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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遣将不公六军败 引狼入室社稷亡

这后三路大军之中,止有高渠弥一路平川,不曾遇得什么障碍。因此在大军出发后的第三天傍晚,恰恰赶到离楚军后方五十里的地方。高渠弥方欲下令埋锅造饭,却忽听得一声炮响,只见一位头带五彩凤尾冠,身穿乌金袍,手握紫金大砍刀的少年将军,却不是斗谷於菟是谁?只见他跨一匹白龙马,引一队楚军如飞而来。高渠弥慌忙上马,挺方天画戟前来迎战。斗谷於菟并不搭言,挥刀直取高渠弥,却不直劈,也不横劈,更不斜劈,反从下而上一撩,欲砍来将之腿。高渠弥措手不及,反闹了个手忙脚乱。这斗谷於菟武艺非凡,攻击的手段见所未见,即便是高渠弥这样久经战阵的老将,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敌。一时两将战有百余合,堪堪打成平手。高渠弥暗暗惊叹,不想楚国有如此人物。

斗谷於菟到底年纪幼小,与高渠弥大战百余回合之后便气力不加,加之他从未经过战阵,争斗的经验又怎能和高渠弥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将相比?两将堪堪战到一百五十回合,斗谷於菟两臂起落之间,渐觉沉重。高渠弥搬回局势,攻势犹如疾风密雨,劈头盖脸的朝斗谷於菟袭来。斗谷於菟抵挡不住,败退而走。高渠弥也不追赶,命军士仍于原地埋锅造饭,一边又派人去探听鲁宋两国之兵的动向。

饭毕,军士来报:“宋军正在填泽前行,鲁国也在凿山而进。”高渠弥听得直皱眉头,心说这祭足专司情报,却如何没有探清楚国的地形?他却不知楚国偏于南疆,风俗习惯都与中原大不相同。要想得知对方朝中人物的近况,还可设法搜罗,唯独这对方的地形图,郑军的情报人员却万难弄到。因此郑庄公在调遣军马之前,并不知道敌军后方地势的具体情况。当下高渠弥因为不知宋鲁两军何时前来会师,所以就地扎住大寨,并日日使人探听鲁宋两军的进展情况。

过了两天,鲁军方面传来了兵败退军的消息,高渠弥心中暗暗叫苦,却无奈何,只得又把希望寄托在宋军身上,心想如果南宫长万一路进展顺利,还可与楚军一战。大概又过了两天,宋军方向传来了令他更为震惊的消息:南宫长万兵败云梦泽,军士死伤大半,已与猛获合兵一处,回归本国去了。高渠弥独力难支,心知去了也是送死,断没有取胜的希望,只得令郑军拔寨而起,从原路而返。

郑庄公的六路大军,至此败的败,退的退,全部劳而无功。

自楚文王虏走了爱妃,息侯就一直被软禁在汝水。他心中忧愤,人身亦不得自由,每日不是长吁短叹,就是嚎啕大哭。如此有两年光景,息侯已然变的又疯又傻,个人生活也完全不能自理了。左右随侍之人,见他疯疯癫癫,浑身肮脏不已,都不愿意走近他,更不要说去服侍他了。从此息侯更加疯癫无状,形容亦日益枯槁,只是胸中憋着一口闷气,支撑着他苟活下去罢了。

却说陈蔡两军奉郑庄公之命,各率所部前来营救息侯。堪堪走到一半路程,却忽见迎面走来十来个息兵。这些息兵抬着一个随军担架,上面躺着一个头发蓬乱,衣不蔽体的枯瘦老人。那那些息兵看见陈蔡两军,正不知是什么来头,丢下担架飞快的跑开了。伯谖诸见他们身着息国军士的衣甲,显得慌慌张张的,觉得他们形迹可疑,遂令军士前去捉拿。有那两三个跑不快的息兵被拿了来,其余的却都跑掉了。

伯谖诸询问那几个息兵道:“你们见了我们,为何飞快跑了?难道你们是楚军的探子不成?”那几个息兵闻言,都摇手说道:“我们不是探子,我们是奉命前来送还息侯的。”蔡季听罢大惊,急问:“息侯人在何处?”息兵指着担架道:“那躺在担架上的便是。”蔡季急忙抢前几步,来到担架旁边,却迎面闻到一股恶臭,熏得他险些晕过去。蔡季捂着吹口鼻,耐着性子仔细看那息侯,却因为自己原先只见过他极少的几面,且息侯原来的面貌亦不复存,而拿不定他到底是不是息侯。他知道伯谖诸做为卫宣公的使臣,常被派住列国修好,所以认得息侯,便招手让他过来分辨。伯谖诸也捂着鼻子近前,略看一看,便惊叫道:“此人正是息侯!却不知为何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显然比先前老了二十多岁。”说罢他见息侯躺着不动,也不开口说话,便怀着不安的心情把手放在息侯的唇边以探他的气息,却惊恐的发现,息侯早已气绝身亡了。

蔡季看见伯谖诸那个探试息侯鼻息的手指急缩而回,又见他悲哀地向他摇头,情知息侯已毙,遂回头向那几个息兵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杀害你们国君,难道他的命当真没有你们的珍贵吗?”说罢就要拔剑把息兵砍了。那几个息兵慌得磕头不迭,只叫“饶命”。伯谖诸见状急忙拦住劝道:“公子不必和他们一班见识。我们毕竟是奉命而来,且先把息侯的死因问清楚了再说。”说罢向那几个息兵问道:“你们可知息侯是怎么死的?”息兵当中有一人答道:“我们都是息国的降兵,自君夫人改事楚王,我们和主公就被楚兵软禁在一起了。但我们平时并不与主公在一处,服侍他的都是楚王派来的人。我们实际是被囚禁在另外一个地方。就在昨天傍晚,有一个楚将来到我们囚所,问我们想不想归国。我们哪有不愿意的理?都吵嚷着要回家。那楚将道:‘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放汝等归去。’我们听他要放我们,当下欢喜异常,便问要我们答应他什么条件。那楚将道:‘我们王上生性仁慈,见息侯疯了,心有不忍,便下密旨一道,着本将军来放汝等与贵国君同归。但我王又不想担下逼疯息侯的罪名,所以特地嘱咐本将军,让尔等把贵国君上送归息国。这就是我的要求。如果你们肯把息侯奉送归国,我就让你们恢复自由。’我们喜出望外,当下满口答应了。于是那楚将便设下一席,给我们好吃好喝,然后就放我们走了。我们临行之时,息侯还在胡言乱语的,却不知君上现在为何死了。”伯谖诸思忖半晌,问道:“你们赴宴的时候,可见息侯吃过什么东西没有?”那息兵答道:“君上之前已经疯癫多时,给他食物就吃,给他酒水就喝,如果不给东西,他就不吃不喝。我们赴宴的时候,楚将只让他喝酒,因此他除了酒水之外,什么都没有吃。”蔡季道:“不必再问了。敢情是那楚将给息侯服了毒酒。”说罢掰分息侯的嘴唇,却见他的牙齿都已经发黑了。伯谖诸看了,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说道:“楚王歹毒!他知道我们来救息侯,却事先把他毒死。”蔡季道:“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先把息侯的遗体带回去,也好向郑侯交差。”于是两人仍令息兵抬着息侯,从原路返回大营。

却说庄公坐镇汉江北岸,连日接到的都是让人沮丧的不能再沮丧的消息,他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因为不好责骂诸侯之兵,郑庄公只有逮着郑将出气。一日,庄公正在帐中闷坐,忽见帐前军士前来禀报:“对岸楚军竖起‘斗’字大旗,正不知是哪路兵到。”庄公便向诸儿说道:“世子可与寡人一同前去看看。”言犹未毕,又见公子彭生派军士前来报称:“楚将斗章来袭前寨,攻势甚急。小将奉大先锋之命,是战是守,特来请盟主裁决。”庄公忙向来人说道:“现在前后六路大军有失,都在归途之中。大先锋不可战,只可守。”来人听命去了。庄公心中更加忧闷。

是夜,庄公与诸儿秉烛对坐,都不敢就寝。俟到午夜时分,忽听四面炮响,正不知有多少敌兵杀到。正慌乱间,却见曼伯闯进中军大帐,向两人禀道:“楚将斗伯比率斗廉和薳章两将分三路杀到,请主公与世子速退。”庄公心中虽慌,表面上却装的镇定自若,喝道:“无忌好生无状,吾乃堂堂中原诸侯盟主,一听楚兵就退,成何体统?楚军虽勇,然我大寨现有将士三万余人,足可与之一战。寡人又有何惧哉?”曼伯跪下奏道:“启禀主公,大寨兵力虽多,然都是一些老弱残兵,万难抵挡楚军。还请主公与世子速退,末将自当为大军断后。”诸儿虽然自大,对楚军却颇为畏惧,也劝庄公道:“孤却觉得无忌说的甚是在理,请盟主暂且先退,然后卷土重来亦未尝不可。”庄公只不肯退,定要与斗伯比一战。曼伯见情势紧急,顾不得冒犯之罪,与诸儿一边一个,驾住庄公就走。

