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台湾岛上,同一间办公室,那天的支离破碎早就不复存在,换而代之的是更比从前的富丽堂皇。
万子信端坐在办公桌后,手端高杯,桌子上一瓶价值不菲的红酒已然见底。办公室内灯光明亮,但并不刺眼。年近五十的他不见一根白发,脸上不见半丝皱纹,高品质的物质生活加上常年不懈的体能锻炼造就了这身皮囊,除了能上台湾富豪榜前三外,仅是这身皮囊也足够他纵横情场,也就怪不得在台湾媒体上那么多名门闺秀模特明星为他要死要活。
办公室内除了他外,还有两人,纪闰月斜靠在沙发上,戴着墨镜,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双手抱胸,翘着二郎腿,似乎心不在焉,脸上永远都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当年在缅甸也正是这副点儿郎当的姿态把当地一个有军阀背景的小头头给得罪了,要不能也不会从当年在越南缅甸边境一带叱诧风云沦落到给别人卖命,然而时至今日,这总没个正行的德行仍死性不改。不过呢,这几年过的还算逍遥,不必铤而走险,不单在台湾已经可以横行霸道欺男霸女了,万老板用票子砸出来的道上,那条道直通往花花大陆,跟隔海相望的福建几个大枭,那是称兄道弟的关系。当然,凭他自己的能力,他确信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给点时间他都能拥有现在的这一切,然而现在的富贵的确省去了他很多麻烦,想想当年,何必呢,人活着,自然是用来享受生命的,钱固然非常重要,可也没必要搞到捣腾包****或者宰个人都得提心吊胆的地步,重则跨国逃窜,轻则提放仇家报复。现在呢自己只负责动手,收尾擦屁股的烦人事自有人来干,万老板什么都不多,就是钱最多,这个世界除了人死不能复生,还真没有钱摆不平的事。
旁边,蹲在沙发旁,从进门起,接近两个小时,他就这样蹲着,一动不动,他叫楚冷眉,中泰混血儿,根在泰国,却取了个中国人的名字,十一岁开始练拳,没有家传,三岁死爹四岁死娘穷困潦倒也就别提拜哪个名师学艺,全靠二十多年来,自己一步一个血印子打拼出来的一身技艺。从在街上打,一直打到了笼子里,笼子里关押近两年,废在他那双手上的打手连他自己都忘记了数,对手来自世界各地的,反正只知道不停的打,打输了要么死,要么最轻也断手断脚被丢出笼子,每天好酒好肉供奉着,要什么有什么,还不限制你自由,什么时候不想打了,只要不是在擂台上你随时可以走,可是每天单单是出场费还不算打赢了的彩金,就足够让你一夜间享福好多年,于是乎那块十平米不到的场地上,也就不知道沾满了多少人的鲜血。同行告诉他,他是近十五年来,唯一一个在笼子里待了接近年半还没被丢出去的生物。除了跟人打,全世界没那么多打手,所以,没人挑战没生意的时候,同样得跟凶猛动物斗,因为台下那群见不了血腥也就吃不下饭钱多了没处扔的生物们正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他们同样来自世界各地,可惜他们却是‘上帝’。
靠在沙发上,屁股上像是生了好几个痔疮的纪闰月短短几分钟内便换了七八个姿势,不管哪个姿势都持续不了一分钟,最后无可奈何,摸出根雪茄来,不过也没敢造次,只是放在鼻尖嗅着,只要是进过这间办公室的人,谁都知道,万老板对自家人其实很好说话,然而,唯一不能忍受的便是烟味,因为他天生患鼻炎,一闻到烟味,差不多就得咳断气。
“老板,前前后后已经第六批了,从业余的到专业到顶尖的,花费二三千万,泰国姓李的听说连毛都没掉一根,每天还在那块地上活蹦乱跳,嘿嘿,顶尖杀手,个个看起来倒是似模似样,谱摆的还不小,可惜啊,原来比我这个顶尖怕死的还不如。您看还要不要继续?要再继续,反正花的不是我的钱,全世界杀手一抓一大把,我心痛归心痛,可反对不得,您要是把钱给我让我去,我也不敢上泰国去找姓李的晦气呀,那可是他的大本营,我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纪闰月半躺在沙发上,手拿雪茄,不停在鼻尖滚动,能嗅不能吸,真要命的很。
