前面,发现面前是一排实验用的试管,再普通不过——那么,惟一的可能就是,秘密在试管背后,在墙壁里面!”
“所以,你才通知警察,因为你知道如果真的有秘密,就一定会有人回来拿走它……而你不敢相信的是,拥有这个秘密的人,真的就是吴老师。”
“恩。”
“可是……你知道吗,我觉得这件事情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