出得辕门之后,曼伯向石之纷如和孟阳拜道:“末将这就去抵挡楚军。我家主公与贵国世子就拜托两位了。”两将亦对拜道:“请振东将军放心,我等自会以命相护。”曼伯听毕自去。庄公不放心原繁,又向曼伯喊道:“无忌留心子衿,务必把他活着带回来交给寡人。”但此时曼伯已经杀入到楚军之中,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却说曼伯杀到楚军腹地,迎头正撞上薳章。曼伯更不搭话,拍马舞刀,直取薳章。两将战有五十余合,曼伯全力施为,死命相敌,薳章抵挡不住,败退而走。曼伯奋勇杀退薳章,于楚军阵中来回驰聘,迎头又碰上楚将于文六合。曼伯举刀就劈,于文六合也舞刀来迎。曼伯与他战有十余合,大喝一声,斩其于马下。楚兵惧曼伯之威,都四散奔逃。正砍杀间,斗廉撞到面前,接住就战。曼伯奋力相抵,战之不下。薳章于远处望见,也来助战。曼伯独战两将,毫无惧色,一把刀舞的风雨不透,两将一时奈何不得。正杀的不可开交,斗伯比冷不防从斜剌里冲出,一刀挥向曼伯。曼伯猝不及防,急用刀柄来挡。只听得“喀嚓”一声,那刀柄已被斗伯比砍为两断。曼伯虽勇,到底敌不得三将,又失了兵器,越发显得相形见拙,只把腰刀拔出,向三将乱砍。四将又战有二十余回,薳章寻得一个破绽,挥刀向曼伯颈中砍来。曼伯急闪,不期斗廉见他只顾得上身,舞刀直取曼伯左腿。曼伯躲之不及,左腿被斗廉砍下,遂大叫一声,从马上直跌下来。饶是如此,曼伯兀自拄刀想站起来。斗伯比不容他有还手余地,向他连攻三式,式式都是凶狠至极。曼伯勉强躲过前两刀,第三刀到底没能躲过,被斗伯比砍中胸口,血如泉涌,登时气绝。薳章遂下马割取曼伯首级,挂于自己马项之下,随即飞身上马,随斗伯比与斗廉来寻庄公。

斗伯比引着两将来找庄公,遍寻诸营不见。他见有几个郑军在前面奔走,遂上前一把抓住其中一人,问道:“郑侯何在?”那郑兵吓的说不出话来,只用手遥指庄公逃走方向。斗伯比随即把郑兵使劲朝地上一掼,那郑兵就去见阎罗王去了。斗伯比遂引着斗廉和薳章朝郑兵所指方向追来。

庄公与齐世子诸儿在石之纷如和孟阳的保护之下,没有命的奔逃。逃到一处高地,庄公勒马回头,朝盟军先前所立大寨望去,却见那里却早已成了一片火海,情势已经混乱不堪。庄公心胆俱碎,用眼四处搜寻郑军,却见郑军早被楚军冲散,都在四处乱窜,全然不成阵形。就这么稍顿一顿,斗伯比已然杀到面前。庄公慌忙又奔。

诸儿奔走多时,回头不见了郑庄公,他见石之纷如和孟阳俱在,遂向两人说道:“孤在这里等着,你二人可前去寻着郑侯,保他前来与孤会合。”两人领命,飞马从原路返回,沿路来寻庄公。

庄公见斗伯比朝自己杀来,慌忙弃车上马,意欲沿着齐世子的退路奔来,但慌乱间却奔向与诸儿退路相反的方向去了。那斗伯比越逼越近,眼看就要追上。恰巧石之纷如与孟阳赶到,让过郑庄公,拦住三将厮杀。石之纷如也就罢了,敌住斗廉与薳章二将,一时不分胜负。那孟阳原为宦官,服侍诸儿之前,就被阉了下身,虽然他的招式精妙,到底气力不足,因此抵挡不住斗伯比。两将战不十余回合,孟阳被斗伯比砍中臂膀,翻身落马。斗伯比也不管他是死是活,独自一人来追庄公。石之纷如被斗廉与薳章缠住,分身不出,只是且战且走,也是十分被动。

斗伯比追到一处树林,抬头不见了郑庄公。斗伯比入得树林,高声喊道:“堂堂中原霸主,何惧楚之一将耶!还不出来,与吾一斗?”喊了数声,不见人应,却听得左前方一簇草木之中,枝叶索索抖动。斗伯比赶上前来,一刀砍去。原来庄公正藏于其中,他见斗伯比大刀砍来,急忙躲闪,侥是他躲的快,头盔却业已被削掉了。庄公大惊,急忙又从草木丛中跳出,徒步奔逃。斗伯比一时拔不出刀,也赤手空拳的赶来。庄公慌不择路,在树林中到处乱钻。斗伯比自是紧追不放。

诸儿等庄公不来,却听得前面树林中有呼喝之声。他自恃有些勇力,也便提剑赶来一探究竟。不想正碰上庄公被斗伯比追赶甚急。诸儿遂大喝一声,朝着两人奔来。庄公正惶急间,不辨敌我,心想若是敌将,我命休矣。然而当他看见朝这边赶来的正是诸儿,登时大喜过望,急叫:“世子救我!”诸儿喊道:“郑公勿慌,孤来也!”遂迎着斗伯比杀将起来。斗伯比没有兵器在手,初时被诸儿攻的手忙脚乱。庄公趁机解脱,也拔出尚方宝剑掠阵。但他的本领实属微末,根本就帮不上手。

两人斗不数合,斗伯比一把夺过诸儿的宝剑,反朝诸儿攻来。诸儿没有了剑,立马支应不住,只得节节败退。正危急间,忽闻树林外有人喊道:“郑公和世子可在里面?”庄公听出是蔡季的声音,大喜道:“救兵来也。”遂连忙大声应道:“正是寡人和齐世子被楚将追杀,汝等还不快来救驾?”外面蔡季听了,慌与伯谖诸说道:“正是盟主和齐世子,我等快去,迟则有失。”两人遂引兵四面合围,来搜树林。斗伯比听得对方有兵来援,攻势稍挫,诸儿与庄公趁机逃脱,朝援兵奔来。

蔡季与伯谖诸救下庄公与诸儿,合力围住斗伯比砍杀。斗伯比奋力杀退两人,回头拔下大刀,与陈蔡两军大战。陈蔡两国兵将,被其杀死杀伤者甚多。不移时,忽听得树林之外有楚军杀来。原来却是斗章杀败公子彭生,与从对岸杀来的斗谷於菟合兵一处,前来营救斗伯比。蔡季与伯谖诸不敢恋战,护着庄公与诸儿且战且退。

众人杀出树林之外,却见楚兵密密麻麻,把树林围的铁桶也似。众人无奈,只得又退回树林。情势危急间,幸得瑕叔盈赶来,与楚军大战,楚军不退,瑕叔盈也被围困其中,脱身不得。

不移时,石之纷如杀到,却又引得楚军又添兵来。杀不片时,先前被斗章杀败的公子彭生也赶到了。众将一阵混战,杀的不可开交。这一战直杀到东方鱼肚白,双方将士死伤过半,却仍然未分胜负。庄公与诸儿被蔡季和伯谖诸护着,站在一处高坡,正在焦急无措,却忽见楚军后方一阵大乱。只见树林之外有一将围着绷带,如猛虎一般杀入楚军包围圈四。四人见那将枪起处,一楚将便翻身落马,楚军犹如浪潮,直向两边排开。四人大喜,知道是原原繁杀到了。庄公见原繁杀来,心始稍安。

斗伯比见原繁勇不可挡,亲自挥刀来迎。盟军阵中睱叔盈,石之纷如,和公子彭生等将也纷纷出战,各迎一将捉对厮杀。双方直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楚军顽强作战,不肯退去,盟军一时不能脱身。

众将饿腹混战到傍晚,郑将高渠弥,鲁将公子翚也各引生力军杀到。楚军不能抵挡,乱纷纷退去。庄公与诸儿等人至此方才得以脱却灾厄。

众人保着庄公齐世子,一路退到楚国边境,方才稳住阵角。纪随两君都来参见,备言军需粮草等物幸未有失。庄公羞愧难当,谓众人道:“都是寡人有失算计,致有此败。汝等可各归本国,禀明各国君主,整顿兵马,以备来日报仇。”话虽如此,他心中却明白,这次自己主持中原会师,恐怕是最后一回了。各国人马听他这般说,都听命而去。伐楚大战,遂以盟军失败而告终!