万子信把瓶中最后一滴酒倒尽,之前他从不酗酒,可最近,他无酒不欢:“我不缺钱,我也就只有那么一个儿子,我不管是你们谁,自己亲自动手也好,请人也好,只要能提李书寒人头来见,我不在乎一半家产。”
“老板,要不你骂骂咱们,就说一群饭桶,我出钱养你们干什么,能不能办事,这多长时间了,连个人都搞不定。你要骂不出口,打我们一顿也行,要不能我把你的钱往兜里揣也脸红。”纪闰月在沙发上翻来覆去,不但像屁股上长了痔疮,还像全身生了不少虱子,没得片刻安宁。
敢在万子信面前如此放肆,连已死的他亲生儿子生前都不敢,纪闰月算是第一个。
万子信没开腔。
“得,楚呆子,你是在泰国土生土长,你给咱老板说说情况,姓李的我可不熟,道听途说而已,虽然听说过他在金三角很吃的开,不过呢只是九六年的时候跟他在澳门碰过一回面,那气场,事实不得了,澳门总统似得。”纪闰月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一把摘掉眼镜,雪茄夹在耳朵旁,那双纯意大利手工皮鞋在他脚下就是拖鞋,吧唧吧唧小跑到角落的酒架上,提了一瓶跟万子信一模一样的红酒,竖起右手食指对准瓶口一戳,也不见他用了蛮力,‘啵’的一声,瓶盖木塞硬被他戳进了瓶中,仰着脖子叽里咕噜灌了小半瓶,这才提着酒瓶回到沙发上。
蹲在地上画圈圈的楚冷眉半天没有反应,这时候猛然站起,两米多的身高跟人猿泰山似的,光头锃亮,整个泰国本土都找不到多少这样的壮汉,眉宇间有着泰国人的狠辣,抿紧双唇又带有越南人的悍勇凉薄,从头到脚除了那颗光头跟中国和尚有的一比外,实在再找不到半点中国人的影子,可当咧开嘴来,那便什么都破坏殆尽,街头斗殴有些年头,又在地下拳坛打了一年多,尽管这么些年来把无数对手送出战场送进太平间,可要说自己毫发无损,他也不是神仙,那血盆大口里面半残半无的牙齿很能说明这么些年他有过的多残酷。不得不承认,蹲着的时候他如一匹待机而发的狼,不但耐性可嘉,还愣是给人一种***憨厚的感觉,不过那绝对是一种错觉,当他一旦有所动作,哪怕是一个起立,整个人便呈现出一种能力拔山河的气概,北极熊一样,凶狠不缺,满嘴残破牙齿加上眉宇间舒张开来的狠辣,不笑就已经让人心脏受惊,再笑实在让人不想看第二眼,无数次在死亡边缘徘徊的角色,想来就是这个德行。
可这时,他不但咧嘴在笑,那或许是被人打坏了声带的嗓子眼里,声音发出无比刺耳,瓮声瓮气用一口并不是很流利的中文道:“李书寒我可把他当作偶像,之所以在那个被我捏碎了无数卵蛋的鬼地方待上一年零六十一天,最主要不是为了钞票,就想把姓李的引出来打一场。我跟你们说过,李书寒也是从那地方出来的,打了整整九个月,无一败绩,是在我之前保持完胜最久时间,被说成泰国黑市第一,可惜生不逢时,他退役后,销声敛迹三年,再出现,那个几乎每天过千万的场地就成他的了,我足足等了他一年零六十一天,没错,他同时也做了我一年零六十一天的老板,可惜到目前为此,我还没亲眼见过他一回出手,我不计输赢一分钱不要,甚至还答应不管结果如何免费为他打一个月黑拳,以这样的条件向他提出过无数次挑战,他没答应,倒是好几次被逼急了,他手下几个打手私底下跟我玩过几回,那种场合没办法分出生死所以怎么能分出胜负?其中有个妞绝对是个好对手,娇娇滴滴的跟我玩了十来分钟,我半点便宜没讨到,本想再玩一会,结果被后面来到的姓李的阻止,嘿嘿,那样的妞要落在我手上,倒是可以狠狠操操。后来,要不是遇见老板,你们中国有句话说,士为知己者死。要不能,我怕是现在还跟李书寒耗着,这辈子不跟他打一场心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