郑庄公回国以后,对曼伯之死婉惜不已,遂遗使入楚,请求楚王赐回曼伯遗体。楚文王意欲准其所请,大夫屈重却谏道:“如今中原大败,我王可斩郑使,然后挥师北上伐郑,则王霸大业可成!”楚王笑道:“汉江之战的胜利,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首推谷於菟用谋,次推斗令尹用武,但这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中原人心不齐,是他们失败的根本所在。并非是我等以仁义所胜。那中原地大人多,其实力不容忽视,而且孤王亦曾听说此次战事之激烈,是我大楚立国以来从未曾有过。而中原人心离散,郑侯已不能制。我若伐之则聚,我若不伐则乱。待中原局面大乱,孤王便可乱中取胜矣。因此孤王意欲不伐,以礼相待郑使。孤王的这些想法,都是鬻拳给孤王的启发。如今他的断足尚在太庙之中,孤王又岂可辜负鬻卿的一片忠心?我想鬻拳在此,亦必不会同意杀使伐国。”屈重无话可说,羞惭而退。楚王遂命人把曼伯的遗体用线缝合,清洗干净,就令来使奉归郑国。

曼伯遗体运回荥阳之后,庄公亲率众文武为其带孝,谥其爵为忠武侯,并进赐吴琼为忠义侯,封杜鹃为一品诰命,着其子曼青袭其爵位,加倍给于俸禄,又一连颁下三道旨意,要接其母子二人入宫奉奍。此举是庄公怜杜鹃亲兄吴琼先曾死于太叔之乱,曼伯的父母此前亦老病而死,如今他的夫君也为国捐躯,她与独子曼青便孤苦伶仃,无处可去。饶是如此,杜鹃却不愿入宫,几次奏请庄公也依晏珠之例,扶灵回乡。庄公再三不允。杜鹃不敢违命,只得带着曼青入宫。但杜鹃见后宫权位之争愈演愈烈,深恐自己稍有不慎,惹来杀身之祸,便于入宫后的第二个月开始拒绝进食。庄公使元妃邓曼再三相询,杜鹃只不肯说出原因。红杏怜他孤子寡母,便同叔詹商议,让他出面奏请庄公,接他二人来府恩奍。杜鹃思之再三,遂点头应允,庄公也便准奏了。

伐楚失败之后,郑庄公不去追思自己错误的决策,却悔恨身边没有像颖考叔那样的贤才。因此他对自己屡次欲害考叔一事后悔不迭。为表追思之意,庄公便聚齐群臣商议,欲以吴琼,公子吕和曼伯之例,也为颖考叔追封名号。群臣议论纷纷,莫衷一是。其中祭足以为考叔生前信义卓著,可追封为忠信侯。高渠弥则以为考叔甚廉,提议谥其为忠廉侯。原繁以为考叔忠而且能,意欲谥其为忠能侯。庄公决之不下,便问叔詹。叔詹近前奏道:“臣以为大将军生前忠信廉能,皆源于一个‘仁’字。考叔品性之贵,稀乎有仁。”庄公深以为然,便追封颖考叔为忠仁侯。又因颖考叔的遗骨远在颖谷,庄公遂派人前去挖取。此时晏珠已经远逝,考叔之子也已经成婚。他虽恨庄公对逝者不敬,却不敢违命,便亲自奉送父亲遗骸来到京都。庄公既为颖考叔在公族墓地重新举行葬礼,正式谥其为“忠仁侯”。

众英灵的名位即定,庄公仍然意犹未尽,遂延请丹青妙手为众人画像,以聊慰思念情。过了年余,庄公又令太史官于公族墓地选一风水宝地,以祭足为监工,从全国选拔能工巧匠,兴建贤侯祠,并命务必办的庄严隆重。此项工程十分浩大,花银五十万两,历时两年零六个月。不久贤侯祠落成,庄公亲自扶病前往审视。庄公看毕,只略略让修改了几处,便令将公子吕,吴琼,颖考叔和曼伯等人的遗骨迁入贤侯祠内安葬。因颖考叔的遗骨远在颖谷,庄公便设朝与群臣商议,意欲让原繁去颖谷亲自迎回。其时曼青年纪已长,也已入朝参政,遂向庄公奏道:“原叔叔身负军国重任,乃主公之肱股重臣,不便远离朝中。小将不才,敢请君命迎回颖伯父的灵柩。”庄公难得一笑道:“小爱卿既能为寡人分忧,曼无忌有后矣!此乃郑之幸事,准奏。只是小将军阅历尚浅,虑事恐不及周全。寡人再令叔大夫同去,凡事均可商议。”叔詹与曼青领命而出。

却说叔詹与曼青同车回府,于中途笑谓曼青道:“小将军今日请命时不及细想,可算是接了个棘手的差事。”曼青疑惑道:“叔父何出此言?青儿实是不解。”叔詹皱眉道:“小将军有所不知,当初颖夫人也曾和你娘一样,被主公恩准入宫奉奍。但她拒不应命,仍回颖谷去了。主公莫能奈何。如今你奉命挖取你颖伯伯的遗骨,她又岂肯同意?”曼青年纪虽表,却素闻晏珠的大名,听叔詹如此说,跌足道:“噫,我却不曾想到这一节。似这般如何是好?”叔詹道:“贤倒不必忧虑,既已奉命,也只得照做。好在事不紧急,我们可以从长计议。”曼青后悔不迭。

叔詹回府,先令曼青收拾行装,他却直入后堂,寻见红杏,把奉命迎回考叔遗骨的事说一遍。红杏道:“主公行事也太过了。既已画像建祠,修一衣冠墓也就罢了,何必又令死者不安?但你与青儿既已奉命,亦不得不为。你可有应对之法?”叔詹道:“谁说不是?我虽与考叔生前交厚,非比他人。若有他求,亦不为难事。只此事却甚难办。”红杏道:“既如此,我可陪你走一趟。而且我也常思姐姐,久欲前往颖谷探望。”叔詹离席拜道:“娘子足智多谋,此去必能成事。再说我儿盈盈已然成人,与思颖的婚事也该提一提了。此诚为一举三得之美事也。”红杏讥笑道:“对这件事你们男人都决办不了,我一个女人,又能成什么事?”叔詹笑道:“不然。须知此事只有女人同女人才好说话,并非是我等智力不及。”红杏道:“届时我们先按常规办事。你二人只看我的眼色行事罢了。”叔詹点头称是,道:“那是当然。”

不说他二人在房中叙话,却道曼青路过两窗前,可巧听到:“盈盈与思颖的婚事”几句,不禁心中大急,暗道:“我与盈盈青梅竹马,感情甚厚,只道能长相厮守,不料她与思颖贤弟却早有婚约。这可怎么办才是?”

各位看官,你道其中是什么个原委?原来颖考叔生前与叔詹交情深厚,两家早有约定:若各生一男,结为兄弟;若生一男一女,便结为夫妻。后来叔詹先生一女,取名叔盈盈,而考叔后生一子,则取名叫思颖。自考叔被公孙阏所害,其妻晏珠找携子扶灵回乡,虽仍袭有爵位,但家境毕竟是败落了。但叔詹夫妇却非朝令夕改之辈,所以当年所立婚约仍然有效。而叔詹夫妇因女儿年纪尚幼,所以未将此事告知其女。所以不仅曼青不知内情,就连叔盈盈也不知。

且说曼青获悉叔詹欲将其女许配颖思颖,心中大骇,疾趋叔盈盈闺房,欲当面询问她指腹为婚的事。不期叔盈盈并不在闺阁之中。曼青遍寻不见,急的象热锅上的蚂蚁。正没有做理会处,却一头撞上叔盈盈的贴身侍女海棠。曼青遂停步问道:“汝可知小姐去了哪里?”海棠遥指杜鹃的住处,答道:“小姐方才和夫人叙话去了;现仍在彼处。我就是从那里来,回小姐房内取针线去的。”曼青听了,也不再理会海棠,直奔他母亲的住处而来。

杜鹃自被接入上大夫府,叔詹夫妇待其甚厚,专门于宅中辟出一处院子与他母子两居住。饶是如此,到底是寄人篱下,因此杜鹃终日郁郁寡欢。好在儿子十分听话,且英武过人,深得曼伯真传。后又延叔詹与原繁两人为师,文武双修,近日艺堪大成。这曼青十分孝顺,每日下朝之后,除了练武习文,终日承欢膝下。所以杜鹃守着儿子,除了时常思念兄长与丈夫之外,日子倒还过得。

叔府千金叔盈盈年方十六,却生得天姿国色,且因其母调教有方,因此不仅知书达礼,就连那针织女红,琴棋书画也无不样样精通。她与曼青从小一起耳鬓厮磨,感情甚笃,早就生出与其年白头偕老的心思。她怜杜鹃母子没有依靠,因此常于他母子处走动。特别是她与曼青私定了终身之后,竟不避嫌,常代母亲到杜鹃处请安问好,顺便也借此与曼青私会。这日闲来无事,便引着丫环海棠到杜鹃处叙话。见了杜鹃的面,叔盈盈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杜鹃欢喜不尽,娘儿俩言谈甚欢。

叔盈盈因见杜鹃旁边放着一件拆开的锦袍,便随手拿起来看,杜鹃想拦,已来不及。叔盈盈边看边问:“婶婶给谁织的锦袍?”杜鹃发窘道:“天气冷了,我想给青儿做件棉衣,可巧翻到你无忌叔叔穿过的锦袍。我看着还能穿,但稍嫌宽大,想改一改给青儿穿的。”叔盈盈放下锦袍,嗔怪道:“婶婶也恁地把我们当外人了。既然给青哥哥做棉衣,何不让母亲在前日做冬衣的时候一并做了?他是要每天上朝的人,穿着这旧衣裳也不成体统。就是婶婶不好开口,也可打发个丫头到我那里去说一声。我又岂会体谅不出婶婶的难处?”杜鹃忙道:“你休怪你娘。她前日也来问过的。是我觉得有衣可穿,不必这样浪费,才不让她做的。再说我让青儿穿着他父亲的衣裳,也不为辱没了他。朝中又有谁敢笑话?”叔盈盈道:“既如此,婶婶稍歇息歇息,这锦袍您已经裁好了,缝起来不难。”杜鹃笑道:“我正缝的颈酸,你也缝合也好。你的针线比我的还好不少。”叔盈盈也笑道:“承婶婶夸奖,也还过得去罢了。”说罢把锦袍拿起来对着亮处仔细看了看,说道:“此袍由八种锦线织就,缝合也最好用原来的颜色,婶婶这里却只有六种呢。”杜鹃答道:“我这里只有这六种了。那绿色和黄色的可以用同颜色的丝线代替。”叔盈盈道:“我那里却有。”说罢回头令海棠道:“你去把我的取我的针线来。”海棠领命去了。叔盈盈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同杜鹃闲话。

曼青进得房门,先向母亲请了安,又凑过来问道:“妹妹的女工越发好了,织什么呢?”叔盈盈如若不闻,低头仍织她的锦袍。杜鹃从旁代答道:“你妹妹正为你织棉衣,你别打扰她。娘且问你,你的功课做的如何了?”曼青笑道:“娘还不知道呢,我刚从叔伯父那里来。他说我得一段时间不做功课了。不是明天,就是后天,我们爷俩得去颖谷走一趟。”杜鹃奇道:“你和叔伯父去那里何事?”曼青看了叔盈盈一眼,见她停下活计,正侧耳静听,拿不准她知不知道她与颖思颖的婚约,遂答道:“我们上朝的时候,主公想把颖伯伯的遗骨迁入贤侯祠,因此派我两人前去迎回。”杜鹃深知晏珠的脾气,皱着眉头不说话。曼青见叔盈盈也在遐想,越发弄不清她是在想与颖思颖的婚事呢,还是舍不得自己。他急于想问个明白,便心生一计,向叔盈盈说道:“我刚才从伯父伯母那里来,听说他们派人叫妹妹过去呢。”叔盈盈闻言,便丢下锦袍,向杜鹃告了扰,匆忙走了。

曼青支走了叔盈盈,眉头一皱,又心生一计,遂忽然“啊呀”一声,把杜鹃从沉思中惊醒。杜鹃嗔怪他道:“你这孩子,吓我一跳。又是什么事,让你大惊小怪的?”曼青答道:“伯父让我先回来给母亲问安,然后就让我去呢。我只顾在这里说话,差点把这事忘了。”杜鹃忙道:“既然你叔伯父让你还去,必有要事相商。你赶紧去吧。回头我再细问你这次去颖谷的事。”曼青答应一声,忙不迭的去了。

曼青出得门来,远远看见叔盈盈在前面走。曼青脚快,眼看赶了她,却忽见海棠手里拿着针线物事,从那一边迎头走来。曼青连忙躲在一簇花丛后面,偷听两人谈话。只听叔盈盈吩咐海棠道:“你先把东西拿到婶婶那里,我随后就来。”说罢又匆匆去了。

等到海棠也从身边过去,曼青忖眼看着她拐个弯不见了,才从花丛后面出来,三步并做两步赶到叔盈盈前面,伸手拦住她道:“妹妹哪里去?”叔盈盈正低头赶路,冷不防被曼青从斜剌里冲出,险些撞进他的情里。只见她满面羞红,急忙止步,怒视曼青道:“哥哥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你说我父亲叫我吗?”曼青陪笑道:“妹妹休恼,是我有要紧事找你,所以编个理由诓你出来的。”叔盈盈冷下脸道:“哥哥竟然诓我,好不要脸!就算你有要紧事,不必这样躲躲藏藏的。再说父母之命也是我们小辈假借得的?以后休想我再信你!”说罢回头就走。曼青急忙拦住她道:“妹妹请留步,我真得是有要紧事找你。”叔盈盈道:“别要紧不要紧的,才刚我说过了,休想我再信你。我是不肯和你说话的了。”说完又要夺路而走。曼青在后面喊道:“妹妹要走,我也不拦你。只你听我一句话再走,我死也甘心!”叔盈盈停步道:“你有什么话快说。只有一句,再不说我可就走了。”曼青赶上来道:“你和思颖是不是早有婚约?”叔盈盈回头,圆睁杏目怒道:“你如今说话越发离谱,我什么时候与他有婚约了?”曼青听毕,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下来了,暗喜道:原来她并不知道这事。于是便把在叔詹夫妇空前听到的话向她说了一遍,又千般软语相求道:“都是我不好,一听这话便急了,所以就想找你问个清楚。”说罢打躬作揖不迭。叔盈盈不及责怪曼青唐突,说道:“我一点都不知道这里面的内情,我娘从未向我提过这事呀。”曼青急道:“可我听得十分真切。我们这次去颖谷,你娘也要去的。除了办颖伯伯的事以外,也顺便给你们两个提亲。这可怎么办才好呢?”叔盈盈决然说道:“你先别急!我先去问问我娘,若没有这事便罢。若有,我是死也不会愿意的。”曼青喜道:“你快去快回,我在我娘那里等你。”叔盈盈不及说话,连忙走了。

杜鹃见儿子这么快回来,便问道:“我儿,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你叔伯父叫你何事?”曼青心不在焉地答道:“也没有什么事,仅只交代一些去颖谷的事罢了。”说罢闷闷不乐地坐在一旁。这俗话说的好:知子莫若母,知女莫若父。杜鹃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早知道他有心事,就问他道:“休瞒你娘。我知道你心中不快,你可把其中原由讲给我听。”曼青慢吞吞地把他听到的有关叔盈盈和颖思颖的婚事说了一遍,末了跪下求道:“儿子与盈盈早就定了终身,若非半路杀出个颖思颖,儿子定能与盈盈结成百年之好。再说我虽未见过思颖弟弟,却知道他年方八岁,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又怎能与盈盈结婚?所以儿子想求娘亲,去和伯母说说,解除了他两人的婚约罢。”杜鹃心疼地抚摸儿子,颤声说道:“为娘不是瞎子,岂会看不出你与盈盈小姐的关系?但他两人指腹为婚确有其事,这在思颖还没有出生时就已经定下了。此乃父母之命,岂可说改就改?”曼青摇着杜鹃的手,流泪道:“儿子非盈盈不娶,她也非儿子不嫁。若伯父伯母定要履行婚约,则我俩宁可死,也不愿分开。”杜鹃气急,遂哭道:“你要急死为娘吗?你难道就不明白,别说他们两早有婚约,就算没有,以我们现在的处境,人家也不会把千金大小姐嫁到我们跟前受苦呀。再说咱们的府第早已入官,你成婚之后,又到哪里去住?即使你伯父伯母慈悲为怀,仍让我们住在府中,但你父亲英雄一世,他的在天之灵也不会答应你做一个入赘的女婿!”曼伯倔然而起道:“儿子明日就入宫去见主公,肯请他准许我去边疆立功。等我立下战功,主公定会正式赐还父亲爵位。那时儿子开府见衙,就接母亲去住,然后娶盈盈成亲。”杜鹃心惊道:“我儿万万不可有此心思。不是为娘不明大义,不愿让你扬名,实际上娘亲含辛茹苦,屈居别人屋檐之下,就是为了能让你成才。想你父亲东征西讨十几年,在战场上的日子比在家中的日子还多,为娘的也不曾有半句怨言。只是如今朝中风云变换,你性又忠直,只恐你出得国门,便不得回国矣。”曼青想起朝中众公子为争大位勾心斗角,悚然而惧,便不再言。

叔盈盈离开曼青,脚步匆忙地来到父母房中,请安之后,便向他二人问道:“女儿有一事不明,想请父母大人赐教。”叔詹道:“我儿有话但说无妨。”叔盈盈便道:“女儿于近日曾听人说,父亲大人有意将女儿许配于思颖弟弟,不知是否确有其事?”叔詹拈须笑道:“正是。原先你颖伯伯未谢世以前,为父就曾与他约定:吾二人若生两男,便结为兄弟;若生两女,就结为姐妹;若生男女,当结为夫妻。此事本应让你知晓,但我念汝年纪尚小,一直未曾告知。即你今日来问,为父也顺便告知于你,此次颖谷之行,除了奉主公之命迎回你颖伯伯的遗骨之外,也是为了给你提亲。你的母亲也会去的。你当听你解绥叔叔的话,好生操持家务,勿要有失。”叔盈盈答道:“看家之事,外面自有解叔叔留心。女儿只是每日早睡晚起,带人各处巡视罢了。女儿只想问父亲一句,即是女儿的终身大事,女儿是否有权力知道对方的情况?”叔詹道:“儿女婚事,自有父母做主。不过我叔氏一门有家法规定:婚嫁之事,可提前告知儿女。所以你也有权力询问对方的情况。”叔盈盈听说,便问道:“请问父亲大人,思颖弟弟年方几何?”红杏听这话问的蹊跷,遂插话道:“女儿糊涂,为娘虽然未曾将你们的婚约告知与你,但你颖伯父家的事,为娘却跟你说过几次。他今昔年方八岁,再过几天就九岁了。何言不知耶?”叔盈盈正色道:“女儿不知者,是为知;母亲知者,是为不知。”红杏奇道:“此言做何解释?”叔詹在旁边听了,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只听叔盈盈说道:“女儿不知者,是不知少女亦能配小儿也,是为知;母亲知者,是知少女亦能配小儿也,是为不知。”红杏吃她这一说,噎的说不出话来,直拿眼睛看着叔詹。

叔詹怒道:“此女不孝!吾本欲前去提亲,谁说就要婚配?他年纪虽小,难道就成不大了不成?等他成人后你们再婚配亦不迟。”叔盈盈倔强道:“周有律法:论婚须由男方先提。父亲如此,别人会以为女儿嫁不出去。父亲不羞,女儿还怕羞!”叔詹不悦道:“你休巧言分辨。此非为法,乃世俗之制也。思颖父亲早逝,情形特殊。吾先提之,再由对方聘媒来提,亦未为越礼。何言羞也?”叔盈盈见这个理由也行不通,便又找借口道:“父亲为女儿提亲须是喜事,然而父亲前往颖谷欲动死者遗骨,用丧事也。随丧之喜,恐有不详!”她话未说完,红杏便知她闯了大祸,果然叔詹闻言大怒,喝道:“你才多大,就拿这些歪理冒犯上人?你如此百般推托,莫非有了心上人?为父今天明白告诉你,除非对方不允,否则这门亲事断不能改……”。红杏不等叔詹说完,急忙使眼色给女儿道:“你出言无状,惹怒父亲,还不回房思过?”叔盈盈平静地从地上起身,从容向父母行了一礼,即便退出。

叔詹见女儿即退,气忿填胸,直呼“气杀我也”!红杏一边给他抹胸捶背,一边劝道:“老爷不必生气。女儿年幼不谙世事,待我回头劝劝她,兴许她就转过弯儿来了。”叔詹责怪红杏道:“都是你教的好女儿!年纪轻轻就学了一肚子的歪理。”红杏陪笑道:“请老爷息怒!”叔詹稍稍平静了一下,向红杏说道:“刚才我见那丫头出去的时候,神色安详。但唯其如此,才更令人担心。你去劝她一劝,别让她做什么傻事。”红杏闻言,急忙朝女儿的房间赶来。

叔盈盈出得门来,不往杜鹃那里去,却直往自己的闺房行来。她于路途中越想越气,却始终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然而等她回房之后,却忍不住倒在床上大哭起来。旁边丫环不敢相劝,都呆呆地望着她。叔盈盈哭了一会,忽然想起自己曾答应去见曼青的。她自己是不能再去的了,但又怕曼青会胡思乱想。为表自己的决心,她便含泪下床,就书案写诗一首,诗曰:

才方临大难,犹忆少年事;

若要改此心,除非海涸时。

其诗刚刚写完,尚不及润色,就听红杏的声音从窗外传进来道:“盈盈,你在房中吗?为娘看你来了。”叔盈盈急忙把诗帛卷起,塞给身边的一个丫环,使眼色让她从后门出去。那丫环会意,拿着诗帛走了。叔盈盈则仍然回到床上躺下。

等红杏来到她的床前,叔盈盈仍然泪痕未干。红杏搬过她的肩膀,劝道:“你父亲一时情急,说了责备你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回头等他气消了,我再劝劝她,就没有事了。”叔盈盈扬起满是泪水的脸,问她娘道:“母亲最疼女儿了,岂不知这桩婚事有多荒唐?母亲不帮着女儿说话,还帮着父亲责怪我。女儿心实不解!”红杏并非是个普通女子,若对方换成他人,别说是个已经没落的家族子弟,就算是个王子,她也有勇气帮女儿说句公道话。但红杏从小深荷颖府大恩,又碍着两家的约定,因此没有奈何。此时她见女儿如此难受,心中不禁揪了一下,暗自思量道:女儿方才在他父亲那里说的话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莫非是我们长辈做错了?想毕便安慰她道:“为娘去你颖伯母那里,也只是提亲。以为娘看,这事儿也在定与不定之间。你不必太过忧心。”叔盈盈直起身子问道:“母亲刚才说的‘定与不定’是什么意思?”红杏不直接回答女儿的话,却道:“这个‘不定’无疑与你的意愿相合。但你得回答为娘一个问题,我才肯说给你听。”叔盈盈知道母亲非比常人,听她这话便有了三二分的信心,便问道:“娘亲有什么话,只管问便是。”红杏直视着女儿的眼睛,问道:“为娘的见你刚才找诸多理由推托,不会仅仅是因为思颖年纪尚小。自古以来便有童奍媳之事,其中不唯男方年龄大的,也有男方家人因遇有颜色和才德兼备这样的出众女子而留做童奍媳,心备在男方长大成人之后才婚嫁的。为娘深知你的见识,且那思颖虽然父亲早逝,家族已然败落,好歹也是忠良之后。你定要一再拒绝,是不是有了心上人了?”叔盈盈面色娇红,只不言语。红杏仔细看了看她,又道:“那男的是谁?”叔盈盈忸怩不答,红杏只是看着她,就是不说话。叔盈盈被她看的心慌,便说道:“此人也是忠良之后,虽然年轻,但却智勇兼备。女儿不说,母亲也是知道的。”红杏问道:“是不是曼青?”叔盈盈含羞点头。

红杏正色道:“你们不配!”叔盈盈闻言急道:“既然母亲以为思颖配得,他为何配不得?”红杏道:“他们两人情形不同。”叔盈盈接着问道:“有何不同?”红杏道:“思颖虽然与他家世相差不大,但他必竟有家有地,你们成婚之后,自有安稳日子过得。但青儿寄住我家,什么都没有。你们成婚之后,又拿什么过活?”叔盈盈道:“青哥哥袭有他父亲的爵位,虽未立寸功,但他年少英雄,将来必有一番大做为。”红杏笑道:“你虽说的有理,只恐你父亲认死理,他若知道你喜欢曼青,必会将其扫地出门。”叔盈盈拉着母亲的手撒娇道:“母亲既然能接他来,必有法子留住不让他走。”红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你好没良心,为了你的情郎,竟然要你娘帮着对付你父亲!”叔盈盈寸步不让,也笑道:“娘亲不也是为了思颖弟弟帮着父亲来对付我吗?”红杏骂道:“听这么说,是为娘先对不起你喽!”叔盈盈又撒娇道:“女儿哪儿敢呀。以娘亲刚才说的话,就是答应女儿留住他们母子了。不过你还没有解释,你刚才说的‘不定’是什么意思呢?”

见女儿求的真切,红杏也不禁叹道:“真是儿大不由娘。幸亏我发现的早,不然说不这一对小冤家又闹出象私奔之类的事来。”叔盈盈哪里想得到她娘的这份心思?她知道自己与曼青的幸福就系在这个问题上了,因此一心想弄明白这个‘不定’是什么意思,那娇也就撒的一个比一个更令红杏难以拒绝。于是红杏便向她分析道:“你其实不知道你颖伯母。她性格孤傲,向来好强。若说你颖伯父在世之时,你们的这桩婚事或许在所难免。但如今你颖伯父不在了,她便不怎么可能接受你父亲的提亲。再说她不当初只所以顶着抗命的风险回到颖谷,也是对官场寒了心,不想让思颖为官的意思。而你父亲现在是朝中上大夫,权力不可谓不大。而且你们年龄也确实相差太大。仅据此三点,为娘便断定这是还在两可之间。”叔盈盈欣喜道:“到底母亲分析的透彻,我怎么就想到呢?不过要是颖伯母答应了,那怎么办?”红杏道:“以我看,这种可能性极小。不过到时候如果当真如你所说,那为娘的也不能让我的宝贝女儿往火坑跳不是?我定会随机应变的。你放心好啦!”叔盈盈闻言喜出望外,抱着母亲不知道怎么亲热才好。红杏笑道:“好了好了,别再揉搓你娘了。如今你是吃了定心丸,可那一位还在大厅里生闷气呢,我还得去劝解劝解。你们爷儿两个,什么时候才让我不再操心?”叔盈盈听他爹还在生气,不禁又紧张起来。红杏见状笑道:“你不用担心,他虽然年老糊涂,可我跟他近二十年的夫妻,自有办法应付。只是你若听见什么什么于你不好的话,不要放在心上,或许那是我的策略。”叔盈盈才又把心放下来,反过来推着她的母亲道:“你快去吧,快去吧。我不担心,我一点也不担心。我开心的很呢。”红杏嗔道:“这回用不着为娘了,赶着为娘走了?”嘴里虽然这样说,心里却同女儿一样高兴。

叔盈盈送走母亲,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曼青那里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但她转念一想,自己刚刚给他送过明志诗,这么快就去巴巴的赶着去,也显得太不知羞了。况且她想借此机会试探试探曼青到底有多爱自己,顺便也做做样子给她父亲看,因此强自按住心头的欢喜之情,故意装做愁眉不展的。

杜鹃母子看到叔盈盈的诗帛,两人反映各不相同。曼青是稍微放了心,他母亲则为此而忧心忡忡。曼青深恐解绥不能护得母亲及叔盈盈的安全,又去求师傅原繁调来十个大内高手为叔府护院。原繁虽然疼爱他这个得意弟子,却怕动用人数太多会引起他人不满,便答应在闲暇时常来叔府看视,并调了四个靠得住的虎卫过来,一并听解绥调遣。

却说红杏回到房里,只说劝解的女儿已经回心转意,并不言及其它。叔詹虽然半信半疑,但却对女儿会寻短见一事不再担心了。

过了两个难熬的阴霾日子,曼青终于等到叔詹决定启程消息。这日叔詹带着曼青入朝请辞,时值庄公感染了风寒,没有命两人进见,只让太监传出口谕:让两人尽快把事情办妥。两人领命出朝,回府准备登程。临别之际,叔盈盈送至二门之外,叔詹便让她回去了。曼青肝肠寸断,又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她话别,心里别提有多难受!

颖谷离荥阳并不很远,但叔詹等人与二十来个随从因红杏所坐的马车不能急行,所以直走到第七天的凌晨,才来到离颖大夫庙有十里远的一个小集镇上。叔詹等人投店稍微歇息片刻,那天色就已经大亮了。叔詹把曼青和随从们安顿在客栈里,便带着两个亲信护着红杏的车马朝颖大夫庙而行。叔詹一路行来,见颖谷百姓路不拾遗,门不闭户,不禁感叹颖考叔在民间的影响力。他一路走一路叹,既为颖考叔这样一根百姓的主心骨的死感到痛心,也为自己的家乡有这样淳厚的民风而感到安慰。回想起庄公穷兵黩武给百姓添加的灾难,和朝中诸子的为争位而进行的明争暗斗,比先前更加心灰意冷起来。

晏珠与地方官因为事先没有接到任何通知,所以并不知道当朝上大夫已经来到颖谷地界。叔詹与红杏到庙门口的时候,晏珠早已起床,辅导完儿子的功课,便竟往道观打坐去了。安庆虽然多年未见叔詹,却还认得他。他见是上大夫到了,便径自将两人让进一间干净的客房,吩咐守庙女道士去请晏珠。晏珠打坐未毕,听闻叔詹夫妇来访,心中虽然稍觉诧异,却也并不以为意,便随那女道士来到客房。

叔詹夫妇见方才去请晏珠的女道士来到门口,都站起身来。只见晏珠身着道袍,飘然入内,都不禁在心中叹息一声。再看她的脸色,却甚是安详。两人心中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各以朋友之礼相见。晏珠只微微揖首,算是回了礼,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两位施主大驾光临,贫道有失远迎,还请恕罪。”言语之间,颇为客气。叔詹两人更是十分难受,气氛立时便不安起来。一时之间众人都无话说,房内陷入一片沉寂。叔詹夫妇是不知如何开口,晏珠则是故意的不肯多说一句话。

红杏见这样下去,别说是来挖取考叔遗骨的,就连为女儿提亲的事,提也休提。于是便轻轻打破平静,问道:“妹妹多年不见姐姐……”晏珠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打断她道:“往事往矣,休要再提。贫道法号云仙,施主请直呼贫道的法号。”红杏只得说道:“红杏与云道长和思颖分别多年,甚是想念。今日随夫君来此,主要是看望道长来的。不知这些年里,你们母子二人过的可好?”晏珠道:“多谢施主惦念。贫道与小儿尚好。”红杏道:“屈指算来,思颖也已经有八九岁了。红杏自道长隐居颖谷以来,便未曾见过他。不知可否请出让我二人一见?”晏珠稍做犹豫,便向立在身边的安庆说道:“你去请思颖出来,就告诉他有故人来访。”

安庆领命出去不片时,带进来一个身材健壮,眉眼却与考叔十分相似的少年进来。想必安庆之前吩咐过他,所以他一进得房内,便向叔詹夫妇行晚辈之礼,口称:“小侄见过叔父和叔母大人。”红杏倒还把持得住,叔詹一见这孩子,不由得想起考叔来,那眼泪忍不住流下来了,遂哽咽道:“贤侄勿必多礼。你近前来,让叔父好好看看。”颖思颖便向叔詹走来。刚走到一半,叔詹便不能自控,突然从坐上站起,向前抱住孩子,就差没有哭出声来了。红杏也自伤感。再看那晏珠,脸色一如先前平静,并无半点情绪激动的意思。红杏暗自想道:想当初考叔逝世的时候,姐姐是如何的伤心?若非是孩子牵绊着,估计她早已追随恩主去了。此时此刻,就连夫君这个平时都不怎么轻易动情的大男人都哭了,但看她的表现,却无半点伤心,难道是伤心过度,那眼泪已经流干了不成?我不怕她会有过激的表现,如果是那样,我倒还能知道她在想什么。我最怕的是她象现在这样令人摸不透。这样以来底下的事就很难办了。

且不说红杏在心底盘算着,却道叔詹激动过后,稍稍平静下来。他知晏珠定会不喜问孩子的学业如何,更不喜他提出考叔的事,但他又想道:既已奉命,这话早晚得说。既然非说不可,晚说不如早说。因此狠下心肠,缓缓向晏珠说道:“既然贤嫂不喜旧时称呼,那么我就按贤嫂的意思来称呼你吧。不瞒道长说,我夫妻二人今日到此,除了是来看望你们母子二人,还有两件大事来请道长决断。其一,便是奉君命来迎取考叔兄弟的遗骨回荥阳,将他安葬在主公特为功臣兴建的贤侯祠内。”说罢叔詹顿了一顿,看了看晏珠。只见晏珠面无表情,语气去十分坚定地道:“这一件不行。就是我想,考叔也不答应。”叔詹惊奇地道:“这是为何?”晏珠冷笑道:“考叔已于昨晚托梦给贫道,说今日有人要盗取他的遗骨。贫道问他是谁,他说就是那个快要与他相见的人。贫道又问他如何应对,他说不愿入什么贤侯祠,让我把他的遗骨迁往他处。所以不瞒两位,他及母亲的遗骨已于昨夜被贫道迁往他处去了。因此这件事你们就不要白费心思了。只是贫道很想知道,你们所说的第二件为何事?”叔詹与红杏听了,相互骇异地看了一眼。红杏使眼色给叔詹,那意思这件事不用再问下去了,肯定没戏,直接说下一件完事。

叔詹只得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这第二件,道长也是知道的。想当初考叔兄弟在生前曾与我约定:我二人无论是谁,只要一个生男,一个生女,那么就结为夫妻,以续我兄弟二人的世好之谊。不知道长意下如何,还请赐教。”晏珠听说是为思颖的婚事,颜色稍为松动,答道:“此事考叔却未曾在梦中告知于贫道。想来是他认为这事不必告诉我怎么做,也就是说我可以自己拿主意的。”叔詹心存一线希望,等待着她说下去。红杏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只见晏珠让安庆带走颖思颖,接着说道:“世俗之中,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虽然出家,思颖须还是尘世中人。这第二件诚为美事。”说罢话锋一转,完全以另外一种语气说道:“只是如果我没有记错,令嫒已经十六岁了,但小儿却不足九岁。如若令两人提亲,诚为天下人之笑谈。”红杏听晏珠如此说,已然知道思颖与盈盈的婚事也告吹了。这正是她所希望的,但为了让叔詹死心,红杏却顾不得糟蹋女儿的名声了,却故意问道:“在世俗有一种婚姻,那就是童奍媳。其中的女孩不乏有年纪象两人这样的年龄差距的。再说我们此举亦只是提亲,至于正式婚配,亦可等到思颖成人后再行商议。”晏珠冷笑一声,谓红杏道:“你是在我府中待过的,我们共事也长达十数年之久,岂会不知我的脾气,而拿这些虚妄的理由来践踏你女儿的清白?”叔詹的脸上便挂不住,但还是忍着等红杏说下去。

红杏见叔詹仍心存侥幸,遂硬着头皮说道:“道长若说出三个能让我心服的理由,我等便就地解除婚约。”晏珠道:“这个不难。其一:你们当初在议定婚约时,我并没有明白同意这件事,但也未曾明白反对。在考叔生前,他的约定我不敢违拗。但如今考叔已死,婚约是废是立,均由我做主。而你无须责备我以什么理由,我的态度你们是知道的。其二:我家道已经败落,实在奍不起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侯小姐。其三:我子文不足以做官,武不足以为将,配不上你家的千金。如此而已,不需要太多的原因。”叔詹实在忍无可忍,但碍着考叔之面,也便不好发作,只在那里仰首望天。叔詹好似仍在等待红杏再说点什么,却不料红杏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便相强。想必云道长也知道,我们奉命的人,不比道长我行我素,逍遥自在。至于迎灵入祠一事,我们想请道长交个底,我们也好回朝覆命。”晏珠若有所思地道:“既然你话已挑明中,我也不与你们为难。我最多容忍的底限是:送给你们一套考叔生前所穿的衣服。至于怎么做,你们都是聪明人,都不用我再说什么了。”红杏便问叔詹道:“夫君如何?”叔詹此前一直在凝神细听,至此为止,他已经不对这两件事抱任何希望了。他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既然如此,就有劳云道长出考叔遗服。我们这就回去复命。”晏珠于是叫来原先的安庆,吩咐道:“去拿一套你师伯生前穿过的衣服。我已于昨日准备好了,就放在我的案几上。”那安庆答应一声,去了片刻,却拿来一套考叔曾经穿过的金甲。此举更有讽刺意味,叔詹见了,由不得他不点头称叹——他有点理解晏珠此次对自己的态度了。

叔詹劳而无功,只好带着颖考叔穿过的金甲,于集镇上寻见曼青等人,经过五天又折回荥阳。

庄公听取叔詹陈述事情的原委始末时,起初十分生气,但当他看到自己曾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颖考叔经常穿戴的金甲时,好象看到考叔仍然活在这副盔甲里,栩栩如生一般,于是他满腔的怒火,不觉又消失的干干净净。只得叹了口气,便令人在为颖考叔早已选好的墓地修了一座衣冠冡,就选一个吉日良辰把这副金甲隆重的安葬了。

后来颖思颖成长到一十八岁,便与一个当地乡绅的女儿结婚了。他谨遵母亲之命,不愿入朝为官,所以终身未仕。晏珠在儿子成亲之后,飘然远去,无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有人传说她成仙去了,也有人传说她殉情自杀,追随颖考叔去了。颖氏一脉,便渐渐的为人们所淡忘。

叔詹因在迎迁颖考叔遗骨的事上办差不力,被庄公停职在家。至于曼青更是不用说了,也只得随着叔詹在家中闲居。好在于三人在去颖谷的这段时间,家中内有解绥操持,外有原繁照应,并无什么事发生。而曼青乐得清闲,每日做完功课,不是在和承欢母亲膝下,就是与叔盈盈儿女情长。特别是叔詹夫妇经过颖谷之行,不再去限制二人的自由。两人有足够的时间花前月下。情到浓处,曼青不免显得猴急,倒是叔盈盈不焦不躁,反而时常以大义开导曼青。在叔盈盈的影响下,曼青渐渐成长起来,遂使其异日为保郑国的安危立下汗马功劳。

却说叔詹被庄公停职,朝中众臣包括公子仪在内都为其鸣不平。只有叔詹明白,庄公显然是预感到有一声惊天动地的暴风雨即将到来,所以借此次颖谷之行为由,及时把两人保护起来。庄公的良苦用心用在如今这个多事之秋,亦让叔詹开始怀疑庄公也可能觉得自己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而庄公自此而后,便对称霸之事心灰意懒,每日不是坐思颖考叔等人,便是迷醉于酒色歌舞之中,不觉形容削减。他的体质本就不是十分强壮,十几年来东征西讨,劳损太过,现又沉溺于酒色之中,因此每置秋冬两季,便常犯心虚气喘之疾。群臣遍访名医为其调治,却都不见效果。庄公因病不能时常上朝,朝中大小事务,均托付祭足等人辅助世子忽斟情处理。此间庄公颁下旨意:诸臣均奉世子忽为首,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入宫奏事;众公子与内眷们请安,也只准在殿外进行,竟不与外界接触了。此乃周桓王十九年之事也。

桓王二十二年秋,周天子因为一生都处在内忧外患之中,最终忧患成疾,郁郁而终。临死之际,桓王叫来虢公密嘱道:“朕有两子,长子沱,次子克。朕原以为乱世之中,书生无用。而子克勇武,乃吾素所喜者。朕欲立子克为王,卿以为然否?”虢公反问道:“圣上若欲立子克,何不寻其师周公来此?”桓王道:“爱卿有所不知。先王晏驾之时,就曾向孤王说过,周公至奸,不可任用。朕怜其才,所以留用至今。但吾观其近来行止,有谋逆之象。因此不曾叫他来。爱卿至公,所以延你前来商议此事。”虢公磕头奏道:“沱乃长子,其性宽仁;克乃次子,其性残暴。圣上若欲废长立幼,乃取乱之道也。以臣度之,子克若得大位,沱命必不能保。请我王三思。”桓王沉思半晌,方才说道:“朕若立太子为王,克必不服。如之奈何?”虢公顿首再拜曰:“请我王放心。臣已定下万全之计。若子克不反,便可留他性命,以续香火。若其胆敢谋反,臣必杀之,以固新王之位。”桓王叹息道:“那么就依爱卿之言,由你全权处理此事。”说毕即崩。

桓王即逝,虢公密不发丧,遵桓王密旨,联络群臣奉太子沱为王,号称周庄王。王子克与黑肩事先不知一点内情,及至得知桓王驾崩,新王已立。于是二人篡位之心更急,便派心腹持密书前来郑国求见庄公,意欲让其为夺位外援。祭足接到密书,与世子忽商议。子忽不敢自专,遂与祭足入后宫来见庄公。

子忽与祭足进得后宫,远远便听得歌舞之声。两人于殿门外言明求见,那执事官便入内奏请去了。过了约有一柱香的功夫,那执事官才出来宣道:“主公玉体违和,免见!”说毕就要入内。子忽抢前一步拉住那太监的手,求道:“孤与相国有十万火急的事需要面见父侯。烦请公公再去通报通报。”那执事官笑道:“世子勿要再求,就是刚才我等主公回话,也花费了好大的功夫,而且已经挨了一顿骂了。世子若再强求,只怕小臣不好做人。”祭足近前往他手中塞了一个金元宝,又揖首拜道:“非是我们强求,实是事情紧急。如果误了时辰,恐怕主公将来怪罪。就请公公看在世子与小臣的分上,再进去禀报一声。”那官儿颜色稍有放松,却为难道:“两位,即使我肯通报,却怕主公不肯见你们啊。”祭足笑道:“你只管说周室有变,主公定会让我们相见的。”那执事官犹豫片刻,又入内去了。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太监才又出来宣道:“奉主公口谕,请世子与祭相国入内谨见。”两人连忙整理衣冠,互相对望一眼,这才随那执事官进殿。

两人低头进内,直趋庄公座前问安。其间子忽偷眼看向庄公,却见庄公左右各搂着一位妙龄美女,正端坐在龙榻之上。见了他们二人,全然不知避讳。再仔细看那庄公形容,却见他骨瘦如柴,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子忽不禁热泪横流,声音哽咽,磕头拜道:“儿臣知道父侯心中疾苦,但父侯有恙在身,还请多多珍重。”庄公怀疑世子说他好色,遂骂道:“不肖子好生不敬!我贵为一国之君,偶尔乐一乐,又有何不珍重的地方?你母亲尚然管不得寡人,你却来管我。何也?”子忽不敢再言,只是流泪不已。

祭足原本想说几句劝止的话,但他见子忽都被骂了,便把刚想出口的话也吓了回去。只见他双手捧着王子克的密书,朝上拜了几拜,奏道:“微臣接得王子克的密书,言周王已毙,太子沱继承王位,位号庄王。其意想结纳我国,以为谋取大位外援。世子与微臣不能做主,特来请主公裁决。”说毕奉上密书。内侍上前接了,呈与庄公。庄公看也不看,接过密书撕成碎片,冷笑道:“寡人曾怀疑那小子让吾伐宋,安的不是什么好心。可惜那时寡人虑不及此,以致中了他的圈套。如今他想篡位,要拉寡人下水,实欲害寡人也。且不说他不是庄王的对手,就是侥幸成功,其位也坐不长久。寡人还未发昏到惹天下诸侯唾骂的地步。你们就告诉来使,让他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否则必定为庄王所算,死无全尸,徒遭千古骂名。”祭足小声奏道:“主公惹想再次称霸,结纳子克是最后一丝希望。如果子克当上周王,那么郑国亦可东山再起。”庄公闻言愣了一下,好象想不起自己曾经有过称霸的念头似的,但当他明白过来以后,不禁大笑道:“称霸,称霸,哈哈哈哈,你祭足不是老糊涂了,便是异想天开。此时此刻,谁还再能称霸呢。寡人以前是有机会,可惜我并没有珍惜,不然即使我做不了霸主,我的儿子也可以做得。不过现在没有这种机会了,也不可能再有了。”两人被他笑的发悚,呆呆地看着他。庄公笑毕,便把他二人赶了出来。

子忽与祭足出得殿门,便听得歌舞之声又起,显然是庄公把先前撤去的歌女又叫了上来。

却说王子克与业师周公黑肩密谋篡位,于内有意结交庄王的宠妃墨氏。墨氏因庄王并不好色,于她也仅止于夫妻之礼,而且后宫佳丽三千,庄王也实在顾不过来。偶尔临幸,也甚不相得。她生来貌美,年方二八,正是少女思春的时节,见子克生的高大威猛,便故意勾引于他。两人臭味相投,数次在后宫****。庄王初时蒙在鼓里,后来得知两人奸情,不禁大怒,便欲除却子克。虢公忌父谏道:“吾见子克与墨妃绝不止于皮肉关系这么简单。臣意装做不知,却于暗中准备妥当。一旦他反相一显,我们即可将其一网打尽。”庄王听从了虢公的建议,表面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却于私下把什么都准备好了。

在外援方面,子克除了使人结纳郑庄公之外,所有他认为有能力且又有意于他的诸侯,他都派人连络去了。但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些诸侯都不愿意助他夺位。子克没有外援,心便凉了半截。黑肩技穷,便让子克孤注一掷,于庄公临幸墨妃之时动手。子克也知只有如此,夺位才能有望,便以与墨妃终老白头为由,拉拢墨妃做他的内应。墨妃早被子克征服,但凡有命,无不相众。于是子克便派遣死士装扮成太监,潜入墨妃宫中以待时机。

一日,庄王于夜晚驾临墨妃宫中,有意与墨妃亲热。墨妃以为大事可成,从此可与子克长相厮守,便在为庄王所沏的茶水中下了剧毒。那庄王并不心疑,与墨妃缠绵过后,嚷着口渴。墨妃先曾服了解药,情知浅尝无碍,便假意喝下几口,随即递给庄王。庄王一口饮干,又抱着墨妃亲嘴摸乳,形状更加不堪。墨妃不及细想庄王的情致为何如此之高,只盼着他快死。果然在服下毒药之后,庄王手脚举止之间,便不似先前那般有力。又过不片时,庄王捂着胸口,只叫心痛,随即口鼻易位,七窍都有黑血溢出,双腿一瞪,便一命呜呼了。墨妃不意害死庄王是如此容易,见庄王已毙,不禁大喜,遂连夜派人通知子克去了。

子克自以为得手,遂不派兵围宫,却让黑肩派出亲信四处联络朝臣,俱言庄王昨晚得暴病身亡,让众臣齐集朝堂商议新君后事。众臣闻听此信,都惊慌莫名,连忙慌整衣冠,驾车入朝。子克等到众臣差不多都聚齐了,才与黑肩率数十位亲信,驾车朝议政宫而来。

出门之时,子克平日十分宠爱的猎狗衔着他的袍角不放,似有劝阻之意。子克此时那里有心情与它计较?一脚把它踢出老远。不期那狗衔的甚紧,不仅把他的袍角撕掉一块,还掉落了几个牙齿。子克直呼晦气,便命随从牵走猎犬,就欲入内重换一套衣服。黑肩谏道:“值此重要关头,王子应以大事为重。臣意先定大事,然后再换衣服不迟。”子克遂不入内,与黑肩等人大摇大摆的进入议政宫。那狗被牵走之时,双目流泪,呜咽之声尚自不绝。

两人进得大殿,便见得群臣正在交头接耳,小声议论庄王暴毙的事。黑肩咳嗽一声,群臣便安静下来。子克昂然走向御座,毫不犹豫地坐在了御座之上。黑肩紧随其后,站在他御座左侧。子克带来的数十位亲信都手按腰刀,列于殿下两厢。子克小心翼翼地环顾众臣,良久才道:“本王昨夜得知圣上得暴病驾崩,心甚悲痛,一度不起。但圣上只有我这一个兄弟,因此只得扶病来朝,招各位爱卿商议后事。”众臣惧子克之威,都战栗而不敢言。黑肩见机走下御台,伏于地上奏道:“启禀王子,我朝有例:故君驾崩,当先立新君,然后方可办理故君后事。臣意王子仁慈孝义,德泽布于四方,臣民素来悦服,群臣当立为新王,统摄政务,重振朝纲。”群臣中子克的追随者都出班奏道:“王子即位,乃众望所归。请新君受礼。”说罢纳头便拜。众臣不敢相争,都随着几人跪下山呼万岁。子克得意至极,竟然不顾体面,就在御座上哈哈大笑起来。然而还没有等他笑完,便听得殿外的那位黄门侍郎喊道:“圣上驾到!”这几个字犹如劈头响个炸雷,激得群臣一阵骚动。子克和黑肩却一下子呆住了。

黄门侍郎喊声未毕,殿外忽然涌进来上数百位大内侍卫。这些侍卫一进来就把子克的人团团围住。情势急转而下,众臣都惊慌不已,但谁也不敢乱动。子克惊得从御座上站起来,黑肩也从地上爬起来朝殿外观望。

不移时,就见周庄王沱跟在虢公忌父之后,在众侍卫的环拱之下脸色阴沉地走进大殿。只见他望望站在御座边的子克,又望望惊慌失措的群臣,悠悠说道:“朕还没死,你们这就给朕商议后事了?你们可真是忠心啊。”群臣听了,和子克一伙的人——包括黑肩在内——都慌忙跪下,口称:“臣等不敢!”子克情知大势已去,又听得殿外众甲士奔走列队的声音,脸色刷的一下变的惨白。他立脚不稳,一下子跌坐在御座之上,那黄豆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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